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公子儀已經(jīng)六神無主。
今年當真是流年不利,什么衰事都攬到他身上。
急報接二連三的送來城主府,公子儀只覺得腦內(nèi)一片白芒閃爍,耳邊嗡嗡作響。
“城主,城南莫名出現(xiàn)百姓相殘現(xiàn)象!”
“城主,城西莫名出現(xiàn)百姓變異現(xiàn)象!”
“城主,官道上莫名出現(xiàn)了邪物,兄弟們修為低微,快抵不住了!”
“城主......”
........
坐在公案后的公子儀此刻腦內(nèi)一團亂麻,后悔自己怎么不招募多一些修士,或是請上都派遣靖世司的人馬來駐扎。
自己本來就是一個喜好一晌貪歡,聲色犬馬的酒肉之徒。
癡活百年,不過依靠延壽丹和駐顏丹來維持壽命和保持青春。
作為皇室偏族,也曾下過一番苦功夫,可也才重塑了奇經(jīng)八脈,蘊化靈氣于丹田當中,堪堪步入五時境界。
這還是修士最為基礎(chǔ)的五時境界當中的第四時,離那道心突破尚有一大截的距離,還未有步入到可觸碰那超凡世界的七候境地。
修行忒苦,還不如縱情享樂,也不枉人世走一遭。
趕巧百年前天昭生了內(nèi)亂,大半牽連其中的家族亡于其中,空出許多城池急需填補。
誰料想,天有不測風云。
眼下城里面,實力較強的修士都被安排出去護送貨物去了,皆是群實力低微,才堪堪步入五時境界的侍衛(wèi),也是撐不了多久。
“城主。”
一道聲音把他拉回現(xiàn)實,公子儀茫然地看著一群滿臉焦慮的下屬,開口問道:
“諸位,可有什么良策。”
下屬也是群廢物,只懂得溜須拍馬,哪有什么良策,一個個抓耳撓腮,或者仰頭觀天。
“一群廢物!我養(yǎng)你們這么多年是干什么吃的!”
公子儀見半天沒人回應(yīng),氣急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也是個廢物,又能怪得了誰。
“城主?!?p> 一個身著布衣的青年模樣的幕僚從隊末站出。
“當務(wù)之急,不如城主先行北上尋求天家支援,沿途亦可尋求其他城主襄助。我想以您的身份,他們應(yīng)當不會袖手旁觀?!?p> 真是困了有人遞枕頭,渴了有人端茶水,公子儀心里就是這么想的。
“可本人一走,豈不城內(nèi)無人坐鎮(zhèn)。”
心里確實有要溜的想法,面上還是要表現(xiàn)一副憂慮城中百姓的模樣。
當了這么多年的上位者,這點素養(yǎng)還是有的。
“當著諸位同僚的面,在下懇求城主授權(quán),由在下全權(quán)指揮平息這場危害!”
那青年模樣的幕僚突然單膝跪地,執(zhí)禮道。
“裴某飄零半生,幸逢明公。此刻正是在下報恩之時!”
青年抬首,正氣凜然,在場眾人無不動容。
公子儀感念其心中至誠,開口道:
“好,我應(yīng)承你,只是...”
突然想起自己半天還不知道這青年的名字,竟然有些尷尬。
“在下裴長青,愿盡綿薄之力!”
“好!裴長青,落滿城的安危全都交托于你。此乃城主授印,暫托你掌管,你的功勞我會記著!拜托了!”
公子儀氣血上涌,忽然覺得自己變得英明了不少,大有伯樂識良馬之感。
“裴長青領(lǐng)命!”
原先焦慮的氛圍散去,上演了一場感人肺腑的臣子臨危受命戲碼。
城主府外。
情況十分不樂觀。
沒有時間容許府內(nèi)的老爺們繼續(xù)商量對策。
原先還是萬里無云的晴空,已是被逼仄來的陰云遮掩。
早已暗藏四角的邪氣猶如脫韁的野馬在城內(nèi)肆意奔騰,感染上邪氣的凡人皆是神智混沌,心性變化,模樣也越來越畸形。
已經(jīng)淪為被暴虐獸性之輩的邪物,也就是【活死人】,只懂得殺戮。
街角菜場,旺市茶肆間,滿是被邪氣泯滅人性的平頭百姓。
因為生氣被奪,死氣纏身,不少人的身子骨已是爛掉,甚至露出其中的白骨。神情麻木,渾渾噩噩地在街上蹣跚,嗅得生人生氣便是性情大變,撲將上去啃噬。
腳下的石磚縫隙間灌滿了鮮血,鮮血又順著縫隙流入了泥地。大片大片的赭紅色的血鋪陳在地上,便是尚未凝固完全,又被刷上新的血跡。
已不知鋪滿了多少人的鮮血。
昔日繁鬧的落滿城,旦夕之間,淪為血景煉獄。
所謂的紫陌紅塵,終是空夢一場。
“弟兄們,撐??!要是咱們再倒下,整個城就完了!”
