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墜姑姑雖是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但她的眼中泛著絲絲水光和歡喜,那眼底的歡喜耀眼又明亮,如同一個年輕稚嫩的小姑娘。
“上次一別后墜兒再也沒有見過主子,現(xiàn)如今已是耄耋之年,墜兒還以為此生怕是沒機會再見主子了,主子,您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方才還靈動嬉笑的小娃娃此時沒了孩童該有的活潑,那小小的身子散發(fā)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周身的攝骨氣勢和歷盡滄桑的疲態(tài)讓她顯得比玉墜姑姑還要蒼老幾分。
她凝眸看著姜小豆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滿了復雜和探究。
過了許久,那小小的身影終于有了動作,一個蒼老疲倦的聲音在空中輕輕響起“墜兒,你說,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天選之人?”
玉墜姑姑仍跪在地上沒有起身“主子親自引進來的,即便不是天選之人,他們也與開天大帝有著超于常人的緣分。”
“只是,狐族一輩大多深情,若那個孩子當真是天選之人,他怕是要經(jīng)歷一個離別之苦了,唉...........造化弄人吶..........”
“主子,天道輪回都逃不過因果二字,若是那個孩子當真是天選之人,一定有前因可尋,后果可續(xù),那個小狐貍不過是要多費些時間,要么等待,要么療傷?!?p> 那個小娃娃深深一嘆,纖細的眉間隱有不舍,那眼底的慈愛像是一個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苦的母親、
小娃娃扶起了跪在自己身邊的玉墜,她凝眸看著玉墜那滿頭白發(fā)和蒼老的容顏,感嘆道“這些年苦了你了?!?p> “為主子解憂,是墜兒的本分,墜兒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是怕再也見不到您,怕有負您的所托?!?p> “你做的很好,即便是我與太昊一同在這,怕是也沒你做的好?!?p> 突然珊瑚林中傳來一聲異響,好似海獸低吼一般,玉墜和風里犧都聽見了這動靜,玉墜輕嘆,對風里犧解釋道:
“近幾年來海中變化極大,前前后后無故消失了不少水脈,亂流涌動不安,海底地形不斷發(fā)生異變。期初消失的也只是渤海中的一些不起眼的小水脈,鮫族并沒有在意,誰料后來歸墟竟然也無故消失了幾條古老的水脈,而且地形變動極大,海中地形一變,引來了不少外界亂流和異獸。”
“鮫族一直以來都再驅(qū)趕誤闖歸墟的異獸,至于那些亂流,他們拼盡全力也只能稍稍改變亂流的方向,使鮫族不會被亂流所傷,無法徹底驅(qū)散亂流,那些亂流在歸墟內(nèi)橫沖直撞,就連這禁地之中封印多年的珊瑚林里也時不時的會有亂流涌入,”
“這些亂流雖是讓人頭疼,但還在還未因它們釀出什么禍端來,這是不幸中的萬幸?!?p> 風里犧微微皺眉,眼中充滿了擔憂和復雜“天地異變都有它的理由,自我被那一聲異響驚醒之后,我心中便有不祥預感,總覺得這天地間的太平怕是要結(jié)束了,我輾轉(zhuǎn)多時無法再次進入沉睡,心中不安之下只好來歸墟看看,誰想正巧遇見了這些孩子。”
玉墜姑姑問道“所以您覺得她們便是天選之人,特意引她們來此?”
“引她們過來不單單只是覺得她們有可能是天選之人,更重要的是,我看見了那個丫頭的眼睛?!?p> 風里犧道“墜兒你相信嗎!當我與那丫頭對視時,我竟然害怕了,若非強行壓制,我怕是早就跪在她面前了?!?p> 玉墜聞言實為震驚,她的主子曾被天下人所懼,一生的經(jīng)歷也非常人所能承受,她這樣的大人物竟然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那個小丫頭讓您害怕了?”
“是!”
風里犧凝眸看向白珊瑚林,眼底應有疑惑閃爍“不應該說我怕那個小娃頭,應該說,我害怕的是她的眼睛和身上散發(fā)的氣息,若是只看眼睛和感受氣息的話,我險些誤以為她便是當年的....................”
