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成堆的死尸,隨地散亂的斷臂殘肢,腥臭無比的血跡,對他這個年輕的縣太爺都是一個巨大的沖擊。
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公平道義,這個世界只剩下弱肉強食。
是誰踩在誰的頭上囂張狂笑,是誰踏過誰的軀殼收割了最終的麥苗,又是誰搶走了誰嘴里最終的晚餐。
戰(zhàn)爭中,人命真的如草芥一般,你捅一刀,我刺一槍,他射一箭,剛剛還活奔亂跳的人,眨眼間說沒就沒了。
眼見時鮮血染紅了戰(zhàn)袍,耳聽見戰(zhàn)鼓鳴鳴、吶喊聲聲,那沉悶的鼓點正是在后方家人盼戰(zhàn)士歸來的心啊!
只剩刀劍聲在耳邊遠去。
《《《《《《《《《《《《《》》》》》》》》》》
獨孤不悔抬起頭,挺直了因為嘔吐而彎曲的脊背,他的目光掠過城墻,看向遠方,對面的突厥士兵人數(shù)越來越多,他們面目猙獰,血腥殘暴,沒有一絲一毫要退兵罷戰(zhàn)的跡象,看來,是時候拿出自己準備的東西了,盡管他并不想讓這樣東西再度面世,畢竟,它已經(jīng)失傳很久了。
但現(xiàn)在,他不得不這么做。
獨孤不悔找到正在組織民壯搬運傷員的蕭起帆,鄭重的讓他抽出百余人,調(diào)配給自己使用。
蕭起帆雖然有所疑慮,但看著這位年輕縣令的滿眼血絲,一臉的莊重,立刻轉(zhuǎn)身找到了張縣尉,從捉襟見肘的守城軍民里抽出了一個百人隊的規(guī)模給他。
獨孤不悔也不停留,帶領這支百人隊迅速下城離去。
城頭的戰(zhàn)況已經(jīng)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刻,防守的隋軍不斷有人倒下,士卒傷亡越來越大,甚至就連張彪都掛了彩,他的左胳膊已經(jīng)被一支利箭貫穿而出。
大家都已經(jīng)殺紅了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每個人幾乎都是見人就砍,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具行尸走肉,亦或只是一群草芥。
守城的士卒在不斷地重復著張弓,搭箭,發(fā)射的機械性動作,或者是從地上撿起大石頭,費力的向攻城的突厥士兵砸去。
隨著突厥軍隊的號角聲第三次響起,尸橫遍野的城頭戰(zhàn)鼓聲也再次發(fā)出“咚咚咚”的戰(zhàn)斗呼聲。
聽到號角聲士兵們紛紛沖上城頭,緊張地向城下望去。突厥騎兵沒有象方才一樣一窩蜂似地四散攻城,密密麻麻的敵軍叢中,出現(xiàn)了十余架簡陋的攻城戰(zhàn)梯,看來是臨時從山上砍伐下來制成的。
易陽縣的城墻不算很高,搭上梯子,再有突厥兵神乎其神的箭術掩護,以城中這點人手只消有一點被攻破,那便大勢去矣。
張彪手握大刀,殺氣騰騰地道:“大家集中一起,射他們推梯子的蠻子!”大家遂開始緊張地調(diào)整方向,專門射那些推云梯的突厥士兵。
左臂上猶自帶著一支箭的張彪,正大吼一聲,如切瓜一樣,砍翻了一個爬上城墻的突厥蠻子,接下來卻呆住了。
蕭起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遠方豎起了一臺怪模怪樣的東西,四面以木頭交叉架起,高約五丈,最上面是一個平臺,下邊是一個更大的四方形平臺,側(cè)面露出兩排木轱轆,前邊懸掛著整張的牛皮,看不清里面,但是看那怪東西晃晃悠悠地自已向前走,便可猜出突厥兵是藏在牛皮罩子后面推著木臺前行。
密密麻麻的突厥兵跟在后邊開始向前移動,從城上看過去,就象一片烏云掩著大地壓了過來。
太陽已高高升起,到處閃耀著卻是一片怵目的刀槍的寒光。
張彪?yún)s已經(jīng)舉刀指著那個井字形支架大叫道:“快,把那輛攻城戰(zhàn)車給我干掉”。
突厥越來越近,趴在前方張弓搭箭的士兵忽地叫道:“大人,咱們得弓箭根本射不透他們頂著的牛皮啊”。
“嗯?”張彪一聽連忙沖到前邊,按著墻垛向下望去,此時突厥蠻子走得愈發(fā)近了,只見隋軍守城士卒射出去的箭全部如同軟腳蝦一般,碰到突厥蠻子攻城車的牛皮就紛紛落地。
他接過旁邊一個士卒的弓箭,緊盯著那輛攻城車,雙眼冒火,隨即拉滿了弓弦,一箭射出,那箭破空而出,直飛而去,卻是插在了牛皮上就失了勁道,掛在那里再不得前進一寸,這一下張彪也傻眼了。
沒辦法,守城隋軍的箭支普遍是一石弓,破壞力有限,射程也只有一百步左右,對付爬城墻的突厥兵還有一定的威懾力,但對付蒙著厚牛皮的攻城車卻是黯然失色。
強如張彪空有一身力氣,奈何弓箭不行,也是堪堪射不透,只能干著急。
隨著戰(zhàn)事的推移,守城隋軍的傷亡加劇,補充的兵員再一次銳減,眼看突厥蠻子露著猙獰的獠牙,就要跳上城墻。
滿臉灰塵的蕭起帆看到城外還有這么多敵軍,心里只是叫苦,哪怕是純拼消耗,剩下的守軍能不能守住第三輪攻擊也殊未可知。
而且怕什么來什么,眼前突厥蠻子居然推出了攻城車,守城士卒的箭支根本射不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龐然大物離城墻越來越近,這仗還怎么打?!
如此下去,沒有有效的方法應對的話,城破已不存在懸念,剩下的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想到這樣的結果,蕭起帆的臉色不禁越來越難看。
難道,今日就要葬身此地了嗎?
但就在蕭起帆面如死灰的時候,他突然聽見城內(nèi)傳來“嘿呦……嘿呦……”的號子聲,他巡聲望去,就見一群人黑壓壓的向著城門涌過來。
待這群人走近了,蕭起帆才發(fā)現(xiàn)這群人十人一組,抬運著一臺奇怪的器械,而走在前面的正是獨孤不悔,另外他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的紫袍書生。
這群人嘴里喊著號子,行動迅速,片刻間已經(jīng)沿著石梯拾階而上。到了城墻上,就見十人一組抬著一臺器械,走到箭垛跟前,間隔均勻放置停當,很快有六七臺這種器械就位。
蕭起帆奇怪的盯著這個大家伙,這種東西他從來沒見過,只見它有一人高,呈小車狀,車前固定著一個奇大無比的弓弩,單看它的弓弦就足有手腕粗細,弓弩的弩臂更粗,弩臂尾部有絞盤。
小車擺放整齊,然后就有數(shù)個士卒分站兩側(cè),開始轉(zhuǎn)動絞盤,每轉(zhuǎn)動一下,刺耳的“吱……”的聲音就隨之而來,很快的,絞盤在轉(zhuǎn)動數(shù)圈后,巨大弓弩的弓弦已經(jīng)成滿月狀,又有兩個士兵抬起數(shù)支大弩箭放入弩臂的槽內(nèi),準備完畢,旁邊有一個士卒高高舉起一個小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