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開始吧!!”他挑了一人,挑開那人手上束縛的繩子,直接用劍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笑容愈發(fā)的滲人。
“我問第一個問題,你不答,我就先砍掉你的左手,第二個問題是右手,接著是左腳、右腳。最后呢,第五個問題,你再答不出來的話,我就把你的頭砍下來喂門口那只大狗好不好?”
門口大狗嗚咽了兩聲,顯然不同意這個提議。
“第一個問題:梅老大……梅念海有沒有死?”這景彎子果然彎彎繞繞,連梅老大是否身死都不相信,都要一探再探。
這個問題,好答!果然,被挾持住的李大莊松了一口氣,道:“大人,念……梅老大,他已經(jīng)死了,旁邊靠墻的第一個棺材就是他。只是……只是死狀凄慘,大人還是不要看的好!”
梅老大“呸”了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阿雪愕然,盯著施心的傘瞧。施心點了點頭,給了她個眼神:不用懷疑,就是他!
景彎子自是不信,揮了揮手,幾人上前,開棺驗尸。一老婦動了幾下,被身旁幾人用力的拉了回來,無人瞧見主座之人無聲的笑了笑。
尸體放了幾天,尸臭沖天,幾人捏著鼻子匆匆看了一眼,便又匆匆四散開來。
景彎子不放心,自是自己又瞅了一眼,只見棺中那人身高馬大、面目猙獰、血肉模糊,回主座那人道:“大人,瞧著是個匪首的樣子?!?p> 座上那人沒再答話,點了點頭。
“第二個問題,聽說梅老大有一老娘,不知是何許人也?”景彎子又開始折磨李大莊,眼神頻頻睨向扎堆的老弱病殘。
這個問題,怎么答?答“不知道”,景彎子不會相信,失去的是一條左手;不答,答案已浮出水面,在幾十個老弱病殘里找一老嫗,再找到梅大娘只是時間的問題,失去的是一只左手;答“知道”,那結(jié)果……只是早一步找到,那么……就不會失去……
李大莊面上遲疑之色退卻,轉(zhuǎn)過身面向一眾老弱病殘。
“誰?”陰側(cè)側(cè)的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是……啊!”李大莊面色為難,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角落女子狡黠的笑了笑,禁言術(shù)應該是鬼界最為粗淺的法力了,何況是對李大莊這樣膽小如鼠、氣場極弱的人。
“是……唔……”李大莊但感嗓子發(fā)緊,身體像被無形的力量控制,手臂堪堪舉起,指向身邊之人。
施心歪了歪頭,控身術(shù)——使一個人的行動受控于施術(shù)者的指揮,對于一個修煉了上百年、天資愚鈍的鬼來說也不能說……嗯……不難!施心潛心研究,剛煉成不久,打算拿李大莊練練手。
眾人面露訝異之色,因為李大莊指的人正是剛才用劍指他的景彎子。這就荒唐了,李大莊這是在黑貓抓瞎老鼠——逗景彎子玩呢!
果然,景彎子面色大變,冷冷道了句“找死”,提劍向李大莊指向他的那只手砍去。
李大莊慌張亂叫:“不是的,不是的,大人饒命?。 ?。
“是該死!”大門口聲音驟然傳來,打斷了景彎子的動作。
眾人但瞧,一行人衣衫襤褸、灰頭土臉走來,衣服上依稀可辨有火燒過的痕跡,仔細分辨,依稀可以看出正是光頭吳的隊伍。
原來施心攜小樹走了之后,光頭吳心中始終過意不去。尋思畢竟剛才是黑衣女子救了眾兄弟的性命,人在江湖,總得講究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何況那女子剛才也就提了一個救人的要求。
再說,抓安家寨村民的人是和光頭吳是一伙人,若能在其中多加周旋,說不定還真能救了安家寨眾多人的性命,且不傷和氣。于是光頭吳就和其余一眾人打商量,跟上前邊黑衣女子的步伐,且看情勢如何再加行動。
不想,剛進門就看見如此——即將……血腥、殘忍的一幕,表演的雙方還是剛剛打過照面的兩位熟人,話語便脫口而出。
景彎子劍沒有砍下去,只聽光頭吳又道:“奶奶的,是該死,剛才差點燒死我們?!?p> 景彎子放下劍,笑的假模假式:“吳大哥,你來晚了?!苯^口不提剛才之事。
光頭吳噎了一噎,斜睨了一眼景彎子,明白這景彎子平時巧舌如簧,多說無益,便沒有回話。
小六子出了頭,畢恭畢敬的對景彎子拜了一拜,道:“托景大哥的福,我們能多喝會兒茶水。”
景彎子哼了一聲,道:“那敢情好!”
