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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代筆人

陰陽代筆人

一聲愛你遙不可及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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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2-13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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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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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代筆人 一聲愛你遙不可及 5195 2021-02-13 00:50:03

  清明時節(jié),淅瀝紛紛,漫山遍野的青綠,沐浴于在春雨的柔潤之中。

  屋檐之下,一位老人坐在木凳上,不遠處“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歌謠又起,或許是自家的兒媳念給那一兩歲的次子的。

  她的耳朵已經(jīng)不大聽得清了。

  眼望庭院里,一棵百年奇樹竟抖出渾身解數(shù),花朵在雨中亂綴,白紅伴隨著飛葉,浸潤著雨珠,款款散地。

  老人緩緩抬手,摸了摸頭上銀簪,又默然。

  “奶奶,您這在做什么?”

  剛滿六歲的長子踩著輕快的小步來到老人身邊,他還未到上學堂的年紀,對一切充滿了新鮮感。

  “是小蒼啊,奶奶的好乖孫?!?p>  老人目光望向坐在一旁的小孫子,不禁撫向他的小腦袋。

  “奶奶啊,在看雨,清明時節(jié)這小雨,總是很寧靜,特別是跟這平淡的景色結(jié)合起來?!?p>  老人和藹地說道。

  “小蒼只要用心注意,每逢清明時節(jié),咱們庭院里這棵高大奇樹,往往是一番落花之景?!?p>  “奶奶原來也會有心思看這些東西啊?!?p>  小蒼忽的嘟起嘴巴:“母親平常見我到那棵奇樹附近玩的時候,定當要呵斥我一頓,說一些我聽不懂的道理。”

  “母親一天天操勞家務,自然不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p>  老人慈祥地笑了笑,讓小蒼坐入她懷中。

  “她常說,這棵奇樹,不是什么吉利之物。但我看來,只覺得賞心悅目?!?p>  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喃喃幾句“奶奶明白小蒼心意”的話。

  小蒼傾頭,倒在胸前。

  “小蒼,你可知道,這奇樹的故事嗎?”

  “故事?什么故事?”

  老人回想了一下:“奶奶忘性大了,不很都記得,大概是幾十年以前的事吧……

  “這棵奇樹,其實不是這陽間的樹,它啊,跟陰間一個人有關(guān)系?!?p>  “陰間的人?”小蒼嚇了一跳,有些惶恐地說,“母親說陰間都是死人的亡魂……”

  “沒錯,都是亡魂……”老人頓了頓,“但這個亡魂不一樣,小蒼也不用怕?!?p>  “奇樹之所以奇,是因為這個人也很不同……”

  “他好似有人生一段故事,但是這個故事,卻不屬于他……”

  “那故事,滿是傳奇色彩。隱約中,奶奶還記得,這故事是他所寫。”

  “他啊,曾跟奶奶有交集,他似乎只說過他姓季……”

  老人回想著。

  “……他不僅姓季,他還是個……”

  “代筆人?!?p>  ……

  一本古書如此記載著:

  傳說世人常談的陰陽之事,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橋段。

  話說這陽間人,在死之后,去了陰間,便成了亡魂。

  據(jù)說這亡魂要轉(zhuǎn)世,不過一程黃泉路,一碗孟婆湯,一趟奈何橋,忘卻了前世記憶,重返陽間。

  而那些想保留前世記憶的亡魂,若要重返陽間,就要在那忘川河水中沉淪上百年之久,才可去陽間再拾起那前世的美好。

  不過,若是有亡魂不愿轉(zhuǎn)世,想滯留于陰間,那該如何是好?

  于是在這陰間,就出現(xiàn)了連綿不斷的幾百個小鎮(zhèn),供亡魂居住。

  鎮(zhèn)說小不小,一鎮(zhèn)堪比一個州。

  這小鎮(zhèn)說來也古怪,鎮(zhèn)上的亡魂所在的小鎮(zhèn),皆是與他們陽間所生之地相符合的。好比江南鎮(zhèn),里面盡是些魚米之鄉(xiāng)的來客。

  不過,倘若這亡魂若是想念陽間親朋好友,他們則須托夢??蛇@托夢亦然絕非簡易之事,甚至說一個亡魂托完一次夢,就到了消散的地步。

  那么該如何傳達思念?