話未說完突然沒了聲音,風里犧似乎發(fā)現(xiàn)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她曾有愧于那個人,不敢輕易將他的名字說出口。
玉墜也清楚記得那個女子的眼睛,那雙殷紅似血,冰冷無情。雖是眸中含笑,但笑意未達眼底,眸中深處更是冷漠,冷漠之中隱透一絲嗜血,讓人觸目心驚,不敢直視。
那丫頭看似平易近人,但卻是個實打?qū)嵉睦溲恕?p> 唯一一處好的,便是她對心上之人的在乎和兩個徒兒的不舍,也正因為有了這些,那雙血眸中添了些許溫和,少了一些冰冷。
玉墜姑姑順著風里犧的目光看向白珊瑚林,沙啞著聲音道“算算時間他們也該走出珊瑚林了,到底是不是天選之人,馬上便可明了.................”
...............................................
珊瑚林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山洞,那山洞之中的石壁上似乎生長著一些能夠散發(fā)熒光的水草,洞中雖是不明亮,但幽光閃爍,勉強只能看見腳下的路。
那山洞很是空曠,洞中時不時有暗流涌進,每當暗流涌進與石壁相撞時,山洞之中變回有嗡鳴聲響起,好似巨獸那低沉的吼叫聲。
姜小豆本身就眼力不濟,再加上這山洞之中光芒微弱,她無法看清周圍的事物,只能用自身的神識來探路,而夜煬因被人強行剝奪了內(nèi)丹,內(nèi)傷未愈,暫時無法運用自身的靈力,只能與姜小豆互相扶持,慢慢的前進。
“小豆,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此處有何異樣?”
姜小豆搖了搖頭,問道“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這山洞之內(nèi)寒氣逼人,而且水中隱有陰冷之氣?!?p> 夜煬道“雖說此地是在深海之下,但在未入山洞之前,水中確實也有寒氣,可那種寒氣尚可抵擋,這山洞中的寒氣與尋常寒氣不同,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冷之氣。這種寒意無法抵擋,弄得心里惶惶不安,隱有不詳之兆?!?p> 夜煬又道“不知為何,我每向前走一步,這種寒意越是攝骨,寒意一盛,心里的不安便更強烈了,雖是說不出什么原因來,但我總想帶你離開,總覺得我們再走下去,怕是回不來了?!?p> 姜小豆腳下微微一頓,仍是扶著夜煬慢慢的向山洞深處走去。
洞中熒光微弱,兩人腳下的影子忽明忽暗,忽長忽短。
“夜煬,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那時你雖是打扮的雌雄不辨,但我仍是一眼看出你是女兒身?!?p> “我一開始真的很討厭你,因為你過于冷漠,而且還挑剔事多,愛干凈,愛使喚人,不如阿桑好養(yǎng)活,人家吃穿用度從未提過要求。”
夜煬忍不住輕笑出聲來,這一笑倒是稍稍減少了一些體內(nèi)的痛意“我也是一樣,想本座可是一方狐王,見過的女子沒有上千也不少,人家不是嬌羞可愛,就是善解人意,你呢一樣也不沾邊,邋里邋遢,奸詐狡猾,沒有一點身為女子該有的樣子。”
姜小豆哼了一聲,嗔道“既是知道我不好,為何不一早離開,何苦在我身邊受罪!”
夜煬溫言道“一開始的確事為了找到叔父才強忍著各種不適待在你身邊,后來是真的離不開了,就算是罪,本座也愿意去受?!?p> “你呀雖是心狠手辣,奸詐狡猾,時而冷漠時而無情,但卻也有著你的好,你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可你并沒有強取豪奪,而是一物換一物。你殺人不留情面,但所殺之人有他們非死不可的理由。逆天而行,不過是想彌補過去,想要爹娘不再受喪子之痛?!?p> “你雖然看著像是個冷血無情的惡人,但實際上也只是個小姑娘,一個讓人心疼的姑娘?!?p> “哼!雖說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魅惑人心來,倒是一把好手!”
姜小豆輕笑一聲,淚水從一側(cè)無聲滑落,從夜煬的角度去看只能看見她抿嘴輕笑,根本看不見她流淚。
“那你說,我這只狐貍有沒有魅惑到你?”
