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楊老七和石老八領(lǐng)命之后,見韓奕武藝頗高,便也不敢請他去監(jiān)房,只得將韓奕單獨留在這間石室之內(nèi),將其余三人帶去另一監(jiān)房。
韓奕無奈,看窗外天色,約莫又是黃昏時分了。韓奕聽著外面一片忙碌之聲,又見這昏暗石室獨己一人,心中不由寒酸,想起家人來,想到深處不由得抽泣出聲,又怕別人聽到,便將頭埋進鋪在地上的茅草之中。殊不知,整個香云寨都在為二當(dāng)家的喜事忙碌,一片喜慶熱鬧,更不會在意這個落魄小子,何況連他所在的石室都沒人把守。
之后的兩日,韓奕雖說被關(guān)著,但吃喝一頓不落,甚至還吃了好幾塊肉。在這兩日,韓奕除了吃喝睡覺大半時間便是在胡思亂想,想家人,想著怎么逃出去,但一想到出去又要被通緝,自覺倒不如留在此處,吃喝不愁,想到此處,韓奕便也不著急逃出去。
又過了一日,韓奕正要吃送來的飯菜時,關(guān)他的石室門被打開了,只見進來兩條大漢,一人沉聲說道:“我們當(dāng)家的要見你?!闭f完,便要伸手來拿韓奕。就在這時,另一人出手攔了這人,道:“沒必要?!彪S即又看了韓奕一眼,道:“兄弟,我們二當(dāng)家的有事找你,放心,不會對你咋樣?!?p> 韓奕看了眼放在地上的飯,飯里還有些肉,韓奕著實不舍,又轉(zhuǎn)頭看了二人一眼,點了點頭,跟著二人出了門。
原來這香云寨建在一座大山山腰向陽之處,山頂處也有建筑,占地頗有規(guī)模,香云寨所在大山的背陽面卻幾乎是懸崖,倒像是大神將這山從中間劈開一般,此刻整個香云寨除了山頂盡數(shù)被霧氣所繞,若不是此處是香云寨所在,倒還真有幾分仙山韻味。
小半個時辰之后,三人到達山頂,只見五六丈高的一排土墻上露出一個大門,大門由十二個精壯漢子守衛(wèi)。
見韓奕三人近前來,一守衛(wèi)示意押送韓奕的二人可以回去了,隨即對韓奕說道:“你跟我來。”
韓奕心中忐忑,卻也沒說什么,略一沉默,便跟著守衛(wèi)向門內(nèi)走去。走進大門,韓奕只見此處倒像是尋常人家的屋舍布局,東、西、北各有建筑,北面屋舍相比東西側(cè)屋舍顯得闊氣。不過這大院子與尋常人家院子不同之處在于,這院子極大,坐北的屋舍之后倒是還有小院屋舍,院子中間是一片花園,東西側(cè)屋舍背后又是一大片竹林。
韓奕望向坐北屋舍,只見屋檐下掛著一塊木匾,上有“聚義堂”三字,為草書,順著木匾下的門向里望去,顯是后面又有一座屋舍,其屋檐下又掛一黑漆木匾,只見其上寫著三個金色楷書大字“聚義閣”。
但韓奕并沒有被帶進聚義堂,而是被帶進一間坐西朝東的屋舍??斓介T口時,那守衛(wèi)稟告了一聲,只聽從屋內(nèi)傳出一名成年男子之聲,道:“進來吧?!?p> 一進屋,韓奕見墻壁掛著幾幅字畫,屋內(nèi)陳設(shè)頗為講究,又見一俊朗男子身著青衣,端坐廳中椅上,正打量著自己。那名守衛(wèi)得了這位男子的眼神之后便出門了,只留下韓奕。那男子面色和善,說道:“我是這里的二當(dāng)家,姓何名斗,你是何人?”
韓奕心中雖然忐忑,但面無懼色,道:“我叫韓奕?!?p> 何斗似乎對韓奕這么簡短的回答感到吃驚,說道:“沒了?比如你哪里人氏,來此作甚?”
韓奕聞言,立馬想起自己還有麻煩在身,即使沒有闖過江湖,但這樣輕信他人,隨便說出真名,實是不該!當(dāng)下便有些懊惱,現(xiàn)下倒不如將錯就錯,胡謅道:“武當(dāng)山下周家屯,來投奔親戚。”
何斗聞言,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兩口,他不相信韓奕所言,但面色如舊,說道:“既然知道姓甚名誰,請坐?!边呎f邊指著一側(cè)的椅子。
韓奕看了眼何斗,學(xué)著在街市里文人的模樣,行了一禮,便入座了。剛坐下,椅子傳來的涼意瞬間讓韓奕清醒,開口道:“敢問二當(dāng)家為何抓我,現(xiàn)在找我又有何事?”
