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皮德列
“霍先生初來乍到,就送了我這么珍貴的東西,我還沒來得及好好道謝,怎么就想著走了?”皮德列大剌剌地自顧自走到霍小樂對面的位置坐下,一屁股坐下后,還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架勢,仿佛這就是他家?!班?,這麓山茶不錯,就是味兒淡了些。老板,再添壺新茶!”說著,跟使喚自家小廝似的,大大咧咧地將茶壺遞了出去。
“唉唉。”林昌盛在一旁,腰都快彎成了蝦米,忙不迭地接過茶壺,都沒讓伙計插手,自己麻溜地顛顛跑去泡茶了,那副狗腿樣,看得霍小樂直撇嘴。霍小樂和皮德列就這么目送著林昌盛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然后回過頭來,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霍小樂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把手里的紙張塞給一旁呆若木雞的伙計,還好皮德列跟沒事人似的,沒啥反應。
“別站著啊,霍先生,快坐。”皮德列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沖霍小樂揚了揚下巴。
霍小樂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面不改色地走過去,在皮德列對面坐下。
“別害怕,我今天可沒帶劍,你瞧?!逼さ铝姓f著,還故意攤開雙手,在霍小樂面前晃了晃,展示自己腰間空蕩蕩的,那模樣,像極了在逗弄一只受驚的小動物。
霍小樂暗自嘆了口氣,心里直犯嘀咕,這尊大佛怎么突然來了,但嘴上還是不卑不亢:“殿下有什么話,不妨直說。我自認為,還沒什么值得親王殿下來親自找我的資格?!?p> “哈哈哈。”皮德列先是仰頭大笑了幾聲,那笑聲在茶室里回蕩,震得霍小樂耳朵都有點發(fā)麻。笑完,他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霍小樂,“閣下一看就是聰明人,從一開始在我的劍柄上知道我名字,到這家店的老板叫我恭親王,我猜先生心里,也把我的經(jīng)歷猜得七七八八了吧?!闭f著,皮德列身子往前一探,那眼神,像兩把銳利的鉤子,緊緊盯著霍小樂,“而且,閣下也別妄自菲薄,就憑你能面不改色地對著我的劍刃,我就知道閣下能力不小。那么,閣下能告訴我,你在來的路上見到什么人了嗎?”
霍小樂目光一凝,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出艾希的身影,艾希?伊賀,皮德列的姓氏也是伊賀,再想起接艾?;丶視r那浩大的陣仗,心里頓時有了些猜測。“是和一位漂亮的小姐同行過一段時間,不過很快就分開了,有什么問題嗎?”霍小樂臉上掛著微笑,可心里卻在飛速盤算著,這兩人該不會是叔叔和侄女的關(guān)系吧?堂堂一個親王,卻跑來守城門,要不是爭奪王位失敗,就是犯了什么大錯。
“當然沒問題,和美女同行,哪個男人會不樂意呢?”皮德列似笑非笑地看著霍小樂,突然,眼神一凜,“但是,她有沒有跟你說過什么?像先生這么聰明的人,不應該猜不出她的身份吧?!?p> 霍小樂心里跟明鏡似的,今天但凡自己說出“公主”兩個字,估計立刻就得被帶走,到時候自己身上那些秘密,可就全保不住了。所以,就算他知道皮德列知道他知道艾希的身份,他也得裝糊涂?!皯撌且晃惶诫U者吧。萍水相逢,誰知道呢?”說著,霍小樂伸手拿起茶杯,想喝口茶壓壓驚,結(jié)果才發(fā)現(xiàn)里面早就沒水了。
“老板,這泡茶需要這么久嗎?可別讓霍先生等急咯?!逼さ铝谐吨ぷ記_茶室外面喊了一句,然后轉(zhuǎn)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霍小樂,“先生身上似乎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不少?”
