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豆眉間一緊,說道“幾天前我曾在翼望山見過一個叫沙兒的婢女,她曾是姮娥母親的近身,我料定她現(xiàn)在會將姮娥視為新主,而且我懷疑姮娥手里一定有支不可小覷的勢力,當時我便派人去查,只不過暫時還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竹蘭道“尊主莫要著急,璣衡閣已經(jīng)查個清楚,在我與葉青進涂山之時,已經(jīng)把姮娥之事跟安將軍說了,安將軍二話不說帶了人就出山去了,想必待他歸來之時,尊上心中的擔(dān)憂必然消散?!?p> “噢?我還真是好奇,璣衡閣到底查到了什么?”
“尊主可知姮娥分娩一事?”
“知道,聽說她生了一個死胎............”
姜小豆頓了頓,話音一轉(zhuǎn)道“聽說她是早產(chǎn),因孕期短,那鳳凰蛋脆弱至極,難以孵化,姮娥為了孵化鳳凰蛋,幾乎耗盡了所有的靈力,沒了靈力支撐,再加上身受重傷,現(xiàn)在的她已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嫗?!?p> “鳳凰蛋早已孵化,而且是位女嬰。”
姜小豆心中驟然一緊,驚道“何時的事?”
“璣衡閣查到此事時,那鳳凰蛋早已孵化,孩子誕生的具體時間無人知曉,那姮娥也是個有手腕的,縱使被關(guān)令丘山也能將孩子藏的密不透風(fēng),若不是璣衡閣的兄弟偶爾在令丘山的后山看見一片破碎的蛋殼,怕是就連璣衡閣也不知道姮娥的孩子已經(jīng)出生了。”
“女嬰啊............姮娥終究也是個有福之人!”
那女嬰將是下一個姮娥,待她長大,必然要在鳳族鬧上一鬧。
竹蘭道“只是不知是什么緣故,那女嬰一出生便身患重疾,最為嚴重的是氣陰兩虛,而且雙眸有疾,是雙無法看清山水之色的金眸,就連她的鳳羽也是淡然的黃色,看著不像鳳凰,倒是有些像是黃鸝?!?p> 竹蘭頓了頓道“姮娥之子,體弱多病,毫無鳳凰之貌?!?p> “毫無鳳凰之貌?”
姜小豆沉思片刻,輕聲道“氣陰兩虛是心悸之癥,無法看清山水之色的金眸是黃疸病的癥狀,這心悸得需要服用莼草才能緩和病狀,而黃疸病不但要服用百株草藥,還需要一種靈獸的肉來做藥引?!?p> “心悸............黃疸.................翼望山!”
姜小豆恍然大悟道“原來沙兒去翼望山果真是為了姮娥!”
她終于明白沙兒為何不惜花重金買下幼讙,姮娥的孩子生下來便患有黃疸病,她需要讙獸來做藥引為她孩兒治病,至于心悸之癥得服下莼草才能緩解一二,莼草多數(shù)生長在雜草亂石之中,只是如今朝暾隕落,在這昏暗的天地中想找到莼草治病實在是太難了。
而鵸?是天地之間唯一一種喜食莼草為生的靈鳥,所以,沙兒才用重金讓翼望山的村名為她尋來鵸?,鵸?食用莼草為生,它的血肉里擁有著莼草該有的藥效,食鵸?的肉同樣能緩解心悸之癥。
“原這就是沙兒出現(xiàn)在翼望山的原因..................”
竹蘭道“王上,通過那位叫沙兒的婢女,璣衡閣便查出了姮娥母親為她留下的那支暗衛(wèi),他們以凡人的身份常年在山中居住,若非沙兒進山與他們溝通,怕是誰也想不到,山中一個貧瘠的小村子竟然是鳳族曾經(jīng)的暗衛(wèi)?!?p> “她母親為她留下了多少人?”
“不多,那些暗衛(wèi)以村民的身份在山中居住,像凡人的村莊一樣務(wù)農(nóng)嫁娶,最年長的已是耄耋高齡,最小的還是黃口小兒。村子里老老少少加在一起,統(tǒng)共不過幾十人。”
竹蘭頓了頓道“雖是人少了些,但男女老少個個身懷絕技,可以以一敵十?!?p> 姜小豆點頭道“那安南子此去意欲如何?”
“閣主不知如何處理,只將璣衡閣所查告訴了安將軍,安將軍怕她們跑了,率先帶人去圍困,至于這些人是生是死,如何處置,全憑您做主!”
“屠村?!?p> 姜小豆冷言道“一會你去找涂山狐王,讓他傳密箋給安南子,一定要斬草除根,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是!”