姜小豆重重的點了點頭“你的媚術(shù)爐火純青,自是魅惑到了我,不然也不能將你娶回去,成為合虛唯一的國婿。”
夜煬笑道“本座雖是入贅,但也是你正兒八經(jīng)大紅花轎抬進國門,合虛王親自應允的女婿,本座這個夫君之位名正言順,咱倆這輩子只能生離死別,沒有和離休書,反正你答應過本座,這說出口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可能!”
姜小豆腳下猛然一滯,血色眸中快速閃過一絲悲色。
夜煬無意間讓她想起了曾經(jīng)的白首狐王,想起了在幽都時她親口允諾他的話。
“他雖是青丘的王,是青丘的驕傲,但卻沒有盡到做爹的責任,就是做相公,也有負與自己心愛人。以后咱們可不能向他們一樣,即便是到了非走不可的時候,也必須得提前與對方說一聲才行,不能無故離開,音訊全無?!?p> “那我們就說好了!你可不能再拋棄我了...........”
“夜煬,我”
“小豆,你快看!”
姜小豆剛開口便被夜煬打斷,她順著夜煬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前方一片漆黑,像是有一層濃濃的黑霧擋在那里似的。
“那黑霧有些奇怪?”
夜煬知道姜小豆眼力不濟,他調(diào)動了體內(nèi)的火靈石,一團明亮的火焰在他手中出現(xiàn),那火焰不懼海水,在冰冷的水中大放光明。
火焰驅(qū)散黑暗的同時,姜小豆也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這...........這是...什么???”
他們面前是一個巨大的石壁,那石壁擋住了他們所有的去路。
“小豆,這上面刻的是............蛇群嗎?”
姜小豆凝眸細看,雖是石壁上生有不少水草,但她依舊能看清水草背后那副壁畫。
那巨大的石壁上刻了一幅畫,畫中有數(shù)條巨蟒,它們以一塊巨石為中心圍在一起,那巨石上刻有火焰狀的花紋,微微外凸,石頭里好似有什么東西,那些巨蟒神態(tài)各異,有的仰天死后,有的警惕四周,還有的臥在石頭旁淺睡。
“石壁上為何要刻蛇群?自古以來蛇族的地位極低,無論怎么努力始終是妖族的下等族類,盤古貴為開天大帝,他的墳塋壁畫上應當用刻有開天靈獸或是神火仙草才是,為何會刻這些下等妖物。”
夜煬想了想又道“而且上古之時,這妖魔兩族與神族不合,他們怎么可能會在這里刻下妖族的身影?!?p> 盤古墓立世已久,在那個時候神族主動排擠詆毀妖魔二族,他們怎么可能允許舊主的石壁上會留有妖族的痕跡。
姜小豆凝眸細看,突然走上前去,夜煬擔心四周有隱秘機關(guān),慌忙跟了上去,守在她身邊。
“小豆小心!”
姜小豆點了點頭,她伸手輕輕撥開石壁上的水草,當水草被挪開之時,那副壁畫的全貌也暴露在兩人面前。
夜煬看著眼前的壁畫,纖細的狐貍眼中滿是震驚。
“這不是蛇群................”
那壁畫上畫的巨蟒雖是神態(tài)各異,但卻擁有著同一個身體。
看到壁畫全貌時,夜煬下意識的瞟向姜小豆,心中的不祥更是強烈了。
姜小豆凝眸看著眼前的壁畫,眼底有了一絲了然“他是曾經(jīng)的天地共主,妖魔兩族的首領(lǐng),混沌之前便已存活,開天辟地后,更是成了三界之中唯一一條無足之龍?!?p> “天地共主........燭陰?!”
夜煬輕聲喃喃“燭陰的本體也是九頭蟒?”
他雖是喃喃自語,但姜小豆仍是聽的真切,她心中驟然一沉,一絲寒意順著脊梁骨快速蔓延。
姜小豆緩緩上前,輕撫那冰涼粗糙的石壁“此處是盤古墓的入口,這石壁便是盤古墓的大門。”
“小豆!”