“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殿下若是喜歡,盡管開口?!被粜芬膊桓适救?,緊緊盯著皮德列的雙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別想從我這兒套出什么”。皮德列笑了笑,掏出打火機,點了一根煙,那煙霧在兩人之間繚繞,讓氣氛變得更加捉摸不透。
“這個就好,再多也不是我的?!逼さ铝姓f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后站起身來。
“哎,茶來啦!”門外,林昌盛拎著茶壺一路小跑過來,可看到皮德列正起身準備離開,還留了一張紙在桌上。
“時間不早了,該我值班了,茶就下次再喝吧。”皮德列說著,大踏步走到樓下,隨手抄起不知道什么時候放在柜臺的帽子,瀟灑地扣在頭上。
霍小樂和林昌盛站在店門口,眼巴巴地看著皮德列一步一步向外走。這時,皮德列突然轉(zhuǎn)身,看向霍小樂,“霍先生,字不錯,詩更不錯?!闭f完,便轉(zhuǎn)身離去,店外一隊士兵整齊地跟在他身后,那腳步聲,踏得霍小樂心里直發(fā)慌。
回到樓上,林昌盛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緊張地來回踱步,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哎呀,這恭親王怎么突然來了?他是不是察覺到什么了?你說我們還繼不繼續(xù)啊?”
“別說了!”霍小樂實在聽不下去了,出聲打斷他,伸手拿起皮德列走的時候放在桌上的紙。
“這是什么?”林昌盛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紙是折疊著的,霍小樂小心翼翼地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兩行字——
甲二十三
三月十四
“三月十四,那不就是郡主成人禮那天嗎。”林昌盛伸手指著,眼睛瞪得溜圓。
霍小樂又把紙翻過來,在背面右下角看見了一個很小的字——十八。
“十八?”霍小樂小聲念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
“老林,宴會就用第一首就好?!?p> “???”林昌盛一臉懵,完全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就聽霍小樂說用第一首。
“不是,這郡主真是個兔?”林昌盛小聲嘀咕著,滿臉疑惑。
霍小樂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白了林昌盛一眼,“什么兔啊,郡主是女的,皮德列告訴我的?!?p> “哦,原來是恭親王告訴你的啊?!绷植狭藫项^,又追問,“可他為什么要告訴你???還有,他今天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但咱們的事應該沒暴露?!被粜钒欀碱^,也在琢磨皮德列專程跑這一趟的目的,可思來想去,還是沒有個頭緒。
“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艾希?”霍小樂突然轉(zhuǎn)頭,問林昌盛:“你知道這皮德列為什么會到這里當一個守城門的嗎?”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但聽說是因為跟國王的妃子私通,不過我覺得應該另有隱情,恭親王什么樣的女人得不到啊,沒必要去冒險找國王的妃子?!绷植⒁贿呎f著,一邊坐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粜房粗认氯?,才忍不住開口:“你那杯是皮德列用過的?!?p> “啊?”林昌盛剛咽下去,一聽這話,頓時感覺一陣惡心,趕忙伸手撫著胸口,好半天才把那股惡心感壓下去。
“沒事,這恭親王是六品劍士,我還是可以接受的?!绷植娧b鎮(zhèn)定,還自我安慰了一句。
霍小樂一臉鄙夷地看著林昌盛,“你?可以,接受?”那語氣,滿是嫌棄。
