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小姐如何看待專情。我只記得她炯炯雙目被場內(nèi)的零星燈光烘托炫動,她的眼中并無他人,睛瞳追蹤著的便只有海東。
我好想詢問她,矚目一人是何感受。她的寂靜早已和我周圍所有的暴亂形成對比,我被她排除于外界,仿佛有束光照,首尾鏈接了她與海東。
一陣歡呼,比賽結束,落日校隊取得勝利。場客們捧灑鮮花彩帶,鬧得場館內(nèi)宛如下起磅礴大雨,我身旁的少女,她被暗影遮蔽,所有的狂熱都消散于她的落寞。她沒有對我說任何一句話語,轉(zhuǎn)身便朝著館外離去。
我拋開不屬于自己的榮耀慶典,追逐向她,可當我跑出后門時,黑夜上空的明月卻被烏云遮蓋,漆暗里,就連花香也迷失殆盡。
“荊小姐!荊小姐!”
我大聲向她呼喚,安和之外卻從深淵角落傳來細膩的哭泣。
“荊小姐,是你嗎?”
摸索過去,只能想象面前蹲坐著一個以淚洗面的悲傷人影。
我該怎樣去安撫她。世界充滿迷茫,我身后的月光卻穿破云層,映射在荊小姐潔凈的懷膝上。
“為什么他總是遙不可及?”
為什么?我靠近她的身旁,但我不敢直面她的哭相,遙望著天空若隱若現(xiàn)的塵埃,她也是。
“可能,每個人眼中都有一顆星星,你看得見它,伸手卻抓不到。它一直存在屬于自己的位置,改變方向的永遠是遙望者。你不知道它是否在凝視自己,它也不知道。你覺得表達信息的距離是滑稽之談,它也覺得??墒?,海東他并不是星星,何必把他想得那么高尚,一指便可...”
“便可什么?”
一個聲音突然從我身旁冒出,嚇得我直身哆嗦。恍惚之余看去,才注意到是海東,而荊小姐則靈巧地躲入我的身后。
“你跟蹤狂??!走路都不帶聲的?!?p> 海東輕聳肩膀,表現(xiàn)得一臉不屑。
“對不起,打擾到你們了?!?p> 他這么說,不覺讓我感到一時愧疚。不同于平時的他,語氣中竟會顯露一絲嘲諷,透出別般感受。
我連忙解釋。
“不是的,今天剛好順路遇到荊小姐,所以就一起...”
“但她不是在哭嗎?”
確實,這讓我怎么交代,“是因為你才惹她哭泣的”,不對,悲傷并不是海東的錯,“是因為你不懂人心”,天知道兩顆星辰之間的距離!
正當我潰敗掙扎之際,荊小姐卻突然開口道。
“我沒事,只是晝夜溫差太大,肚子經(jīng)不起折騰?!?p> 面對歡喜之人卻總是以笑顏迎接,黯淡月色下,她在發(fā)出別樣的光。出乎我意料的不僅是荊小姐的謊言,還有我許久未聞的來自海東的安慰。
“那是什么奇怪的溫差變化,怎么可能沒事,要我說還是去醫(yī)院?!?p> 海東似乎有些著急,想必是我太過關注他們之間的感情從而營造的空無欣喜。沒等荊小姐反應,海東便伸手扶住了她的腰間,迅速掏出了手機。
見他即將撥打急救號碼,我趕忙阻止他。
“海東...其實,你們這樣...就好。”
混蛋,他是有多不解風情。暖心的關懷雖好,但也別總是死腦筋。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于是便小心搭扶著荊小姐上前走去。奇怪,這家伙怎么會對感情如此上心。
虛無之中透露出白紗,云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荊小姐被他觸碰身體的瞬間緊縮腰桿,忸怩著向他推辭。
“我沒事啦,可以自己回去?!?p> “那怎么行,黑夜對女性來說太危險了。”海東倒是順尋了我的指意。
“我真的很好...”
實誠的用心接受吧,荊小姐。她應該是聞到了茶花香味,才警覺起這污垢的世間。而后的余溫纏繞,總會彌補她空出的冷落。
她停止了嬌羞的反應,我想,是山茶的靈力促使她學會接觸墜入世俗的繁星,我只是某陣卷來芳香的風而已。他倆緩慢的步伐幾乎一致,我跟隨于他們身后,自己倒是不愿被帶入青春的節(jié)奏。
熱誠的氣息飄蕩我的肌膚,從一旁望去鬼魅的大海,我仿佛見證紫色的砂礫之中沾染了點點金光,結合孤立的白橋,宛如一幅夢幻景象。茶陽路上,陪伴著我的影子,它并非竊笑我的愚昧,只是在小聲輿論前方的倆人。
“...你怎么會從后門出來,不和他們一起慶功嗎?”荊小姐躡手躡腳的稱呼,總是繞不過口。
“見你們在后排,我想著告別時過來打聲招呼。”海東一如既往,只是語氣不再干脆利落。
“這樣影響不好吧,你現(xiàn)在回去還來得及。”
“不用,我倒是不介意?!?p> 荊小姐始終過意不去自己擾亂僵局的方式。這我可幫不了她,想要飛翔,首先得學會展翅,鼓足勇氣吧,而她確實努力著。
“對不起!”
