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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森林守夜人

第二十章 小幸運

陰暗森林守夜人 風消逝于碧野 3254 2021-03-15 18:49:48

  陽光,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點都看不見了。就連地平線上的最后一點金色也消失殆盡,天邊只剩下一條藍色的絲帶,那是太陽最后一點兒經(jīng)過多次折射的微光,然而,最多不超過半個小時,這點微光就會被黑暗完全吞沒,那時我手中的手電筒就是唯一的光線來源。

  我朝著一個方向亂走,希望能到達一個能藏身的地方。我受夠了這種漫長的跋涉,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需要休息,受傷的傷口的隱隱作痛,鮮血順著繃帶的縫隙流了出來,讓我?guī)缀踹~不開腿,低下頭,我只能看見在手電的余光里,我不停的把一只腳放到另一只腳的前面。

  樹林里面開始傳來咕咕咕的聲音,應該是一種鳥類的鳴叫,還有翅膀拍打的聲音,在干草地熟悉的蟲鳴聲不見了,晚上的森林顯得寂靜和異常陰冷。

  前面出現(xiàn)了一條巨大的黑影,我發(fā)現(xiàn)那是一棵倒下大樹的樹干,我知道我走不動了,就繞到樹干側(cè)面,果然里面是空心的,像一個巨大的棺材。

  我鉆進去,在樹干里坐下來,開始打量周圍的環(huán)境。

  樹干似乎是一棵被蛀空的倒塌大樹,里面還有不少枯枝落葉,漫長的風吹雨打,讓樹干上破了幾個大口子,冷風就從外面呼啦啦的鉆進來,在耳邊呼呼作響。

  把手電關掉之后周圍沒有一絲光,人的感官總是能在這種情況下發(fā)揮到極致,黑暗中四周都傳來細微的聲音。我聽見了小蟲在樹干上爬的聲音,遠處落葉掉落的聲音,還有草葉子互相摩擦的響動。

  晚上八點四十分。

  我把大衣裹緊,躺了下來,把匕首緊緊握在手里。我不知道沒有保護性物質(zhì)在外面過夜會是什么下場,但是從一開始的探索隊沒有裝備保護性物質(zhì),他們中還是活下來了一些的情況來看,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我現(xiàn)在根本無法入睡,每一分一秒都是漫長的煎熬。只要有一點響動,我都會打開手電觀察許久,那種心跳到嗓子眼的感覺折磨著我,到最后整個人都精疲力竭,手電的光芒都灰暗下來。

  伴隨著寒冷和恐懼的,是饑餓。

  受傷之后人的身體需要能量,我并沒有吃晚飯,還經(jīng)過了漫長的戰(zhàn)斗和跋涉。關鍵是,我的背包都不在我身邊了,里面裝著我所有的救命食物。

  我身上只帶了匕首,打火機,手電筒,和一塊電子表。我焦慮到不停的打開手電筒看電子表的時間,有一次只過去了幾分鐘。

  我真的好想回家......我想起溫暖的被窩和家里的小狗,還有那十月份就開始發(fā)熱的暖氣片,我可以和奧維麗婭縮在被子里一起看外面的雪花,聊聊我小時候在波蘭農(nóng)村長大的故事。我在畜棚里面給奶牛擠奶,在河里抓魚,和小伙伴一起說斯大林拿走波蘭人財產(chǎn)和土地的壞話。

  奧維麗婭是一個可以依靠的姑娘,她不管我之前曾經(jīng)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毅然和我在一起。從華沙大學畢業(yè)后的我僅僅空有學歷,在華沙難以立足,她依然對我不離不棄,一直到我和命運斗爭到翻盤的那一天。

  老所長看中了我發(fā)表在學術(shù)刊物上的文章,他找到在破房子里啃果醬沾粗面包的我,安排我進研究所工作。我剛?cè)肼毦屯伙w猛進,一直升職,從研究員一路升到特招。

  研究所的員工都能在華沙分到一套房子,雖然只是一棟破房子,但是在那個時期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奧維麗婭家境也一般,和父母住在一起,在分到房子之后,我們終于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小窩。

  她平時沒什么愛好,就是打毛衣,每一件毛衣都要花很久時間,她把這些毛衣送給鄰居家的孩子們,后來隔壁鄰居生了四胞胎,這個愛好一度陷入漫長的制作過程,不過她還是堅持著把毛衣織完了。

  我腦海中浮現(xiàn)出奧維麗婭在房間里打毛衣的樣子,眼眶濕潤了,她長得也許不怎么好看,但是畢竟陪我走過了那么久的旅途,遇見她也算是一種幸運。

  我真的好想離開這里,有時我甚至想,如果說,再和婚禮上的“裂頭怪”單挑一次的話,贏了就讓我回家,說不定我會答應,無論如何為了這渺茫的希望要試一試。

  今天晚上極冷,也許是從西伯利亞過來的寒潮,氣溫驟降到幾度的水平,還有風,我的大衣里面只穿了兩件衣服,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一點點的流失,有好幾次,手幾乎沒什么感覺,那是被凍麻木了。

  就那樣熬到了凌晨兩點多鐘,我的手電光也變得微弱和不穩(wěn)定下去,要靠拍打才能重新工作。此刻的我已經(jīng)顧不上什么警惕,什么戒備,都被我拋之腦后,頭腦昏昏沉沉?,F(xiàn)在的希望就是能喝上一碗熱湯,我把打火機握在手里,每隔幾分鐘就打亮一次,看著那微弱的火苗發(fā)呆,然后馬上熄滅,到后面已經(jīng)不用我熄滅了,它自己就在棉芯上黯淡下去,只剩下一團蠕動著的藍色火苗,再到后面,只能看到火石的火星,在黑暗的夜里四濺,像流星一樣轉(zhuǎn)瞬即逝。