“還好吧,這中品的高手,也就這恭親王能經(jīng)常見到了,喝他一口喝過的茶,也沒啥大不了的。”林昌盛還在那振振有詞,霍小樂聽得渾身直發(fā)麻,沒想到這林昌盛還有這癖好。
“呃,你這么看著老朽干什么?”林昌盛被霍小樂那異樣的眼神看得老臉一紅,趕緊解釋,“我可不是那么隨便的人,只是這中品高手太難遇見了,喝他一口喝過的茶,也算是一種難得的經(jīng)歷。”
“嗯嗯嗯,沒什么?!被粜贩笱艿貞?,說完,身子還稍稍向后挪動了一點。林昌盛發(fā)現(xiàn)之后,尷尬地笑了笑,“霍小兄弟可別想太多,我這人還是很要晚節(jié)的?!?p> 霍小樂懶得再在這上面浪費口舌,只是說道:“林老板,你剛才面對皮德列,可沒有你對大瀾獻忠心的那股勁了?!?p> “呃,這不是為了迷惑敵人嗎。”林昌盛臉一紅,趕緊找借口。
霍小樂白了他一眼,心里想著,剛才那副點頭哈腰的漢奸樣,也不知道是誰呢。不過霍小樂總感覺,這皮德列以后肯定還會來找他,而且這人到底是敵是友,還真不好說。
“霍先生,咱們現(xiàn)在是不是該去造玻璃了?!绷植②s緊轉(zhuǎn)移話題,看著霍小樂說道。
“啊對,走吧?!被粜芬岔樦_階下了,畢竟正事要緊。
“唉唉,快請。”林昌盛在前頭帶路,點頭哈腰的,哪還有半點老板的架子。
另一邊,皮德列回到城門里的小屋子,“砰”地一聲關(guān)好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嚭苡幸?guī)律的鳥叫,皮德列皺了皺眉,打開窗子。
那只長著紅色尾羽的小鳥,撲騰著翅膀落在窗臺上,嘰嘰喳喳對著皮德列一陣“鳥語”。皮德列聽著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像被人潑了一盆墨水,可他還是強忍著,沒在小鳥面前罵出來,只是掏出打火機,遞給小鳥。
小鳥伸出爪子,抓住打火機,卻沒有飛走,而是張開嘴,示意自己餓了。皮德列臉色又黑了幾分,像鍋底似的,但還是轉(zhuǎn)身回到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一塊米粒大小的魂珠,喂給了窗前等待的小鳥。小鳥吞下魂珠后,拍了拍翅膀,“嗖”的一下不見了蹤影。
皮德列關(guān)上窗,確認小鳥確實飛走了,才壓低聲音罵了一句:“什么都要,也不怕?lián)嗡??!?p> 另一邊,林昌盛帶著霍小樂走街串巷,漸漸地離開了繁華的商業(yè)街,來到一處偏僻的小房子前。
“就是這里了,他們兄弟倆很怪的,不喜歡跟人說話。先生可別太見怪?!绷植⒃谇瞄T之前,轉(zhuǎn)過頭,對著霍小樂解釋道。
“還有這樣的人,有自閉癥?”霍小樂小聲念叨了一句。林昌盛上前去敲門,“焦川,焦楓,開門啊,是我,老林啊?!?p> 敲了半天,屋里一點動靜都沒有,霍小樂都有點想放棄了。突然,里面?zhèn)鱽硪魂嚦翋灥穆曇簦缓蟆?p> “嘭——”
“咳咳。”林昌盛像個斷了線的風箏,直接倒在地上,臉被一股不知道什么東西熏得漆黑,正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那模樣,活像剛從煙囪里爬出來。
“哎呦,這倆祖宗又在干什么???”林昌盛一邊咳,一邊嘟囔。
霍小樂在聽到聲音的下一秒就感覺大事不妙,腦海中瞬間想起古代煉丹爐爆炸的事故,眼疾手快,立刻找了個東西藏起來,這才沒被爆炸的余波震倒。
“誰???”兩道不仔細聽都聽不出來是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從房子里面?zhèn)鞒鰜怼?p> “咳咳咳。是我啊,老林?!绷植⒂酶觳仓е孛妫蓱z巴巴地看著黑洞洞的窟窿。
“嘭——”原本就破舊不堪的大門,被一股大力一下扯下。從里面冒出兩個跣足科頭的大漢,兩人都差不多兩米高,一身腱子肉,要是去參加選美大賽,估計都能奪冠。
“哎呦,你們又在研究什么???”林昌盛哭喪著臉,躺在地上,“哎呦,我的腰啊。”
“這就是你說的,倆兄弟?”霍小樂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兩個活像從遠古穿越而來的巨人,一臉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