光頭吳心道:敢情好個屁,要不是你見死不救,我們今天還真就交代了這里了!也不多廢話,直接踹了跪趴在地上嚇的只有出氣兒沒有進氣兒李大莊一結(jié)實的腳心窩。只見李大莊就著那佝僂的身軀在地上滾了幾圈,結(jié)結(jié)實實的摔在了他剛才面向的婦孺老弱堆里。
人群中一婦人見狀,連拖帶拽將那李大莊拖進了人堆里,正是那李大莊的老婆。
光頭吳唾沫橫飛,跑到那群人身邊,高聲罵道:“媽的,剛才倒油的是你吧?剛才點火的是你吧?真他媽一群土匪反了天了,差點把一群老少爺們兒燒死,看我不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只聽光頭吳話音,不見光頭吳行動,主座那人似乎有點不耐煩,沉聲道:“夠了!”
光頭吳停了嘴,一臉忿忿的退到角落里,傘下黑衣女子朝他笑瞇瞇的揮了揮手,似乎覺得不夠又執(zhí)起身邊呆萌少年的手朝他揮了揮。
光頭吳方才在街道驚魂未定,見黑衣女子朝他招手,心中有些許害怕,僵硬的提起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算是回復了施心二人。
主座那人習慣了一個永遠拖后腿隊伍的奇葩行為,注意力沒有多分給光頭吳一分,對景彎子沉聲道:“辦正事。”
景彎子得令,提劍再次穿過跪著的數(shù)人,這一次他指向的是隊伍另一個方向一人——小寶:“那么,我們接著第二個問題。梅老大是否有一老娘?哦!不……”景彎子目光流連于角落里的老弱病殘:“或者說,哪一個是梅……大……娘?”
小寶唾了一口,罵道:“呸!狗官!”
果然是個有脾氣的!阿雪在旁邊擔心的喚了一聲:“小寶哥。”
景彎子這類人被罵狗官罵得多了,平時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次倒也沒真生氣,想著先解決了面前這個硬茬,再盤問下一個人,一來報面前這硬漢的侮辱之仇,二來殺雞儆猴,不怕沒人不招的。
本來也不用這么麻煩的,一群山匪,找到老窩通通殺了便是。可是來之前縣令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先找到梅老大的親人,由他老人家親自處置,這可就得多費點力氣了。
呂縣令平時又是個睚眥必報的脾氣,新媳婦被搶,抓住了梅大娘,上刀山,下油鍋,可有的這老太太好受的。不過這也不是當捕快該想的不是?當捕快只要完成上級的指令,不就行了?
手起!劍落!
“?。 ?p> 又是他!眾人沒聽到小寶的慘叫,倒是聽到光頭吳的慘叫。
光頭吳從剛剛的臺階上摔了下去,好巧不巧正落到景彎子身上,二人齊齊摔了地上,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只是趴在地上的景彎子沒叫,趴在景彎子身上的光頭吳倒是叫了起來,景彎子手中的劍也偏掉向一邊。
光頭吳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叫嚷道:“奶奶的!誰推我?你推……”話沒說完,看清身后的黑衣女子之后生生住了嘴。
景彎子陰陽怪氣:“吳大哥,你別找了,我看根本就沒人推你吧!”
