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意襲遍全身。
多鐸掙扎著想要睜開眼,可他連這個動作都做不到,唯獨意識較為清晰。
穿越來此多年,他跟隨著多爾袞意思習武,耳力極佳?,F下,他只有依靠耳力來判斷周身的環(huán)境如何。
少頃,多鐸感受到四周幾乎沒有動靜,他這才緩過神來。一陣鼻酸過后,多鐸發(fā)覺唇上一涼,入了唇縫間,是咸的。
這條命,是玉嫂嫂給他拼來的!
多鐸,不,葉浩,她救了你三次,她救了你三次??!
一陣嘶吼過后,多鐸青筋暴起,陡然睜開了雙眼,血色充斥。
他掙扎起了身,臉上的一行淚還未干,順著下顎流淌在鞋尖處。
他踉蹌著,忍不住喊著:玉嫂嫂…玉嫂嫂…
墨色籠罩著四周,多鐸只片刻便判斷出他應該是重新回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清。
這里有戰(zhàn)爭過后的痕跡。多鐸身無武器,又一身傷痛,行事萬分小心,他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用他多年來行兵打仗的經驗,在樹林中小心穿梭著。
此刻,他希望能遇到的是大清的軍隊,讓哥哥知道他平安無事,還能帶給皇太極消息。
盡管,這是一個不是消息的消息。
這邊,烏蘭雅剛給皇太極服侍著吃下藥,便悄無聲息地出了營帳。她將藥瓶收進懷中,確認她的主子安心歇息后,不知道哪里來的沖動,她飛身至樹梢上,想離天更近一些,這樣她的祈禱是不是也能讓上天聽得更清楚一些?
烏蘭雅發(fā)覺自己有些好笑。自嘲的搖搖頭,眸子隨意望向樹下的一處。
只這一眼,她險些從樹上摔下去。
她的眼力極佳,有一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大清的軍營駐扎處漸漸靠近。
烏蘭雅毫不猶豫地飛身至上,足尖點過一片又一片樹梢,她忍住大喊的沖動,加快了速度,最終在那身影即將達到重兵把守的駐扎處時,穩(wěn)穩(wěn)落在了他的面前。
“豫親王!”
烏蘭雅的聲音帶有幾分哽咽,她急忙扶著多鐸,成功阻擋了多鐸踉蹌到即將單腿跪地的動作。
“烏蘭雅…”
……
烏蘭雅在跟多鐸的商量下,最終決定今夜先不要告訴皇太極他回來的事。
烏蘭雅懂多鐸的所有顧慮,就算今夜告訴了他家主子這個消息又能如何?
莊妃娘娘并不在啊…
所幸,多爾袞身為副將又撐起守衛(wèi)軍營駐扎處的職責,他的落腳處距離皇太極不算遠,可只要動靜小,斷不會打擾到皇太極。
多爾袞的營帳被掀開的那一刻,多鐸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唇輕啟,“哥…”
多爾袞舉在手里的刀刃應聲而落,他眼中有淚,大步走去,一把攬上多鐸的肩,“多鐸!”
“我的弟弟…”后面的話多爾袞哽了又哽,最終吞了下去。
蠟燭隨風搖曳著,燭火不再是冷的。
兄弟二人身后的烏蘭雅也沒忍住,捂著嘴,悄悄從營帳外走了出去。
她發(fā)覺自己離開她家主子的營帳太久,恐生事端,加快了腳步,連跑帶奔,又飛身至上,須臾間便落了地。
她悄聲走進,卻發(fā)覺氈門似被人掀動過,細看之下仍在微微顫動。
烏蘭雅心下一沉。
她家主子…
方才出來過。
天光破曉,多鐸一早便跪在皇太極的營帳前,陪同他前來的,還有多爾袞。
因為多鐸的突然出現,勢必會造成一陣躁動,多爾袞本想支開所有人,單獨帶著多鐸去找皇太極,卻發(fā)現烏蘭雅一早便在他的營帳處候著,借由著傳達皇太極口諭的機會悄聲說了句。
“此事按皇上指示,必須聲張!”
多爾袞很快明白了皇太極的意思。
“烏蘭雅?!睘跆m雅被皇太極喊了進去,不一會兒便出來了,“豫親王,皇上請您進去。”
昨夜多爾袞不敢驚動旁人,只是用他隨身攜帶的藥物給多鐸做了簡單處理。
此刻,多鐸身上被布帛綁了一處又一處。
二人不知在里面說了些什么,只聞得一陣激烈的咳聲穿透過了營帳。
烏蘭雅一驚,明白動靜是誰傳來的,可眼下她若進去了,那這些天的努力,全部白費了。
多爾袞瞧得明白,皇太極傷了身子,不得聲張。
不多時,多鐸緩步走了出來。
多鐸仍壓抑不住地“咳嗽”著,嘴角處還沁著血。
“烏蘭雅。”烏蘭雅應聲而入,不過片刻,她掀開了營帳,對著多爾袞道:“睿親王,皇上有令,豫親王突破重圍有功,且念及重傷在身,今戰(zhàn)可免,待明日,跟隨睿親王一同迎戰(zhàn)?!?p> 烏蘭雅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所有的將士們都聽的真切。
宮里的莊妃娘娘和豫親王多鐸幾乎是在同一天內失蹤,如今回來的雖只有豫親王一人,但悠悠眾口,誰知會曲解成什么樣的意思來?
不多時,皇太極已經穿戴上了盔甲,從營帳內走了出來,不怒自威,他沉聲道:“大清的戰(zhàn)士們,不出半月,勝利便終究屬于我大清!”
多爾袞率先喊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大清的戰(zhàn)士們個個都是好樣的!”
這樣的言論最能鼓舞士氣,也能讓那些不應該存在的情緒被瞬間埋沒。
一舉奏效,多鐸也高聲吶喊著,豪格也在其中。
皇太極很滿意的看著眼前一切,他跨步走至多爾袞的前方,多爾袞緊緊跟隨其后,豪格也隨即跟上。
只有距離皇太極最近的多爾袞才看的仔細,皇太極的手一直緊握著,來掩飾自己的顫抖。
至于多鐸,他失了神的回到了烏蘭雅連夜給他扎起的營帳內,繼續(xù)扮演重傷在身的角色。
他癱軟在地,腦子里全部都是方才皇太極與他的交談。
他原本以為皇太極會問很多關于大玉兒下落的事,可他只問了一句,“我的玉兒是不是很堅強?”
多鐸永遠忘不掉在他點頭的那一刻時,皇太極自胸口涌出了一大股腥甜,血濺在了他本就染了血的衣袍上,顯得更加刺眼。
緊接著是一陣壓制不住的重重咳聲。
皇太極費盡力氣吞了一顆藥才逐漸緩過勁來。
多鐸看的真切,那雙眼早已濕潤,可就凝固在此處,不肯滴落。
多鐸難以想象方才皇太極如沒事人一般走出營帳時,費了多少氣力。
可皇太極必須走出來,他每一天都沒有缺席過。
而多鐸唯一能幫他的,只能飾演一個重傷在身的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