夜煬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姜小豆轉(zhuǎn)眸看他,只見那面具之下的雙眸充滿了擔憂和顫抖。
“本座不想要大明燈了。”
“本座也不想向軒轅借兵了,我們可以守著涂山,實在守不住便隱世好了,只要咱們能在一起,隱世居住也挺好的。”
“若你不喜歡隱世我們便擇一處你喜歡的地方住下來,雖說吃住可能不如以往,但想來也不會太差?!?p> 夜煬拉著她,用著最溫柔的聲音快速的說著話,似乎只要他說慢了一點,姜小豆就聽不到了。
“我們回家吧!好嗎?”
姜小豆從未見過夜煬這樣,他的不斷妥協(xié)讓她覺得心疼,她甚至有些后悔,有些內(nèi)疚,若是夜煬不踏足歸墟的話,也就不必面對這殘忍的情況了。
“我所做的一切不光為了你,我還有徒弟,你還有子民,我們可以隱世,可以逃到三界毀滅的最后一刻,但我徒弟,你的子民,他們就要在這三界顛沛流離,死里求生?!?p> 姜小豆溫和笑道“夜煬,你雖然知道我一直以來都在派人四處密查女媧的下落,但你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在意她的下落?!?p> 夜煬搖頭到“這不重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能一起回家,一起生活........”
“夜煬你聽我說,我之所以竭盡全力的找她,是因為我懷疑我的真實身份!”
姜小豆打斷了他的話,對他正色道“自我懂事起我便懷疑我的真實身份,我不是人,不是神,不像妖,更不是魔,我雖是活在三界之內(nèi),但卻又與整個三界有些格格不入。午夜夢回時,我要么夢見過一些殘缺不明的片段,要么夢到天塌地陷的悲慘場景?!?p> 紅眸逐漸濕潤,姜小豆的聲音慢慢變得有些哽咽“雖然沒人說過,但我心中隱約猜的到,我的出生怕是不祥的?!?p> “祝余曾在我身上窺視到了一絲殘缺的往事,他窺探到一個男子,以及那男子曾說過的話?!?p> “祝余,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師父,那個人說...說問世天下亡?!?p> “夜煬,我不怕死,從來都不怕,我只怕不明不白的突然死去,如果我注定要身死,但我要用這一條命來跟人談判,用它來獲得最大的利益。又或者”
姜小豆溫和一笑,水光在眼中微微閃爍“又或者我能僥幸存活,就像夢境中的一樣也說不定。所以與其旁人尋來,主動奪走我的性命,不如我主動一點找上門去,興許另有轉(zhuǎn)機也說不準?!?p> 姜小豆握著夜煬的說,溫和道“我們之前說好的,一方離開要提前明說,不能突然離開,所以........夜煬,即便離開歸墟時只有你自己,你也要好好保重,照顧好自己,照顧好我的徒弟們,還有你心愛的涂山。”
“不能不賭嗎?”
“賭了興許有一線生機,不賭的話我們怕是真的要緣分盡了?!?p> 夜煬慢慢松開了姜小豆的手,纖細的狐貍眼中有了一絲抉擇。
“好,本座陪你賭?!?p> 姜小豆點了點頭,飛身一躍,她凝視壁畫,突然出手,一掌打在了那巨蟒正中間的石頭上。
靈力散發(fā)出明亮的光芒,光芒在那石頭中微微閃爍,很快靈力順著石壁上的紋路快速蔓延,九頭蟒被那光芒籠在其中,在靈力的催動下,那九頭巨蟒竟然緩緩睜開眼睛,巨大的身子在石壁上緩緩游動,它們居高臨下,用著冰冷而又蒼老的目光凝視著姜小豆。
沙啞而又古老的聲音在洞中悠悠響起。
“你終于回來了,我的兄弟。”
與此同時,白珊瑚林中驟然響起了茶盞被打翻的聲音。
“主子,您怎么了?”
風里犧顧不得拍去身上的茶葉殘渣,她站起身來,凝眸看向珊瑚林的盡頭,眼底一片復雜。
“還真是她......................”
“主子您說什么?難不成.................”
玉墜姑姑拄著拐杖上前幾步,她清晰的感受到珊瑚林中傳來混亂水流,而那水流正是從珊瑚林盡頭涌來的。
“那丫頭還真是天選之人...................”