領(lǐng)頭拿著長槍胡亂橫掃一氣不讓受邪氣感染之人近身的侍衛(wèi),正是那日阻攔安道樂一行入城的小哥。
雖是修為低微,仍鉚足氣勁,帶著幾個兄弟守在一處巷口。巷口后面是抱作一團瑟瑟發(fā)抖的婦孺孩童。
“我撐不下去了,渣子哥。城主老爺他們怎么沒什么動靜?。 ?p> 身后的小弟顯然快要支撐不住了,口中帶著哭腔。
“還指望那幾個王八蛋來搭救我們,從出事到現(xiàn)在那群混蛋有出面嗎!”
渣子朝自己的小弟大吼一聲,又是一槍將撲來的邪物捅開。
經(jīng)過一個時辰的堅持,自己積攢下來的疲憊已是把自己逼到平生未曾有的極限。
氣空力竭,此身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有滅去的危險。
但自己尚且不能倒下,自己身后還有人要保護。
人不畏死,只怕那殘留心間的一絲希望被無情掠去,最是殘忍。
舞動著手中長槍,渣子目眥欲裂地盯著前方,腥氣彌漫其中。
“渣子哥,屋頂上也有!”
“渣子哥,后面也有!”
此時,一聲聲充滿恐懼的驚呼吸引了渣子的注意。
只見屋頂上有三三兩兩的邪物爬了上去,口涎黃水,目露猙獰地盯著下方一眾嚇傻了的老幼。
后巷內(nèi)也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幾只受感染的人,踉踉蹌蹌地往這走來。
哭喊聲,哀嚎聲,求饒聲,吼叫聲此起彼伏,不絕于逼仄的小巷內(nèi)。
驚懼,不甘,憤怒,無奈。
充斥著渣子的胸口,千言萬語最終只能化作一個字。
操!
“你們幾個后退應(yīng)付屋頂和后面的,我一個人應(yīng)付前面!”
渣子扯著嗓子對身邊的人吼道,見身邊幾個人像失了魂似的怔在原地,又是大聲嘶吼道:
“快?。 ?p> 身旁之人打了個激靈,咬咬牙,往后走去。
已是沒有退路,只能殊死一搏。
眼前烏泱泱一大片的活死人一步一步朝渣子走來,一下一下叩響死亡的大門。
一身血污的渣子,拿著長槍的雙手在不停發(fā)抖。
險些拿不穩(wěn)。
這就結(jié)束了嗎?
有些不甘心啊。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腦內(nèi)的意識不復(fù)清晰,眼前的景象已是朦朧。
只有緊握手中的長槍仍是不停揮舞,不許邪物靠近半步。
锃!
一聲清亮的錚鳴。
隱約可見一道赤紅色的劍影呼嘯而至,隨后一道湛藍的劍光跟上。
疾如狂風,迅若閃電。
化作火鳳燃滅周遭襲來的活死人,只留一團冒著余煙的灰燼。
一人身著葛衫,傲然佇立。
一人白衣飄飄,溫潤如玉。
渣子睜亮眼睛,即便眼前朦朧一片,也要將兩人看得清楚。
而后緊繃的神經(jīng)終是松了下來,面色變緩,釋然一笑,是此生最為舒暢的一笑。
“是你們啊?!?p> 手中滿是血污的長槍已不知何時從手中脫落,在地上撲棱幾下,復(fù)歸寧靜。
長吁了一口濁氣。
耷下雙肩,卸下一身的力氣,變得軟綿無力。
渣子軟軟地跌在紛擾的塵土里,盍上疲憊的雙眸,沉沉地睡了過去。
只愿這是一場噩夢,醒來一切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