何斗面色和善,微微一笑,道:“韓兄弟快人快語,那何某便直說了。此次請韓兄弟來,一是近日何某諸事纏身,實在不知我那些不長眼的手下得罪了韓兄弟,特請韓兄弟上山給兄弟賠罪,二來是想知道韓兄弟那日晚間出現(xiàn)在蕭家溝所為何事,僅此而已,絕無惡意。”說罷就要舉杯自罰。
韓奕道:“哪天?蕭家溝是哪?”
何斗道:“我那些不成器手下得罪韓兄弟那日。”
韓奕一下子想到那日被他手下打昏,心中不爽。何斗將韓奕舉動盡收眼底,于是起身捧杯朝韓奕走去,笑道:“韓兄弟萬勿見怪,那日確實是有些誤會,現(xiàn)已查清楚你和那三人不是一伙,不然也不會請韓兄弟到此給韓兄弟賠罪。”
韓奕聽他這含糊回答,又看此人面色和善,倒真將他的話信了八分,便說道:“既然是誤會,倒也不打緊?!笨粗味放e杯示意,韓奕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何斗笑道:“韓兄弟當(dāng)真豪氣!”
一杯熱酒下肚,韓奕倒也放得開了,道:“那日我是趕路碰巧經(jīng)過,誰曾想半途之中看見幾個火把,應(yīng)該就是你們所說的蕭家溝,我好奇之下湊近觀察,只見好多……”還未說完,韓奕不由得想嘔。
何斗見狀,撫了撫韓奕后背,韓奕頓時想起自己吃飯噎住時母親撫其后背之景,心中一陣寒酸過后又不由覺得舒坦。
片刻之后,韓奕繼續(xù)說道:“那時,我只看見一大堆……死人,有三個人在一堆死人身上翻找東西。”說著又干嘔了幾下。
何斗道:“之后呢?”
韓奕道:“那時怕得很,看見那么多死人,想著若是這三人所為,那這三人武功當(dāng)真厲害得緊,于是我趴在不遠處,但他們似乎發(fā)現(xiàn)了我,停下動作觀察,我一直沒出聲,半晌之后,他們又繼續(xù)找。之后我便被人打暈了。”說到此處,韓奕又不由得又有些惱。
何斗見狀,笑道:“韓兄弟莫惱,我再自罰一杯?!闭f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見韓奕臉色稍緩,何斗繼續(xù)問道:“韓兄弟可有看清楚他們在找什么?”
韓奕道:“這我倒不清楚,我離得有些遠也看不太清?!?p> 何斗道:“你仔細想想。”
韓奕沉思了一會,忽然開口,道:“我想應(yīng)該是在找紙張或者書籍,因為他們每翻出來紙張書籍,都會聚在一起仔細研究。尤其后來,他們盯著一張紙琢磨了好一會。”
何斗一直和善的臉龐上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隨后立馬又恢復(fù)過來,說道:“韓兄弟,你確定不是其他東西?”
韓奕道:“當(dāng)然!”隨即又沉吟片刻,說道:“他們找的也有可能手帕?!?p> 何斗大吃一驚,道:“為什么這么講?”
韓奕道:“因為紙張和手帕之類的都是薄薄軟軟的,風(fēng)一吹都是輕飄飄的感覺。”
何斗聽到韓奕這話,像是被雷擊中,眼神有些呆滯地轉(zhuǎn)過身背對韓奕向自己的座位走去,顯然他對韓奕所講已信了七八分,畢竟韓奕是通緝犯這事在韓奕被抓上山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外加韓奕這幾日的表現(xiàn)顯然是覺得呆在此處更安全,因此也沒必要說謊。更何況還只是個沒有閱歷的十六歲少年,當(dāng)然這個原因何斗是不會想的。
何斗在椅上出神了片刻,突然開口說道:“韓兄弟,還沒吃飯吧?我先安排你吃點東西吧?!?p> 韓奕點了點頭,隨后又想說些什么。何斗看在眼中,道:“韓兄弟,你先吃飯,之后我再找你,現(xiàn)下我還有些急事要處理?!彪S后進來一名婦人,請韓奕移步吃飯。韓奕原本還打算問清楚可不可以留在這里,但聽這位二當(dāng)家的語氣,倒像是沒打算趕自己走,便應(yīng)了。出門時,何斗囑咐那婦人多照顧韓奕。
于是韓奕跟著那婦人出門穿過竹林去了另一間屋舍,看屋內(nèi)有面小銅鏡,顯然是婦人們居住之所。韓奕在屋內(nèi)坐了片刻,十一二個年齡不等的婦人進門來,將端著的菜放在一張大桌上,招呼韓奕一起吃飯。韓奕覺著尷尬,一言不發(fā),低頭吃飯。婦人們則調(diào)侃了韓奕一會,覺得無趣,便又和市井村頭的婦人們一般,邊吃飯邊侃起家常來。