竹蘭頓了頓道“還有一事,事關(guān)........事關(guān)木靈族。”
姜小豆眸中幽光一閃,轉(zhuǎn)眸看向竹蘭,只聽他道“自從幽都儲君回到木靈族后,木靈族一改自由散漫的態(tài)度,族中規(guī)整了許多,而那族長也性情大變,變得殺伐決斷,冷酷無情,木靈族刻意擴大自己的領(lǐng)域,不過幾日功夫便把南海偏西將近百里的海域,以及南荒偏東里兩座小山據(jù)為己有?!?p> 南荒偏東..............
姜小豆心中驟然一緊,這南荒之中人族偏多,而南荒偏東便是無邊無際的海域,好端端的木靈族為何非要把族中僅剩不多的兵力放在南荒做甚...............
“事出反常必有妖,關(guān)于木靈族一事,璣衡閣可有查出什么?”
“兄弟們只查出木靈族正在游說周邊小族,木靈族的領(lǐng)域正快速擴大,木靈族上下戒備森嚴,族長又善于上古陣法和結(jié)界,弟兄們一時也查不出來什么?!?p> 姜小豆凝眸沉思,她道“既是查不出木靈族就像不要打草驚蛇了,你安排幾個人去查查他們新占有的領(lǐng)域,看看那南海偏西和南荒偏東的兩座小山是何來歷,他占有的這些領(lǐng)地周圍又有些什么東西,說不定這一查一切都清楚了?!?p> “是!”
姜小豆頓了頓道“你一定要派人好生留意木靈族,無論他有什么舉動,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這木靈族的族長與常人不同,他若是想做什么,一定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咱們要早早防備才是。”
“是!”
“別忘了囑咐安將軍,姮娥手下的人一定要輕掃干凈,但姮娥本人不許他碰,留著她的命另有用處。
“明白!”
在竹蘭即將離開之時,姜小豆突然叫住了他。
“另外,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p> “尊主折煞小的了,您有事只管吩咐。”
“我要你親自去趟天山,帶句話給帝江。”
“尊主要帶什么話?”
“明日卯時,西荒尸冢山碰面,他不來,我便去找他。”
.....................................................
“殿下,此處寒風(fēng)刺骨,您身子不好,還是進屋休息休息吧!”
“殿下,您還是進屋暖暖身子,等竹蘭跟帝江來了,奴婢自會跟您說的!”
“殿下!”
尸冢山山頂冷風(fēng)蕭蕭,寒氣攝骨,在那山頂之上站著兩人,一人面色慘白,凍得瑟瑟發(fā)抖,一人負手而立,向南眺望,眸中閃爍著令人心顫的復(fù)雜。
“殿下!”
“葉青,你先回屋子去吧!”
“可是”
“去吧!”
葉青深知她的脾性,自是不敢再勸她,只好搓著凍得發(fā)白沒了知覺的手指,打著冷戰(zhàn)顫顫巍巍的進了屋子。
那個單薄而又倔強的身影留在原地迎風(fēng)孤守,山中記時的梆子聲響了四次,守山的巡邏兵已經(jīng)換了兩撥。
不知過了多久,那抹如石雕一樣的身影終于有了動靜,只見她轉(zhuǎn)身離開了山頂,慢步進了密林之中。
密林深處每隔幾步便會有個凸起的土丘,放眼望去土丘在黑暗中接踵起伏,乍一看像是有暗衛(wèi)藏在密林中一樣。
尸冢山是家冢,而山中的守衛(wèi)看守的便是這些凸出的“土丘”,隨著時間的逝去,墓碑上隱隱約約只能看清之墓兩個字,其他的字不是被風(fēng)雨腐蝕的模糊不清,就是被外力所傷,斷裂成沫。
雖說這山是合虛的領(lǐng)地,但山中所埋的姜小豆也不全認識,因為有一些是曾經(jīng)跟隨她阿爹在戰(zhàn)場廝殺的將士,當年青水關(guān)一戰(zhàn)神農(nóng)兵和鳳族援兵全部犧牲,她阿爹心中愧疚,歷經(jīng)千辛萬苦把那些戰(zhàn)死的將士全部葬在了這尸冢山里。
有的有名有姓,有的只有一塊無名碑石。
抬眸看去,入目皆是墳塋,這些墳塋看似不同,卻又有些相同之處,在它們上面只能看出誰的高些,誰的矮些,至于生前是輝煌,還是貧賤,卻是半點也看不出來了。
不管是誰,只要陷入戰(zhàn)爭中,似乎都變得廉價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那身影突然停了下來,她的面前也有不少墳?zāi)梗皇窍啾纫宦纷邅淼膲瀴L,這幾座墳上土壤尚新,一看便是最近剛添的新墳。
“砰!”
