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偷偷地/悄摸摸地潛入工廠
遠方矗立著三支巨大煙囪，看起來有如墓園里的火堆，煙囪口不斷冒出白色濃煙，將水晶粉末般的灰塵撒向天空。
放眼望去，盡是背對海岸而建的工廠和機房倉庫，最醒目的便是水塔，一座高聳參天的圓柱形城堡。
“這里整個一片都是工業(yè)區(qū)?！本S里克·瓦德解釋道，“那邊是一個水力鋸木場?！?p> 順著管家的指向，布萊恩看見了一個依河而造的一座敞篷。
棚頂，由四根粗柱托起；棚的中央，約莫三四米高的地方，可以看到一把上下起落的大鋸，同時安有一個極簡單的裝置，把木材朝鋸子推過去。河水的沖力，推動水輪，水輪帶動機械，起到雙重作用：一種是使鋸子上下起落，一種是把木材緩緩推向鋸子，鋸成薄板。
“威爾莫特先生的公司能進去嗎？”
布萊恩望著眼前戒備森嚴的鋼鐵冶煉工廠。
“很遺憾，先生?！本S里克·瓦德直搖搖頭，“外面的守衛(wèi)是不會放你進去的，除非有夫人或者小姐的命令?！?p> “總不能現(xiàn)在再返回去吧！”
“你可以去別處看看，布萊恩·韋斯特先生?！?p> 不過，布萊恩顯然沒有打算放棄過，徑直走了過去。
一靠近巨大的鋼鐵巨人，就聽到噪聲四起，震耳欲聾。那是一部外表粗糲、喧鬧不堪的機器發(fā)出來的。
二十個笨重的鐵錘，隨著急流沖擊水輪，忽起忽落，轟隆轟隆，震得路面發(fā)顫。每個鐵錘，一天不知能沖出幾千個釘子。鐵錘起落之間，自有一些娟秀水靈的小姑娘，把小鐵砣送到大鐵錘之下，一轉眼就砸成了釘子。
這些小姑娘們都是附近的村民，每天都會來這里上班，像這樣重復的工作，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生命旅程的固定停靠點。
警衛(wèi)室。
一個男人靠在一個火爐上，正用雙手將大衣的下擺撩起來。那大衣很寬大，有三層披肩似的翻領。
頰須花白，濃而粗野，目光犀利。
“先生，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彼f，“如果你還在這兒瞎溜達，我可就要找人給你按摩一下身子骨了，刻骨銘心的那種?！?p> “你是這兒的頭？”
“你是有事？”
警衛(wèi)有些不耐煩地擰著眉毛，死死地盯著布萊恩。
“我想進去看看。”
“沒有上面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去，你可以滾蛋了?！?p> 男人說話十分囂張，明顯不把來訪之人看在眼里。
“你看這個能行嗎？”
一大疊鈔票放在了警衛(wèi)的眼前。
“啊……這個?！蹦腥怂南峦艘谎?，看到?jīng)]人后，直接揣到兜里面，“你先跟我過來吧！”
“搞定?！?p> 布萊恩內心偷偷地笑著。
二十分鐘后。
布萊恩換上了一模一樣的警衛(wèi)衣服。
“進去的時候，不要下亂跑，盡量在我旁邊，不要亂說話?！?p> “明白?！?p> 兩人沒有從大門進入，那里太容易被發(fā)現(xiàn)。他們該從廢棄的倉庫進入。
“這里是多久沒有來過了？”
周圍撒發(fā)著一股鐵銹與汽油的混合味道，宛如廢土文明。
“一年多前這個小倉庫就被廢棄掉了，里面全是一些沒人要的破爛，值錢的東西早就被人拿光了。”
“還能打開嗎？”
“放心吧，我換了個新鎖，以前我就負責管這里?！?p> “看來，我真是找對人了?！?p> 布萊恩內心暗自慶幸道。
警衛(wèi)從黑色褲兜里掏出一把古銅色鑰匙。
“你看一下四周有沒有在偷看?！?p> 布萊恩轉過身警惕看著眼前的視野，如果有人來的話，立馬撤退。
咔嚓！
手腳利索的警衛(wèi)收起鑰匙，撿起掉在腳邊的掛鎖，打開邊門。
“如果有人看見這門鎖被打開了，豈不是一樣被發(fā)現(xiàn)?！?p> “放心吧，這地方一年也不會有人來檢查一次的?！?p> 倉庫內一片陰暗，到處堆滿了無可計數(shù)的殘舊廢墟。上方拱頂依稀可見一排吊掛著的煤氣燈。兩人摸墻尋索，終于找到安裝在墻上的開關，按了下去。
沾滿塵土與油垢的煤氣燈費了一番功夫才亮起來，像個恐怖的游樂場。電流發(fā)出微微的吱吱聲，正好與躲藏在暗處的昆蟲爭相和鳴。
進入貫穿倉庫的走道。兩旁盡是鐵柵欄圍起來的小隔間。
警衛(wèi)停止了前進的腳步，布萊恩一時沒剎住腳，差點撞上。
“噓！”
男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聽著，年輕人，前面可就是工廠的內部了，可千萬得注意點?！?p> “嗯嗯！”
布萊恩搗蒜似的猛點頭。
作業(yè)區(qū)一群人在賣力地運送被磨碎的礦石，他們的衣服上都沾滿了粉塵，頭發(fā)就像是被巖石粉擦過一樣，完全變成了另一種顏色。