光頭吳剛被推的云里霧里,又聽景彎子來了這么一句,很是不解,問道:“你什么意思?”
景彎子笑了笑:“既然吳大哥你問,兄弟我就明說了,我看你今天根本不是來剿匪的,你今天是來幫他們的吧!”
光頭吳有點心虛,氣急敗壞的罵道:“黃口小兒,信口雌黃,你怎么……”
景彎子哼了一聲,打斷了光頭吳的話:“吳大哥,你稍安勿躁,你聽兄弟我慢慢給你分析分析,看看兄弟我說的話是不是信口雌黃?!?p> “從你剛剛進院子里邊我就覺得你不太對勁,剛進門你就阻止了我對剛剛那人的問話,我那時沒有懷疑你,權(quán)且當你是正好趕到,恰巧阻礙了我的盤問?!?p> “之后,你又說剛剛那人要害你,還差點燒死你,于是你氣急敗壞的踹了他一腳,可是踹了一腳之后呢?我以為你要報仇,可你的報仇之舉也太輕了吧,你僅僅是不痛不癢的罵了幾句,還任由一婦人把那人拖進了保護圈。你之后什么反應?你之后又灰溜溜的站了墻根了,再也不提報仇之事,你光頭吳平時可不是什么以德報怨之人,于是我就開始懷疑你。”
施心瞇了瞇眼,開始正視說話的景彎子,這人心思細膩,思維縝密,光頭吳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于是,我想再試一試你,剛才那人唯唯諾諾、首鼠兩端,再不出幾句我就能問出什么,于是我就找個硬漢試試你,看看我如果要殺這人你又會是什么反應。果然,你又撞了上來,上次你來的時候可以說是巧合。這次,吳大哥,你覺得還能那么巧嗎?”
光頭吳一臉蒙圈,實在是想不通這么多溝溝渠渠景彎子是怎么繞到一塊兒去的,只知道重復剛才未講完的話:“信口雌黃!你怎么不說我和他們是一伙兒的?”
施心扶額:大哥!你還把自己給送了上去!
果然,那景彎子奸詐一笑:“吳大哥,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望向主座那人又道:“還請縣丞大人決斷。”
縣丞瞇了瞇眼,還未發(fā)話,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小六子突然問道:“景大哥,你們剛才到的時候,這邊火熄了吧?”
景彎子內(nèi)心隱隱不安,有些不解,還未答話,只聽旁邊一人答道:“我們到的時候火已經(jīng)熄了,可憐幾個早到的兄弟已經(jīng)被燒死了,我們沒來得及救他們。”
施心再定眼一瞧,只見景彎子原本背靠他們的方向微微側(cè)了過來,而綠袍子底部有一個明晰可見的大洞,大洞邊緣凹凸不平,可明顯判斷出是火燒過的痕跡。呵呵,這就怪了,既然來的時候火已經(jīng)熄了,就算有零星火點,從哪兒能燒出這么大的洞?
“這就怪了,不知道景大哥背后的痕跡是從哪兒燒的呢?”小六子問出了眾人的疑問。施心暗道,這小六子靈活通透,如果有個人好好引導,未來一定會大有作為。
景彎子眼中慌張之色閃過,之后迅速恢復鎮(zhèn)定:“小六子,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岔開話題也不要提這些無關(guān)緊要之事,我們現(xiàn)在討論的可是吳大哥或者說……你們,有沒有和這山匪暗通幽趣?!闭f罷,陰測測看向光頭吳,不和小六子正面交鋒。
光頭吳剛才被擺了一道,剛理解了剛才的彎彎繞繞,又被帶進了另一個溝里。可這次,他靈活的多了,瞬間明白了小六子的話,一拍大腿,道:“景彎子,你瞧,瞧那兒。”說著手指向了一個方向。
只見他指的方向濃煙滾滾、火光大勝,正是剛才著火的地方。
“唉!對!就是那邊,你看那邊火夠大吧?”說罷執(zhí)起景彎子的手,一齊指向火光的方向。
景彎子氣急敗壞,一甩手,狠狠道:“看到了!那又怎樣?”