酒封被人打開,清冽的酒香慢慢散在空中。
她從袖中摸出竹杯來擺在地上,那竹杯做工精巧,不多不少剛好十個,搖晃的火光下十個小巧的竹杯擺在地上,杯中美酒在火光中閃爍著幽幽光芒,像極了天上的星星,美麗而又孤寂。
那人把酒分別放在那些新墳前,態(tài)度恭敬有禮,神情莊重肅穆,一看便知這墳中人與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她面前有十座新墳,那十座新墳只有九個墓碑,其中一個只有一個凸起的土堆,沒有墓碑可尋,墳前更沒有蓇蓉草。
沒有墓碑也沒有蓇蓉草,只能夠勉強說是一座空墳。
搖晃的火光下,地上的竹杯只剩下了一個,按照順序的話,這杯酒應(yīng)當敬給最后那個沒有墓碑的空墳前才是。
但那女子卻盤腿坐下,獨留那杯酒在地上,沒有敬給最后那個空墳。
這時林中突然起了風(fēng),刺骨的冷風(fēng)卷席著草叢中的落葉,發(fā)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響。
待葉響聲落下,女子身后多了一個黑衣男人。
“尊主!”
女子半垂著眼眸,輕聲問道“他為何不來?”
“他............他?”
“他什么也沒說.................”
黑衣男子支支吾吾的說道“小的去了天山,在水畔見到了正在撫琴的帝江,只是,那帝江聽了小的的來意后并未作出表態(tài),小的在江邊等了許久,他連抬眸看小的一眼也沒有,更別提.........更別提說什么了.............”
女子輕垂眼眸,眼底隱隱閃過一絲絲水光,那水光一閃而過,眨眼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那雙眼眸又恢復(fù)了平靜冰冷。
“備車!”
既然他不肯來,那她便去找他................
“尊主可千萬別去!”
“為何?”
“小的將走之時,把您交代的話說與他聽了,當時他沒什么反應(yīng),可就在小的即將要離開天山的領(lǐng)地時,突然聽到了一句用靈力傳音而來的話?!?p> 黑衣男子道“尊主,小的可以肯定這傳音的一定是帝江本人,”
“他說了什么?”
“他說............若是涂山敢不請自來,便只能見到一具尸體?!?p> “知道了.......................”
黑衣男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她一人面對那十座墳塋。
“對不住了八哥,他去意已決,我實在是無能為力?!?p> 她抬眸看向自己正前方的墳塋,眉間滿是歉意,她面前墳塋上的土壤比周圍其他墳塋要新上很多,墳頭還有一株含苞待放的蓇蓉草。
“我知道他性子倔強,自己興許勸不動他,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他竟是連見我一面也不愿?!?p> 女子幽幽一嘆,再無下話,她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身影與墳塋相似,遠遠看著宛如一座新添的墳塋。
火光下,草叢里竹杯下的影子忽明忽暗,忽長忽短。
不知過了多久,那僵如碑石的身影終于有了動靜,只見她伸出手來,將草叢里最后一杯酒端了起來。
她先是敬了尸冢山的山頂,又敬了身邊那九座墳塋,隨后把竹杯放置唇邊,仰頭緩緩飲下。
待杯中酒空,她便把空了的竹杯放在了身旁那個沒有石碑的空墳前。
“咚!咚咚!”
山中傳來了陣陣鼓聲。
自從朝暾隕落,三界無光,人們?yōu)榱朔奖憔瓦x擇用打更的方式來記時,當一天結(jié)束便會用鼓聲來提醒眾人,一天結(jié)束。
三界各處一般會準備兩面鼓。一面明鼓,一面暗鼓,明鼓聲音洪亮,振奮人心,敲響明鼓意味黑夜結(jié)束,到了該起床農(nóng)作的時間。暗鼓聲音低沉,悠長婉轉(zhuǎn),暗鼓一響,便意味著到了休息入寢的時候。
而方才傳入她耳畔的,是明鼓的鼓聲,這意味著她已經(jīng)在山中呆了一整晚,雖然山中守將不少,她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她卻沒法再次長呆,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很重要,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呀!殿下您回來了!”
“葉青,備車?!?p> “是回涂山嗎?”
“不!去南山。
“我們?nèi)ツ仙阶鍪裁???p> “木靈族就在南山,你陪我去見一個人。”
....................................................................