  于是這幾百個鎮(zhèn)中,每個鎮(zhèn),就有了一種幫助傳達思念的職業(yè),代筆人。

  ……

  陰間,江南鎮(zhèn)。

  “……妖風陣陣,手握鐵斧的樵夫,椅在樹邊,冷汗直冒,大氣不敢喘,發(fā)抖著扭頭一望,那具白骨,竟赫然與他同在樹下!……”

  驚堂木一拍,說書人一望,就見著那個聽書的代筆人,從睡夢中醒來。

  代筆人正與周公暢談,不知那處一聲驚雷,嚇得他兩腿猛踢一陣,睜眼一瞧,才發(fā)覺自己聽書聽睡著了。

  “迷迷糊糊就睡了……嘖,要不是因為怪魂那點破差事,也不至于累成這樣……”

  代筆人還沒清醒過來,就聽著那說書人道:“此書說畢,明日開新書,請聽下回解?!?p>  “……他娘的?!?p>  代筆人暗罵一句,后悔錯過了結(jié)局,但也作罷,打個招呼,給個茶錢,馬馬虎虎出了門。

  江南風景一絕,小橋流水人家,在陰間也不過如此。

  只是在陰間的江南鎮(zhèn)里,只是炊煙中人間煙火味消散盡然,不能給陰雨連綿的天空渲染一番色彩和香氣。

  渺遠的青山,不知何時竟成了黑墨筆尖游走下的風景。

  白水一行走千里,一片不驚的浪花,橫于街中,不負水鄉(xiāng)盛名。

  墨色的石磚地,白墻上的青瓦,有幾年時間的檀木制成的小窗,不遠處的翻滾的溪泉,靠岸的木船和遠方忽隱忽現(xiàn)的漁歌,偶然現(xiàn)身的采蓮童,竟寫出一副生靈的江南風水圖。

  青箬笠,綠蓑衣,江南鎮(zhèn)的代筆人,漫步于這水墨畫中,在鎮(zhèn)東的地方走著。

  他背著一個箱子大小的行囊,底部栓了一個鈴鐺。每逢這鈴鐺聲響起時,那些亡魂總會一溜煙地沖出來請他做事。

  江南的天街小雨,即使在陰間,這景象也是一如既往。幾團陰云在天穹撞了個滿懷,濕潤的氣息頓時彌漫在整個鎮(zhèn)里。

  大抵是最近陰雨過于頻繁,出足的行人少了很多,代筆人看到的寥寥無幾。

  “別跑!”

  忽聞一聲洪亮的喊叫傳來,代筆人抬頭一看,只見一個比他低一個腦袋的小姑娘慌慌張張,向前奔闖著。

  她嘴里叼著一個包子,時不時回頭望幾眼,見到幾個碩大的身影襲來,連忙往前撲騰,竟不小心掀翻了小當鋪的東西,惹來刺耳的叫罵。

  “嘖,只因叫作視子的那位人物將至,擺渡客就這樣狼狽么……”

  代筆人不滿地望了望小姑娘后面,那些拿著傘狀物品的人,便是這使某些亡魂聞虎色變的官大人——擺渡客。

  這所謂擺渡客的“擺渡”,不過是地府給取的雅名,實際上,他們不過是驅(qū)逐那些長久居住在陰間而不轉(zhuǎn)世的亡魂之人。

  他們能用任何手段,去完成任務,讓幾個無辜的亡魂受到迫害甚至都習以為?!俾氃谏?,別人也無可奈何。所以經(jīng)常干擾到代筆人也是難免的事。

  “哎——”

  突然腹部一陣猛烈沖擊,代筆人踉蹌幾步,連忙向下看去。

  眼見那小姑娘跑著跑著,光看后方?jīng)]見到前面,一頭撞上,正中靶心。

  “嘶……”

  “誒、你這人……”

  小姑娘一屁股便倒在了地上,她正想著臭罵眼前這根不知躲閃的高大木頭,回頭一瞥,那可怕的身影已經(jīng)逼近。

  她十萬火急地向眼前這個大叔模樣的男人說道:

  “咳……那個,額,大叔,你知道擺渡客吧,他們現(xiàn)在在抓我。

  “那個,你幫我一下,我待會走巷子,他們?nèi)魡柲悖銕臀医o指一個反方向,拜托,拜托!”

  代筆人細細打量了一下這根小姑娘,剛才那一下,仍讓他的腹部感到一陣陣的疼痛。眼前這人,不長卻不邋遢的劉海中,融入了些許雜亂,一身深灰色的衣服,襤褸中帶著些野蠻。

  “我?”

  “對?!?p>  “擺渡客……追你?”

  “嗯?!?p>  “我為何要幫你?什么好處我能得到?”

  代筆人略作思慮,妙計忽生。

  “歉也不道一個,倒先要求我?”

  “但、但是……”

  追逐聲漸近。

  “……請你一定要幫我,不然我會……被驅(qū)逐的!”