光頭吳喊道:“那又怎樣?奶奶的,我剛才以為是那村夫要燒死我們,看來是你景彎子要燒死我們啊!”
景彎子笑了:“吳大哥,空口白牙,可不要污蔑人啊?!?p> 光頭吳氣急:“誰污蔑你了,你那被燒了的衣服就是物證?!?p> 施心搖了搖頭,景彎子要是因為一件衣服能承認的話他就不是景彎子了,只怕……
果然,景彎子迅速把在人群的李大莊又提溜了出來,惡狠狠問道:“狗東西,剛才想燒死他們的是不是你?往房里倒油的是不是你?”
李大莊唯唯諾諾,只有承認的份兒。
“看到了吧?吳大哥,是這狗東西想殺死你,跟我可沒關(guān)系?!?p> “倒油的是他,點火的是你吧?景大哥?”小六子補充道:“倒油的是李大莊,可是他沒來得及點火就被你們抓走了吧?我可記得在油流進來之后景大哥是來過的,還和我們說了幾句話,只不過就僅僅是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這一點在場的兄弟們都可以作證?!?p> “對啊,景大哥,你當時就是不想救我們吧?”
“你巴不得我們都死了,這樣你就能多得賞金了吧?景大哥,我們可是一個衙門里出來的兄弟啊!”
景彎子不為所動:“小六子,不說作證的都是你們那一派的,就算他們說的都對,那只能說明我當時已經(jīng)離開了,怎么又會回去放火燒你們?”
小六子道:“那景大哥肯定是走了之后越想越不得勁,非要回來點一把火燒死我們才放心,不然你身上怎么會有那么大個洞。你不會是想著回去救我們吧,我們出來可沒見著你。”
光頭吳在旁邊嚷嚷:“對!他媽的,兩個人要殺你,一個是遞刀的,一個是捅你的,最后你死了,你說誰是兇手?就是你,景彎子,你就是點火的,想燒死我們,你就是兇手。”
景彎子又道:“吳大哥,有人看到了嗎?你這是空口白牙污蔑人?!?p> 一直在一旁聽戲的梅老大開始發(fā)表高論:“嗬!施心,真精彩。我一直以為安家寨有李大莊這樣的蛇鼠小人已經(jīng)夠倒霉了,差點供出我老娘。沒想到啊,這衙門還能這么亂,臨了臨了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來了?!?p> 施心冷笑,她已經(jīng)看慣了,自古以來,小到幫派,大到國家,要說亂不都是從自己人身上亂的嗎?最終都不能長久的原因不也多數(shù)都是內(nèi)里已經(jīng)爛到根子上了,才從內(nèi)部開始土崩瓦解的嗎?這才哪兒到哪兒。
只見小六子笑道:“景大哥,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真有人看到了,只是那人不敢說而已。知人知面不知心,火是誰點的誰心里有數(shù),我言盡于此,景大哥好自為之。”說罷,向主座那人作了一揖,一副等待宣判的架勢。
一旁景彎子誠惶誠恐,一旁光頭吳憤憤不平,施心正待上去當一次證人,再攪渾這一池暗水,只見主座那人略微頓了頓,微啟薄唇道:“你們亂七八糟的事回去再說,干正事!”
他竟是不管了!
施心暗暗心驚,這人目標明確,并沒有受其他亂七八糟的事影響,直奔主題。
幾伙人愣怔,一時不知該做如何反應,主座那人似乎耗盡了耐心,飛身而出,眨眼間便從人群里拖出一人。
施心定眼一瞧,匍匐在那縣丞腳底的人,頭發(fā)花白,滿面風霜,正是梅老大的老娘——梅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