風里犧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抬腳便往珊瑚林深處走去,剛走不過兩步,她突然停了下來,她微微抬頭,看著頭頂上那個正在微微發(fā)顫的封印,激動的雙眸瞬間變得冷然。
“主子,有人在攻擊封?。 ?p> 這封印是當年她與太昊用自己五成修為合力煉化的,在這塵世除了她們的師父和自己之外,不可能再被他人打開。
“砰!”
靈力與封印相撞的聲音在深海之中再次響起,這一次的動靜比之前幾次都要響亮。
“主子!”
動靜越來越大,說明封印的力量越來越弱。
風里犧心中不禁騰起了疑惑,外界到底來了多少人,竟然能快速的削弱她封印中的靈力,而且,外面來的到底是什么人,為何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硬闖................
難不成是那小狐貍和小娃娃招惹來的?
“咚!”
封印上驟然出現(xiàn)了一道雪白的龜裂紋路,玉墜姑姑大驚失色,險些癱倒在地。
“主子!”
封印有了裂紋,說明它快撐不住了。
“擺好陣法撐著,等我回來!”
風里犧飛身一躍,小小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
姜小豆看著盤在石壁上的九頭巨蟒,揚聲問道:
“你的兄弟是誰?”
石壁上的九頭巨蟒微微一愣,其中一個蛇首從石壁上抬起了身子,殷紅的信子在姜小豆面前微微一嗅。
“你就是我們的兄弟?!?p> 姜小豆凝眸看著她面前的巨蟒,只覺得這巨蟒雖是同為一體但氣息混雜,而且它們身上總有一種讓她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輕聲問道“你們又是誰?”
九個蛇首微微昂起,蒼老而又沙啞的聲音在洞中悠悠響起:
“我是谷水?!?p> “我是汴河?!?p> “我是沔水。”
“我是巨野澤?!?p> “我是沇河?!?p> “我是瓠河?!?p> “我是羅布泊?!?p> “我是云夢澤?!?p> “我是泗水?!?p> 姜小豆與夜煬對視一眼,兩人都發(fā)現(xiàn)了不對的地方。
谷水,汴河,沔水,巨野澤..............它們說的都是上古水脈的名字,而且,還都是些早已干涸的水脈。
“你們...........你們曾經(jīng)是三界的大河?!”
九個蛇首微微一點,它們慢慢的盤在了一起,沉聲嘆道“是!我們曾經(jīng)都是河流,是三界之中無人能撼動的強大水脈,當年的我們在天地之中支撐著各條水源,掌控著荒野高山的命脈。世人尊我們,敬我們,尊稱我們?yōu)榫艦^,年年上供,月月叩拜?!?p> “無奈的是,因桑海桑田,山川變動,我們水脈的流動河掌控的范圍受到限制和巨大的改變。年輕的河流頻頻問世,古老的我們被世人忘記,被三界拋棄。我們苦苦支撐不過百年時間,年輕的河流終是奪去了我們的所有?!?p> “慶幸的是,我們的管轄領(lǐng)域雖是被年輕的河流奪去,但靈力和意識還沒有完全消散,雖然我們是古老的水脈,經(jīng)歷了世人無法想象的滄桑,可我們終究還是不想死,我們想活,想留在三界,但是沒有領(lǐng)域,靈力匱乏又被世人遺忘的水脈是無法在天地之中存活下去的。我們不甘就此身亡,憤怒悲戚之時,一個人來到了我們身邊。”
“那個人是被我們的求生的執(zhí)念引來的,他想幫我們,想為我們爭取一絲生機。只是,盡管他身份尊貴,手握重權(quán),可三界變動他卻沒法插手,無奈之下,我們只能兵行險招,簽下協(xié)議,用了逆天禁術(shù)。”
九個蛇首偎依在一起,似乎只有這樣,它們才能有一絲安心。
“我們是河流,是水脈,再是擁有靈智,再是修煉也有著脆弱的致命弊端?!?p> 姜小豆率先反應過來,脫口道“無法擁有實體,無法獲得自由!”