  小姑娘一邊求助著,做著一番道歉的姿勢,一邊扭頭看向擺渡客所在的位置,隨即迫切地起身。

  “你?你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的生死憑什么要我來保護呢?”

  代筆人眼神中暗含一絲壞意,他不禁摸了摸有些胡茬的下巴,陰謀已成的奸笑頗似他的寫照。

  “哎呀,我……”

  “嗯……小姑娘,我看你剛才逃跑時的手法也不生疏,想必在此混跡多日了吧,現(xiàn)在需要一個陌生人相助?”

  “……這次他們?nèi)硕唷!?p>  小姑娘心中急切,不再言多。

  “……你要我干什么,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幫我一把?!?p>  小姑娘遲疑一陣,在惴惴不安地說出這句話時,忽然一股無名火上來,憤憤地看著眼前這個代筆人大叔,心生一頓對他的怨恨和咒罵:大叔,幫個忙會怎么樣啊,非要講這講那,事真多!

  不過她忍住了,還是沒有表現(xiàn)在言行上。

  “我聽說,這附近有個不錯的茶館……”

  “……我明白了,我答應?!毙」媚餄M口答應,轉(zhuǎn)身奔向右邊的巷子里,“——你要幫我,別食言!”

  說時遲那時快,幾個擺渡客氣喘吁吁地趕來,四處張望著:“那女娃呢?”

  眼前站著的代筆人映入眼簾。

  為首的擺渡客有些心虛地看了看代筆人,瞥眼看周圍,也無路人在。

  “這家伙,跑這么快,急著投胎屬于是……”

  嘟嚷的聲音散發(fā)著,他不自覺地向代筆人的方向靠攏。

  “奇了怪了,應該有人見到過她往哪跑吧……”

  碎步地挪動,裝傻的無知,正以聲掩飾著。

  “那還是得找人問一下啊……”

  撓著頭,晃著腦,眨著眼,擺著步。

  為首的擺渡客忽然把臉一扭,見到代筆人,像找著寶了似的,就腆著臉笑著面地開口:

  “哦喲哦喲——!”

  “誒,那個,挺早啊,老季……”

  代筆人也像是初見般回過頭。

  “喲,老馮,今天怎么主動跟我打招呼?”

  “怎么,覺著自己以前的大架子太神氣了,曉得放下一下給自己松松肩膀?”

  “啊,嘿嘿,老季你剛才應該也聽到了,我這里正為公事犯難……”

  “嗯?!?p>  “……額,那什么,能否幫個忙,畢竟這閻王啊視子啊什么的——大家都是打工人……”

  “做什么?用得著你來找我這樣的無名小卒?”

  代筆人望向他,一陣慌亂刮來,他連忙抑制住——老馮之前恰巧得罪過代筆人。

  “你看到,剛才有個比你低一頭的小姑娘,跑哪去了嗎?”

  “哦,抓人是吧。即使我知道,我告訴你,我有什么受益項目嗎?”

  老季半瞇著眼,不滿的目光掃在這幾個擺渡客身上。

  還記得前幾天,這幾個人干擾他的工作,當著他的面,收了幾個亡魂,他怒瞪著眼,得來卻是“執(zhí)行公務”幾個放屁一般的回復和一張欠揍的笑著的嘴臉。

  “我記仇。”

  為首的擺渡客的心緊張地四處亂竄。

  “額,這,那次……實在不好意思啊,老季?!?p>  為首的擺渡客一臉賠笑,擺出一副阿諛奉承的架子,也不知道他在心中罵了前邊的這個代筆人幾千遍。

  兩人寂然對視一瞬,擺渡客首先意識到了什么。

  他用肥手從囊中掏出一些錢紙銅板,訕笑著遞出。

  “一點心意,我們之后,一定不會插手你的事。”他交到老季手上,“現(xiàn)在,可不可以……”

  代筆人輕哼一聲,收下錢,稍微點了點頭。

  “左手邊,那條巷?!?p>  代筆人收了錢,懷著幾分嘲弄的心情,抬手,指向左邊。

  “多有麻煩啊,多謝。”幾個擺渡客一窩蜂地準備奔去。

  “喂,等下。還有個事?!?p>  代筆人忽然叫住他們,自己解囊,多拿些幣子,合在剛才那堆里。為首的擺渡客站了出來,不解地看著他。

  啪——代筆人把錢一股腦甩他臉上,響聲徹耳。

  他不屑地笑了笑,喜劇意味十足。

  “我加價——那個姑娘的命,歸我,你們不配買?!?p>  “……?”