  幾乎全部的體力,都被我用來保持清醒了,到最后清醒也幾乎不能保持,我的大腦在寒冷中已經(jīng)思考的很慢很慢,開始出現(xiàn)一些幻覺,耳邊出現(xiàn)細碎的聲響,有好幾次,我都以為那種畏光鬼影要來,然而到后面什么都沒有。

  小時候聽過一個童話故事,一個小女孩在平安夜賣火柴,到最后被凍死了,臨死前她劃了好幾根火柴,看見了燒鵝,圣誕樹,還有她的外祖母。

  人死前是會出現(xiàn)這種幻覺的,有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從腿上滲出的冰冷的血黏糊糊的沾在我的傷口上,把褲腿都染濕了一大片。

  盡管已經(jīng)快要油盡燈枯,但是我的身體依然在拼命的調(diào)動最后一絲熱量來抗爭,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不能倒下,不能倒下,想想奧維麗婭。

  我就那樣在寒冷的夜里苦苦支撐,像是一個已經(jīng)被打趴下,卻怎么樣也死不了的人,或者說,更像是一只蟑螂,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這種蟲子的偉大,無論你把它沖下馬桶多少次,它總是能爬上來,或許這也是一種偉大吧。

  鼻頭有點麻癢,有什么東西在舔我的臉??隙ㄓ质腔糜X吧,我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更不想掏出懷里的手電去一看究竟,然而那玩意實在很溫暖,還帶著噴出鼻孔的熱氣,呼哧呼哧。

  我想起了我的狗蘇萊克,在他小時候也是這么喜歡舔我,和我玩耍,我不禁露出一個微笑,家里的墻角有一個球,就是我給蘇萊克買的。

  那東西拱了拱我的臉,臉上傳來一陣皮毛的麻癢,幾乎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幻覺,我如夢初醒的睜開眼睛,打開了手電筒,右手緊緊抓住了匕首。

  強烈的燈光刺破了暗夜,照向那個物體,被突如其來的強光刺激,我和它都呆住了。

  兩只大耳朵,灰色的皮毛,一個毛絨絨的腦袋上一雙烏黑的眼睛看著我。

  一只兔子。

  這家伙似乎是冷極了,看上去哆嗦著喘氣,兔子在冷的時候會和同伴靠在一起取暖,此刻它似乎沒有同伴,就找到了這個樹干,和樹干里的我。

  我伸手去抓它,它也不反抗。不知道是被強光刺激了還是怎么回事,這似乎是一只被遺棄的家兔,很是乖巧溫順。

  我抓住它的后脖根,把它拎起來塞進懷里,頓時感覺一團溫暖涌進了我的胸膛,它從我的領口伸出頭,兩只大耳朵在我的臉上呼啦啦的摩擦,搞得我發(fā)麻的臉有點兒癢。

  我頓時笑了起來。

  都說共同的敵人造就原本老死不相往來的個體之間相互依存。就比如現(xiàn)在,一個人和一只兔子,就這么在森林里相依為命,真是奇妙啊。

  小家伙長的圓頭圓腦,和一般的兔子比起來它圓滾滾的大了很多,身上的毛皮也很厚實暖的不行,想來根本不缺食物。

  我的情況不但沒有惡化下去,甚至感覺漸漸好了起來,溫暖重新回到我的四肢百骸,我又能活動了。

  “來?!蔽覍χ米诱f?!拔乙獛憧疽稽c火?!?p>  我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兔子在我的衣服大口袋里調(diào)整著姿勢,從領口中探出頭警惕的觀察著一切,我在樹干里收集到不少的干木片,把它們放在一堆,加了點枯枝和落葉,就想生火。

  然而在冷風中根本打不著火焰,我的打火機在我的頻頻使用之下,煤油已經(jīng)所剩無幾,光靠火石激蕩而起的火焰無法點著引火的枯枝。

  我看著懷里的兔子,靈機一動,拔出匕首,從它厚實的身上割了一點兒毛,兔子咕咕叫了幾聲,似乎很不滿,然而我安撫完它的舉動,把兔毛放進柴堆里,又做了幾次嘗試,兔毛是易燃物,果然點著了。

  一絲火苗升騰而起,然后是中等的火焰,火很快著起來,金色的光焰在枯葉上燃燒,然后是小樹枝,樹枝和大樹枝。

  噴薄而出的火焰,像是日出一樣溫暖。

  我和兔子舒服的瞇起了眼睛,火焰驅(qū)散了周圍的黑暗和恐懼,柴禾燃燒的芳香也在四周擴散開去,火堆里面還有松果,我喂了兔子一點,它用它的牙齒咬了咬,并不感興趣,兔子不是松鼠。

  我摸了摸兔子的頭,它舒服的開始咯吱咯吱的磨牙,在我懷里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呼吸逐漸趨于平穩(wěn)。

  這只兔子簡直就是來拯救我的天使啊,寒冷的夜里有一個旅伴,或許和我遇到奧維麗婭一樣,算是一種幸福吧。

  

風消逝于碧野

抱歉!之前的章節(jié)發(fā)到第二卷去了,發(fā)錯了,我重發(fā)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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