“想不想成為神使?”
這個名叫張娟的婦女縮在審訊椅上,兩手緊扣著椅子把,看得出來她的緊張,與其他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她似乎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審訊。
一般而言這樣年紀的失足婦女早就在從業(yè)生涯中被逮到無數(shù)次,面對審訊可能早就已經(jīng)麻木了,無非就是蹲個十天半個月,出來繼續(xù)重操舊業(yè)。
她似乎沒想到我會問出這樣的話,本來局促不安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
“我也可以嗎?”她膽怯地問,“可是,你們不是警察嗎?”
我和張大頭互相使了個眼色,這一詐果然有效。
“當然,只要你配合我們。”我堅定地點頭。
張娟顯得有些猶豫,但還是一五一十地把我們問的說了出來。
“那個人,就是你們說的老鴇,我是在醫(yī)院里面認識的。我老公在我嫁給他的第二年就死了,夫家里的人都說是被我克死的,說我是個煞星,把我和我兒子趕出了家門,娘家人也不愿意接納我倆,我只好帶著我兒子來到這里,在餐館里洗盤子為生?!闭f到兒子,她的眼里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我婚也結(jié)的晚,四十歲才結(jié)婚,本以為結(jié)婚后能和丈夫老老實實地過日子,把兒子養(yǎng)大,這輩子也就這樣過去了。可誰知道先是死了丈夫,去年兒子又生起怪病來,我花光了所有錢,去了各個醫(yī)院,都沒把兒子的病治好。兒子是我在世界上的唯一的親人了,兒子就是我的全部,我恨自己沒本事,讓他遭罪!我想帶著兒子了結(jié)了算了,我們母子倆下輩子再過好日子?!?p> “就在我最后一次帶著兒子去醫(yī)院時,遇見了那個人,她說有辦法救我的兒子,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也愿意再試試。她說這世界一切都是神說了算的,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是我悖逆了神才遭到了懲罰,只有獻身給神,才能成為神使,才能得到神的原諒。我的丈夫已經(jīng)因為我而死了,我的兒子不能再為我而死,只有成為神使才能救我的兒子?!?p> “警官,我真的可以成為神使嗎,求求你們讓我成為神使吧,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兒子吧!”
她越說越激動,幾乎整個人都作出下跪磕頭狀,卻因為被拷在椅子上不能如愿。
“我們會救你的兒子的,”我平生最見不得這種苦難的人,他們的苦難和由此帶來的愚蠢一遍遍地刺痛我的心,然而畢竟不是誰都能像我這般有著鈔能力,我自然無法幫助這世界上所有的人脫離苦難,但是她既然和我有緣相遇,我必須出手相助。
我意識到或許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像張娟一樣,因為貧困而被其他人所利用,本著能救一個是一個的心,我還得多了解他們的內(nèi)幕。
“不過你得說說他們是如何讓你為神獻身的?!?p> “感謝警官,感謝警官!”,張娟幾乎要哭出聲來,“其實他們說的那一套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是所有的辦法我都用遍了,也由不得我信還是不信了,只要有辦法救我兒子我就愿意試一試?!?p> “我才加入圣壇教沒多久,還輪不著我為神獻身,我追著問了她好幾次,就是那個老鴇,他都讓我再等等,可是我兒子的病經(jīng)不起等啊,在我軟磨硬泡下她才讓我到這個地方來,參與一次講經(jīng)?!?p> “哦!對了,講經(jīng)的老師曾經(jīng)說過,講完那天的經(jīng)之后,她終于可以成為神使了?!?p> 圣壇教?講經(jīng)?
真相好像就快浮出水面了,邪教組織威逼利誘良家婦女下海牟利,只要順藤摸瓜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就是大功一件啊,雖然我用不著升官更不用發(fā)財,但是為社會做出如此巨大的貢獻,以后族譜也可以為我單開一頁了!
“你說的那名講經(jīng)的老師,是她嗎?”張大頭拿出死者照片。
“對,對,就是她!”
“你還知道她什么?”
“其他的不知道了,只是好像聽其他人說講完經(jīng)之后就要去參加她的飛升儀式,不過她們沒叫我去,后面就沒再見過她?!?p> 我們把她放了,沒有證據(jù)表明她參加了賣淫,不過是一個為了兒子的病憂心忡忡的母親,誤入歧途進了邪教,好在陷入的不深,我也如承諾的一樣,安排了私人醫(yī)生為她的兒子看病,希望他們母子倆以及像他們一樣的人可以少些,如果真的有神明,他怎會坐視人間苦難于不顧呢。
看來死者就是所謂第一個飛升的神使,飛升的儀式時間和她的死亡時間也對的上,一個不好的詞出現(xiàn)在我的心里,張大頭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人祭?”我們異口同聲。
這個世界上難道真的還存在這種古老的血腥的行為嗎?一個人為了自己圣潔的幻覺,認為可以通過獻出自己的生命到達與神溝通連結(jié)的境界,成為神使,其他的成員圍繞著獻身的神使翩翩舞蹈,送上美麗的贊歌,看著神使親自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以為靈魂脫離了短暫的充滿欲望與污雜的肉體,搭建起與神界的橋梁?他們共飲獻身者的鮮血,以為可以借此攝入圣光。
我的腦中一聲聲沉吟傳來,“阿耶古···阿耶古···”,我快忍受不住腦中的雜音,血從我的鼻中和嘴角流出“這是古神的力量···”
隨即又仿佛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難道是幻覺?
我用手擦了擦嘴角和鼻子,并沒有血跡,一切如常。
“怎么了你,發(fā)什么呆呢?”張大頭看我愣神,疑惑的說。
“沒什么,可能是今天太累了。”我擺擺手。
坐上回家的車我回想著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江里的女尸即第一個神使,消失的老鴇,醫(yī)院里自殺嚷嚷著要成為第二個神使的小姐,為什么提到死者已經(jīng)死亡時老鴇的眼中閃過不可思議,那個自殺的小姐所說的叛徒又是誰呢?老鴇失蹤后又去了哪里呢?這一切都不得而知,讓我沒有半點頭緒。
夜晚的路面上,只有我這一輛車在穿行,不知為何連路燈都滅了,就像是駛?cè)肓藷o垠的宇宙當中,我望向窗外,亦是漆黑一片,盡是虛無。
“老李,拿顆煙給我抽?!蔽姨稍诤笈鸥緳C老李說。
“···”沒人回應(yīng)。
“老李?”我起身看向駕駛室。
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