沉重的嘆息再次傳來,九個蛇首輕輕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水脈之靈,稱之水靈,水靈者,無實體形態(tài),無性別之分,水靈者所呈現(xiàn)出來的所有一切都全憑自己的喜好?!?p> “只不過,三界之中雖是水脈無數(shù),但能夠擁有靈智,能夠進行正道修煉的卻少之又少。”
它們說的不錯,塵世之中,若是提起河伯,十人約有兩三人知道,可若是提起水靈,怕是百人之中,怕是無人知曉。
“水靈者,雖是可以修成正果,但卻無法擁有真正的肉身,水靈之身看著雖是與人族無異,但卻是真正的鏡花水月,只需人族輕輕一碰,水靈之身便會如同飄在水面上的泡泡一樣破碎開來,破碎之后墜入水中,百年之后才能擁有在再次化形的機會?!?p> “更重要的是,水靈一生無法離開自己的河床,盡管水靈能夠修煉,但卻沒有辦法離開自己的領(lǐng)地,沒法辦法踏上岸邊。”
這是身為水脈的無奈,也是水靈注定的悲劇。
“我們雖是想活,但早已沒了屬于自己的河床和領(lǐng)域,三界更是沒有人還知道我們的名字,要知道,這水靈的生死從來是不由自己的,若是失去了領(lǐng)地,被世人遺忘,水靈便會悄然身死。”
“那個人來到我們身邊,他向我們承諾,說他一生都不會忘記我們的名字,而且他將我們引入渤海,在這里找了一處能夠讓我們棲身的地方。如此以來雖是可以延長我們的生命,但終究是無法讓我們真正的活下去?!?p> “每一條河流最是自由自在的存在,無論是穿山還是過海,還是化作風雨,不管哪一種形式,我們都是自由的。若是被人圈著,困著,我們就是一潭死水,是沒有活下去的意義的。”
“所以,那個人與我們簽下協(xié)議,他承諾延緩我們的生命,保證用逆天禁術(shù)來讓我們重回三界,擁有自己的領(lǐng)域,痛痛快快的活一場。而這重生索要付出的代價,便是要我們在這里為他看守陵墓。”
“當時的我們靈力孱弱,無法在歸墟之中站穩(wěn)腳跟,他只能將我們強行封印在這石雕之內(nèi),用石雕來保護我們,讓我們不至于在歸墟之中被亂流所傷?!?p> 其中一個蛇首微微抬起,對姜小豆道“我的兄弟,而你便是我們守陵的期限,是我們重生的喜時?!?p> 姜小豆指著自己,不可置信的說道“我?”
“是!”
另一個蛇首搖頭嘆道“只是滄海桑田這么久,你大約是不會記得曾經(jīng)的約定了!”
“曾經(jīng)的約定?”
那個嘆息的蛇首沉聲說道“當初與那個人簽訂協(xié)議的不止是我們,還有你!而且你與他的協(xié)議比我們要早很多年?!?p> “當年混沌之時,天地之中只有上河這一條通天水脈,它是混沌之中最為尊貴的存在。但是后來,盤古開天辟地,三界地形大變,上河的地位受損,世人嫌棄它渾濁,便稱它為的濁河。雖是地位不在,但它的領(lǐng)域和實力還在,渤海之南到北荒東,它的河床幾乎橫跨了半個三界。”
“上河是混沌之時便存在的古老水脈,而你卻是開天辟地時,盤古大帝親手創(chuàng)造,也是天地初建時唯一一個,實力與上河相當?shù)牡诙l水脈?!?p> “你的領(lǐng)域從北荒之西到南荒之北,當時的你靈力充沛,水流清澈,河床延綿千里,望之不盡。那個時候上河已經(jīng)變得渾濁不堪,而你既是新生的水脈,又是三界唯一一條通天凈河,那個時候你的名望和地位早已超越了上河?!?p> “因天地初建時,三界只有你與上河兩條通天水脈,所以你們并列為南北兩瀆,南北兩瀆,陰陽兩行。你的大名叫北瀆,這是當時最為尊貴的名字,因你的水源盡頭在沇山,所以世人常常在私下稱你為阿沇?!?p> “只是好景不長,你雖是與上河地位相當,但終究是新創(chuàng)的河流,你根基不穩(wěn),經(jīng)不住滄海桑田,也扛不住山野荒林的變化,因山川地貌的變化,你的靈脈受損,逐漸枯竭,慢慢的現(xiàn)露出那巨大的河床來?!?p> “人們忘記了你曾經(jīng)的貢獻和榮耀,你的名字漸漸被人遺忘。你求生的執(zhí)念也引來了那個人,他曾經(jīng)也帶你來過這歸墟,也曾想讓你鎮(zhèn)守此處,但你拒絕了。”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姜小豆心中慢慢浮現(xiàn),她猛然響起自己曾做過的那個噩夢,她問道“我當初到底承諾了他什么?”