高聳的熔爐旁邊自有一些人負責將燃料投入進去。傳動的鐵鏈上掛著一連串鋼鐵容器，熔融金屬被連續(xù)不斷地注入到異常龐大的模具中。許多裝滿水的大桶正等待著那些被灌滿金屬的模具，汗流浹背的工人們在濃霧一般的蒸汽里將一副這樣的模具放進了大水桶中。
“其實也沒什么可看的，”警衛(wèi)在一旁補充道，“每天都是重復一樣的機械工作，不知道什么才是頭?！?p> “他們每天工作多久?。 ?p> “一天14個小時。”
“你們覺著威爾莫特先生怎么樣？”
“口碑不錯，”警衛(wèi)淡淡說道，“可以說，之前的這里毫無生機，現(xiàn)在，一切都健健康康，生機勃勃?；钴S的流通，使一切熱氣騰騰，到處欣欣向榮。失業(yè)和貧困已不復存在。再卑微的口袋里也有一些錢，再貧窮的家里也有一點歡樂。”
“這里的工人有沒有抱怨過呢？”
“你是在開玩笑呢吧！年輕人”警衛(wèi)小聲地笑著，“沒有比這里更好的地方了。一個男車間，一個女車間。沒有飯吃的人，可以到這里來，肯定能找到工作和面包。有孩子的女人可以多領到一倍的薪水。生病了，又有醫(yī)生給你看病，據(jù)說還是威爾莫特先生的私人醫(yī)生貝拉德·及洛南主動提出來的。”
“還有這么好的事情？”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有這樣的機會，”警衛(wèi)說道，“醫(yī)生只會醫(yī)治自己鐘意的人選，有時候，即使工人沒有看病的需求，他也會主動去幫助治療，而且身體比原來健康的很！”
“沒想到工廠竟然還成了一個私人診所了？”
“不，那位醫(yī)生并不在這里看病，而是”
“其他的工廠呢？”
“太慘了，”這個男人難得的吁口氣，“招不到人，就會雇傭童工，不用給他們工錢，擰擰閥門，抱抱煤塊，清理一下煙囪。尤其是有小孩的女工，可以利用她不好意思給別人添麻煩的心理，再給幾塊免費的干面包和熱水充作一頓午飯，這個孩子就能當做一個小勞動力用?！?p> “威爾莫特先生的去世真是莫德柯鎮(zhèn)的遺憾?！?p> “是的，工人們也很尊敬他，”警衛(wèi)附和道，“我們去別的地方再看看吧，滿足你的好奇心，然后早點離開，我也不用再這么擔驚受怕了?！?p> 二樓，每個隔間入口都會掛有一個告示牌，明確列出神情的儲藏件數(shù)和期滿日期、倉庫使用者的姓氏或行號名稱。每個儲藏空間自成一個世界。
兩人只是稍微在下面看一樣，沒有上去，貿然的出現(xiàn)在那里，會立即被行政部門發(fā)現(xiàn)，通報批評，警衛(wèi)人員只負責普通工人的問題。
“那個倉庫可以說是個雜貨鋪，所有的亂七八糟的舊東西，全部都會扔進里面去，”警衛(wèi)指了指位于另一側的倉庫，“有些貧困的家伙，會從這里面拿走一些當做自己的家具，反正這些破爛賣出去也不值幾個錢，上面也就默認了這種行為?！?p> 倉庫門鎖是個非常簡單的掛鎖，可以看出公司內部對這個倉庫根本就不傷心。只需要稍微用個鐵絲就可以打開了，里面一股塵霾的味道。里面堆滿了鏡子、椅子、書籍、雕刻藝品、大木箱、櫥柜、小桌子、抽屜柜，以及林林總總千百樣物品，雜亂地堆放在一起，簡直是眼花繚亂的雜物墳窟。
“這里的工人一輩子都可以工作在這里面嗎？待遇這么好，估計沒有人想要離開這里面吧？”
“理論上是可以的，不過，”警衛(wèi)又接著說，“有時候卻也看運氣的?！?p> “怎么說呢？”
布萊恩又繼續(xù)追問道。
“你了解這些東西想要干什么？”警衛(wèi)頓時警惕了起來，“是不是其他公司的眼線？”
“我是費柴德·韋斯特的兒子，昨天就去拜訪了威爾莫特先生的家，他的女兒非常喜歡我父親的書。不信，你可以去向威爾莫特夫人問一下?！?p> “好吧，我暫且相信你。”
“放心吧，我是個誠實不能再誠實的人，接著往下說吧?！?p> 布萊恩催促道。
“大約在一年前吧，”警衛(wèi)試著回憶道，“也就是威爾莫特先生去世半年前，工廠里起了一場事故，有幾名年級較大的工人不小心操作失誤，丟了性命。后來，就出了一個規(guī)定，凡是年紀大的工人不準繼續(xù)留在廠里。不過具體的流程都是由威爾莫特先生的律師來操作?！?p> “威爾莫特先生去世之后，這個廠子是由誰管理的？”
“當然是威爾莫特后來的夫人管理，雖然經(jīng)驗不多，但是在律師的幫助下，公司的業(yè)績倒也沒有下滑過?！?p> “這個律師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你的問題怎么這么多呢？”
“好了，”布萊恩又掏出來幾張鈔票塞進警衛(wèi)手里，“這是最后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