  “字面意思。”

  “……喂,搞清楚點,一個孤魂野鬼來的……”

  “你本質(zhì)上也是?!?p>  “你和錢有仇?”

  “沒仇,但和擺渡客不一定?!?p>  “你總得跟我們打交道?!?p>  “那姑娘還欠我東西,你們動不了她。”

  “老季,你行,我記著了……”

  擺渡客愣了愣,面部扭曲著,叫幾人把掉的錢收起來,帶著他們離開了。

  “——他們已經(jīng)走了?!?p>  代筆人回頭看向這個小姑娘,只見她靠著巷尾的墻壁,前方正是一個路口,小巷內(nèi)四周的墻壁竟延長著,封住了出口。

  小姑娘瞪大了雙眼,這股詭異的景象在不斷沖擊著她的頭腦。

  延長的墻壁,就像是有人特意用筆畫出來的一樣,無端出現(xiàn)。

  “趁機逃跑可是我看家本領(lǐng),居然就這么被識破……”

  “既然答應了事,就不要賒賬。信任可是相互的?!?p>  “何況我剛剛‘買’了你?!?p>  代筆人嘴角揚了揚,揮舞著他手上的一只筆——分合筆,扶了扶斗笠,轉(zhuǎn)過身去,“跟我走吧?!?p>  “順帶一提,是我這支筆造成了剛才的景象,不要過于驚訝,以后這種情況可不會少見。”

  “嘁……這是什么怪異的靈力,居然能做成這般事……”

  小姑娘對前面這個大叔的能力,有說不出的詫異,甚至一發(fā)不可收拾,在她腦內(nèi)徘徊著。

  “逃跑的計劃沒能得逞,反倒被他……”

  她想起這事,不甘地暗自抱怨了一小陣。

  ……

  到了茶館。

  “小二,上茶!”

  代筆人和小姑娘找了個位置坐下,一輪簡易程序后,茶水在桌上端放。

  “小姑娘,你倒也別這么憎恨地看著我,好歹我算你的救命恩人,付一點茶水錢都不肯?錢財可是身外之物啊?!?p>  代筆人摘下斗笠,他的樣貌還是有幾分英俊,尤其是扎在腦后的辮子,缺了江南的柔氣,甚顯豪氣粗獷。

  “……我沒錢。”

  小姑娘索性一扭頭,不去理睬前面這個大叔。

  “——真的沒錢嗎?”代筆人的笑容浮現(xiàn),“……要不先這樣,我倆先相互認識認識,免得坐在一個位置,說起話來倒成了陌生之人?!?p>  “姑且先說說我。你眼前的這位,是個代筆人?!?p>  “代筆人?!”小姑娘差點沒喊出來,“你就是那個,經(jīng)常擺個小鋪,給許多人‘送夢’的那個代筆人?”

  “正是。名為季鈿,江湖人稱老季或季叔?!?p>  “陰間又何來江湖一說……你這名字也神奇,讀起來,可以是‘祭奠’,又可以念作‘記惦’?!?p>  “所以,該介紹你自己了吧?!?p>  “阿玖?!?p>  “名字秀氣,這樣子和行為,可不秀氣啊?!奔锯毰e起杯,飲下一口。

  “你!……”

  “……我看你,小姑娘家家,卻留在這地方,無依無靠的,牽掛著什么事?。俊?p>  “……我的父親?!?p>  “這樣啊,我還遇見過挺多如你一般的人。”

  “……聽說代筆人現(xiàn)在干起了關(guān)于所謂‘怪魂’的事?”

  “是,怪魂這東西,說白了就是些黑布隆冬的亡魂,沒臉沒頭的,干些怪事,不是好東西,而且不知咋竄出一堆來,所以調(diào)查來了。最近那個視子——隔個幾年來一次的監(jiān)察員要來了,于是上頭又加重任務了。”

  “那你閑下來喝茶?”

  “不差這點空,花的還不是我的錢?!?p>  “……”

  有些尷尬。

  “話說,你知曉擺渡客是什么人嗎?”

  “不過是驅(qū)逐亡魂的惡棍罷了,仗著地府中最能捉鬼的黑白無常去陽間出差,自己就憑著職權(quán)胡作非為?!?p>  “你可能不知道,那些人,不過是陽間被冤死的人,生前做過一些忠義之事,才晉升為這個等級的。說到底,他們啊,跟那些街上飄的冤鬼,沒什么差別?!?p>  季鈿打趣道,阿玖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不過馬上收住了。

  茶水很快沒了,好巧不巧,街邊黑云翻墨,又將有一場潤如酥的小雨。

  “雖然跟這個姓季的代筆人說沒有錢,但他肯定不會輕易讓我走,而會讓我付完茶錢。我得利用個借口逃走才好……”阿玖端著碗思索著。

  她在茶館里張望了一番,忽見一面墻上,正有墨水在木板上行走的痕跡,細看,則是一句標語:下雨留者請客走。

  “下雨……請客……”阿玖頓時心生妙計,不自覺展現(xiàn)出一陣激動。

  “欸,季叔,你知道關(guān)于江南鎮(zhèn)這個客主的問題,那些客人們里流傳著一句怎樣的話嗎?”