巨大的蛇首微微一搖,沉聲道“我的兄弟,我們只知道你與那個人簽訂的協(xié)議與我們不同,至于你到底答應了他什么,我們就不得而知了?!?p> 另一個蛇首道“雖說不知道你們到底做了什么協(xié)議,但我們能感覺的到,現(xiàn)如今你身上的水靈之氣很是孱弱,若非我們都是水靈,既有可能會察覺不出你身上的水靈之氣,從而誤會你是個的普通小姑娘。”
另外幾個蛇首緩緩點頭,附和道“是??!你真應該慶幸,若不是我們還記得你,你怕是要與這小狐貍一樣,被暗流卷去千里之外了?!?p> “我們還記得那個人在離開之前曾親口說過,說他會再次回來,若是他沒有回來,你也會來,只要你踏進我們身后這扇門,我們的任務便已經(jīng)完成,曾經(jīng)施下逆天禁術(shù)會自行運轉(zhuǎn),我們會重生為河流,自由選擇領(lǐng)域。”
姜小豆問道“那個人離開之后回來了嗎?”
九個蛇首紛紛搖頭“那次一別,我們再也沒有見過他,不過他當初既是說了那樣的話,應當也想到自己可能沒法再踏進歸墟了?!?p> “我的兄弟你別急,他雖然沒有回來,但他的徒弟回來過,他的徒弟就在里面,你當初的承諾,興許他的徒弟就知道?!?p> “他的徒弟............”
姜小豆眉間一挑,脫口出一個名字來“你說的是女媧!三界的母上之神!”
“對!就是她,很久之前,她曾回來過,還帶著一個尸體,原以為她是將尸體放入盤古墓中便會離開,誰想她這一入陵,便沒有再離開過?!?p> 姜小豆點了點頭,揚聲道“那我便去問她?!?p> 九頭蟒輕輕一點頭,那條巨大的蛇尾重重的拍打在石壁上,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山洞都為之顫抖。
待那巨大的聲音消失后,兩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面前,石壁下方多了一個暗門。
此時的九頭蟒好似經(jīng)歷了很大的磨難似的,九個蛇首都大口喘著粗氣,眸中透著絲絲疲憊。
“北瀆兄弟,我們此次重生,怕是會忘記前塵往事,還望兄弟千萬保重!”
姜小豆鄭重的沖它們行了一禮“多謝諸位兄弟!”
“只是...........我多嘴一句,各位兄弟,如今的三界地勢大變,以前你們的河床興許早就不復存在了,還望各位莫要魯莽,仔細尋上一處適合生存的領(lǐng)域才是。
九頭蟒點了點頭,它們盤在一起,吐著巨大的蛇信,略有些疲態(tài)道九頭蟒游動著巨大的身軀,它們身上的鱗片中慢慢發(fā)出光芒來,那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耀眼..............
姜小豆察覺不對,拉著夜煬走進石壁下的暗門。
當他們走進暗門的同時,石壁上九頭蟒的身體猛然炸開來,裂紋在石壁上快速蔓延,碎石轟然落下,巨大的聲音在洞中響起。
突然,一股暗流涌入暗門,那股暗流把姜小豆夜煬卷在其中,帶著他們向洞中深處涌去。
被暗流所困的姜小豆在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不斷墜落,堆的像小山一樣的石壁,還有渾濁的海水,以及那九道向外涌去的暗流...........................
“北瀆..............北瀆..........”
一個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那聲音時而柔和時而剛硬,三分像男子,四分像女子,讓人雌雄難辨,難以區(qū)分。
“北瀆..............千萬別違背你的諾言,不然那個人是不會放過你的...............”
“你是誰?你怎么會知道我與那個人之間有承諾?你到底是誰...........................為什么你的聲音聽起來這么耳熟?”
“我是”
“小豆!”
姜小豆猛然清醒過來,她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夜煬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