聽著婦人們閑聊,韓奕得知此處乃是小坤國鏡州地界,此山乃是香云山,這些婦人應(yīng)該都是香云寨一些人的妻子,專門負責(zé)香云寨山頂區(qū)的伙食,之所以和韓奕一塊吃飯,是因為山頂區(qū)域的家伙們剛剛才全部吃完。除此之外,韓奕發(fā)現(xiàn)這些婦人從來不提家里的丈夫做的什么事,頂多抱怨訴苦丈夫在家發(fā)火。韓奕在島上時只聽過母親講某某寨一般都是土匪聚集地,并沒有說更多,韓奕根據(jù)自己學(xué)字時的理解,想著這些男人們應(yīng)該是做壞事的。可什么壞事呢?韓奕想不到。想它作甚呢?倒不如想想怎么和這位二當(dāng)家聊,好留在此地……想到自己那日所見時,韓奕不禁汗流浹背,該不會是這種壞事吧。
此時,屋外又開始滴雨了,屋內(nèi)的婦人們拾掇碗筷去洗了,只留下韓奕一個人。韓奕聽著外面的雨聲,看了看屋內(nèi)的陳設(shè),四張床,兩張桌子,幾個箱子,幾只凳子。韓奕覺著無聊,只得站起身踱步,不多時又覺不妥,便索性站著了。
不多時,進來兩名和韓奕年齡相仿的少女,韓奕起身,看著那二人,覺著尷尬,行了個禮。兩名少女見狀,頓時臉上泛紅,繞開韓奕坐在一張床的床頭上。韓奕眼見如此,也不由得臉上泛紅,撓了撓頭,尷尬笑了笑,道:“打擾二位了,我這就走?!闭f罷就往門口走去。
坐在床頭的一位少女低聲道:“哪里去?這兒可是有規(guī)矩的,不讓亂跑?!?p> 韓奕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望著臉上緋紅淡去的兩位少女,撓了撓頭,笑道:“那我該去哪兒?剛帶我來的那位大嬸在哪?我去找她?!?p> 另一少女道:“都說了這有規(guī)矩不讓亂走,你說的是曹姨吧,她說你先留在這,后面再安排?!笨粗恢绾问呛玫捻n奕,這位少女繼續(xù)說道:“我叫劉小娥,她叫賀麗,你叫什么?”說著又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韓奕見劉小娥神情已恢復(fù)如初,便也放得開,坐在凳子上,點了點頭,答道:“我叫韓奕,今年剛滿十六,武當(dāng)山人氏,是打算投奔親戚而途經(jīng)此地,又經(jīng)過了蕭家溝……”
不等韓奕說完,劉小娥便笑道:“你這人真有趣,我只問你姓甚名誰,你竟說你去過哪些地方?!?p> 韓奕撓撓頭,道:“先前我回復(fù)二當(dāng)家姓名時,貌似他覺得說得不夠,所以我,”說著,韓奕發(fā)現(xiàn)這二人在聽到二當(dāng)家時神色有些變化。
劉小娥正色道:“二當(dāng)家問話自然和我們不同?!?p> 韓奕點了點頭,說道:“那些嬸嬸都回家了嗎?你們怎么不回家?”
兩女聞言先是沉默了一會,隨后,劉小娥說道:“我們打小沒爹沒娘,回哪里去?這里該算是半個家吧?!表n奕一聽到爹娘二字,心中不由悲痛,一想這二人從小無父無母,頓生同病相憐之感。一時三人竟不知說些什么。
沉默片刻之后,劉小娥揉了揉眼睛,輕嘆一聲,說道:“我們現(xiàn)在不也有吃有穿,也沒什么嘛?!表n奕看了二人一眼,只見兩人都是眼角垂淚,竟像是韓奕心中的自己。劉小娥察覺韓奕在看自己,和韓奕對視起來。對視了一會之后,三人忽然開始笑起來,劉小娥說道:“你一個五尺男兒還差點流淚,丟人?!毙α艘粫?,三人又沉寂下來。
靜,屋內(nèi)的一切陳設(shè)和這三個人都靜了,只有雨滴擊打瓦片的聲音夾混在雨水從屋檐落到地面的“滴答”、“滴答”聲在屋內(nèi)回響。
“又該是一場梅雨,真不知何時方歇。”一直沉默的賀麗忽然開口。
桂花酒是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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