  “‘主人語勝客人語,客輕主貴萬人許。’”

  “你知道的話,那你看那邊那個標語?!卑⒕林赶蝠^里那面墻上的話。

  “下雨留者請客走……”

  “你知道這什么意思嗎?”

  只見街上,雨滴驟然落下,細雨如銀線針針,刀槍突出,又如青絲線線,發(fā)絲漂浮。

  “這句話需要你拆開讀,你知道什么意思嗎?”

  阿玖突然一轉(zhuǎn)身,沖進了雨幕。

  她邊跑邊喊著:

  “你可聽好這句話的意思嘍:

  “‘下雨,留者請客’,而我呢就是,‘走’!”

  阿玖一陣春風得意,趕忙跑走。

  “文字游戲,我也不介意跟你玩玩?!?p>  季鈿忽然起身,操起分合筆,筆尖之下,竟有一張與普通紙張大相徑庭的器物——離聚紙。

  只見他大手一揮,黑墨四濺,將紙張向前一拋,穿過大小落玉盤的雨珠,徑直飛到阿玖的前方,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巨大的黑字“停”躍然紙上。

  這“躍然紙上”也不是所謂的形容,而是真正成了一個阻礙,讓“?!弊肿兂闪Ⅲw之物,攔住了阿玖,使她在泥濘地上摔了個大跟頭。

  “……這居然?!”阿玖抬起頭,問號寫臉上了一般。

  “我再告訴你個故事,每個代筆人的手上,都有兩件器物,一件名為分合筆,另一件名為離聚紙,兩者皆有那些將過奈何橋的亡魂殘留下的淚水與掛念所制成。分合筆,正如其名,分分合合,才是大勢所趨,陰間萬物既可被分合筆所分割,又可在分合筆永不干涸的黑墨下相合。

  “而這離聚紙,更是人間離聚的代名詞,是思念的載物。寫于離聚紙上的東西,皆能讓讀者與想表達情意的對象共情,倘若分合筆寫下,讀者更是能看到立體的東西,甚至是情景、聲音。若追加控制,形態(tài)更是多變?!?p>  “也就是說,你不必跑,因為你也逃不脫我的手掌心?!?p>  代筆人筆尖剛落下,阿玖便有如神力,從雨中飛速回到座位上。

  “他不應該只能做點延長墻壁這類的事嗎,為什么還能……?!”

  阿玖全身沾滿了雨水外加泥濘,這般骯臟與冰冷,卻見季鈿一揮筆,便煙消云散。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大叔,驚恐之余咽了咽口水:“代筆人……真可怕?!?p>  “我也不是什么不講理的人,我把你拉回來,只是讓你看清楚,這墻壁上的標語,寫的是什么?!?p>  代筆人指向原來那個地方,只見那里明明白白地寫著:下雨,不留者請,客走。

  甚至打上了標點符號。

  “誒誒誒?怎么會這樣?!喂,它原來可不是這樣的!”

  阿玖蒙圈的頭腦又被蒙上了一圈糊涂的布。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p>  這個代筆人得意洋洋地笑著,那笑里也不知道藏了多少把刀。

  “這連標點什么的都打了??!你肯定動了手腳吧!”

  “話不能這么講,你總不能說你今天偷吃的包子是那家賣燒餅的鋪子做的吧。我難道能在原來的墨痕上添一個字,打幾個標點,還讓它沒有變化嗎?”

  “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偷包子吃了……不對!”

  阿玖氣惱極了,她惡狠狠地瞪了季鈿一眼,季鈿雙手一攤,無辜的樣子活靈活現(xiàn)。

  “‘客從主命’,請吧?!?p>  “……”

  “茶錢!”阿玖甩下了茶錢,看著這雨幕,才發(fā)覺雨勢愈發(fā)的大,一時半會甚至走不了。

  “話說……”季鈿忽然開口。

  “阿玖,既然你也不方便走,不妨我來跟你講些故事,如何?”

  季鈿看向阿玖,街上淅瀝的聲音,正如那潤如酥的天街小雨一般,生出幾層江南煙雨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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