行動的節(jié)奏在一聲歇斯底里的道歉中停止,他們剛好走到一盞路燈下。我融于黑暗之中,只是一個沉默的旁觀者。
海東為之震驚,但他卻不改平常的溫和。他的手臂猶豫中浮空顫抖,最終還是向荊小姐的發(fā)梢撫摸過去,不帶絲毫贅述的聲音是最棒的回應。
“沒事的,荊倪...”
“...你會原諒我嗎?”這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是無息的折磨,在兩滴水珠墜落谷底時,被輕輕戳破。
誰都想追求罪孽的原諒,祈求著救贖,可傷痛不會輕易之間就緩解逝去。鹿小姐徹底原諒了我嗎?取得理想答案的我,可為什么還會心如刀絞,她可以一笑略過,我卻無法隨之淡抹,我不僅傷害了她,還牽連了原則的告誡,說到底,是我無法原諒自己!
“說什么呢,我已經(jīng)不能再決定某事了,不是嗎?”
不能再決定某事?海東似乎明白了“釋懷”的真諦。白橋上的人影是鹿小姐嗎?
疼痛突然涌上我的腦海,恍惚顛倒的世界,我已分不清黑白。我盡量控制自己,怕引起他們的注意,破壞了前方恰到好處的對白。我接收不了前方的片刻美好,它并非屬于我方。
“林夕?是你嗎?”
我似乎聽到了她親切的聲音,可并非現(xiàn)實。光怎會如此黯淡。我還會再次去相遇,鹿小姐,請一定要等我。
我模糊的視野逐漸恢復穩(wěn)定,海東和荊小姐剛好邁出了路燈白光。一切安好,少卻的呢喃話語除外。
“荊倪,你手上拿著什么?。俊焙|大概是見她一直蜷縮著手的樣子,以此產(chǎn)生了好奇。
“...這是,山茶花。”
她還一直拿著凋零地面的那朵?
因為她想要帶著某種寄托踏出拘束吧,風中混雜的花香里,她手中的那一股尤其特殊。
海東更加奇異了。
“為什么要一直拿著這朵花?”他說道,便向著荊小姐的手掌行動,他輕抬起那只被香氣纏繞的手,對其上深情識辯。
“沒什么啦?!?p> 荊小姐不自然的翹動手指,全身顫栗。
“好香,原來茶陽路的草木也有香氣啊!”他一臉恍悟,不知道是明白了清爽的真諦,還是花語的暗喻。
“...可以了嗎?”
“哦!抱歉,我第一次聞茶花的氣味?!币庾R到狀況些許悶熱的海東,慌張地恢復如初。
“...我也不介意?!?p> 荊小姐的背影,似乎在目不轉(zhuǎn)睛地尋味手中余香。海東異于平常的靦腆羞澀,使雙方產(chǎn)生了另一條隔閡,不過,他們的距離比較銀河,一點都不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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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校門便迎合這遍潮汐之地——白橋。
銜接校園與市區(qū)的特殊之地,是隔離晨昏的規(guī)劃線,也是我與鹿小姐的交點。
熟悉的位置并沒有人影,她怎么可能欣賞黑夜!不如說她一直在欣賞黑夜。
我不禁停住腳步,走近石椅的位置。
“海東、荊小姐,你們先走吧?!?p> 留我一人就好,獨享這黑夜哀愁。海東知道我的意愿,便攜荊小姐離開。
大海也不如白天歡鬧了,它累了。?;ㄒ裁鏌o表情了,它走了。甚至,身為空氣的它,也消沉得比嘆息還重。
我扶住白橋的手,它是如此冰涼,眼前巨大空洞的黑暗深淵仿佛要將我一口吞下。旁邊點亮的大廈街燈,也只是給還不了鄉(xiāng)的人,建造的燈塔。而我,無家可尋,又怎賴得暖居。
變數(shù)和定數(shù)之間,我哪能輕易摸索,我只是跟隨著時光規(guī)律,其實自己才是時間的俘虜。
她眼中的黑暗,星座在閃爍,連接鞘翅的端點,是一只踩在云朵之上的蝴蝶。它不敢舞動,生怕雇來一陣氣流將云煙奪走,我只要靜靜地欣賞它便滿足。它不會飛走...不會飛走...
疑惑的內(nèi)容只是無意義的添彩。
我持有的變數(shù)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