自從朝暾隕落,三界之內(nèi)所有的花草樹木在短期內(nèi)變得萎靡不振,好似生病了一樣,枝葉稀疏,枯黃泛黑。
天地之內(nèi),唯有一處還有著蔥郁茂盛的木林,美艷絢麗的花朵,那便是南山木靈族,雖是也靠著神器火把照明,但那里畢竟是片鳥語花香。生機勃勃的美景圣地,即便燭火黯然,也無法抹消此處的景致。
在這祥安靜美麗的地方,一位穿著玄色盔甲的少年正在林中打坐,身影幾乎與周圍樹木融為一體。
一小將急急忙忙跑進密林,一聲驚呼打破了林中的安寧。
“王!不好了!城外不過百里,有輛馬車正向木靈族趕來,那拉動馬車的不是靈獸神鳥,而是一條由水凝成,帶有翅膀的巨蟒!”
“王!那馬車的速度很快,而且那水蟒巨大兇悍,想必馭水者的靈力定然不低,我們要不要敲響戰(zhàn)鼓,布餅擺陣?”
那打坐少年緩緩睜開雙眸,眸中無情冷漠,似冰如石。
“王,他們已經(jīng)”
不等小將說完,那盔甲少年已然起身,他轉(zhuǎn)身走進密林,冷言道:
“沏茶迎客。”
“是!末將這就去敲響戰(zhàn)鼓......嗯?.....沏茶?!”
小將還想再問,抬眸只見四周空蕩蕩,那盔甲少年早已不知去向。
木靈族花廳
“喂!你們木靈族到底有人沒人,我們殿下在這坐了好半天了,連茶水也都冷了三次,怎么還沒見到人?”
“這...............夫人慢坐,王應(yīng)該就到了?!?p> 甘長老面上賠笑道歉,心中卻百般滋味,原本這待客作陪不該是他的事,他只是聽聞有人馭蟒闖進了木靈族,湊熱鬧過來看一看,誰想這一來就走不掉了。
如今木靈族不同以往,現(xiàn)如今族中有王,事事用不到他,他大可不必出面,也是心中一時好奇,他想看一看到底是誰闖進了木靈族,誰想剛一來便被人拉來,說是族中來了客人,要他過來作陪一會。
想他也是老前輩了,接待外客也不是頭一次,本想過來陪著喝兩杯茶就能走的,但誰曾想當馬車的車簾被掀開之時,他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這次闖進木靈族的不是旁人,是帝明的女兒,曾經(jīng)的合虛舊主,現(xiàn)如今涂山的狐后,要是光這些倒也罷了,關(guān)鍵是他尊敬的王曾經(jīng)與她還有過一段過往。
雖說王現(xiàn)如今變回了昔日的模樣,但世事難料,誰曉得這小姑娘在王心里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萬一自己說錯了話,或是不小心得罪了這小姑娘,保不齊會被王給記恨在心里。
最關(guān)鍵的是,這小姑娘與旁人不同,雖是面上和氣嬉笑,但眼底卻是疏遠冰冷,說話時知冷知熱,看似熱心大方,但骨子里卻是不近半點人情。
她的身上散發(fā)著攝骨的冰冷,還有令人無法直視的復(fù)雜。
甘長老知道,這小姑娘本身就很棘手。
陪在她身邊的每一瞬間都如坐針氈,喝下的每一口茶都難以下咽。
回頭想想,甘長老這輩子好似還沒有過這種坐立難安的時候.......................
“甘長老,你們族長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甘長老猛然回過神來,忙道“族長喜歡清靜,常常一個人打坐閉關(guān),偶爾覺的乏味時,會舞劍盡興?!?p> “聽說他如今愛穿紅衣?”
甘長老點了點頭,隨口道“是,王他向來愛穿紅衣的,不過現(xiàn)在是戰(zhàn)時,他偶爾也會穿玄色盔甲。”
“王?”
姜小豆眉間一挑,饒有興趣道:“甘長老方才在稱阿桑為王?”
“是啊!他是我們木靈族的族長,自然便是我們木靈族的王了!在有什么不妥嗎?”
姜小豆抿嘴輕笑,眸中閃爍著絲絲復(fù)雜,
“自開天辟地以來,木靈族的族長大大小小也有幾十位,但能被族人和您稱之為王的,除了當年的萬木之祖外,好似就只有阿桑一人..............”
姜小豆頓了頓,試探道“難道那個傳聞是真的?”
當年與有窮氏大戰(zhàn),為了支走有窮氏的兵力,她讓人四處散播流言,說幽都儲君阿桑是上古萬木之祖,以此流言騙的木靈族把阿桑從幽都強行接走,阿桑離開幽都,幽都兵力大減,不得不向有窮氏多次借兵。
有窮氏兵力大減,才拖延了進攻合虛的速度。
當年流言在三界快速流傳,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幽都儲君原是木靈族的族長,可沒有一個人知道指使流言散播的不是旁人,就是昔日與阿桑交好的故人,也沒人知道流言的散播的背后還牽扯到一個殘忍的戰(zhàn)爭。
姜小豆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問甘長老,而甘長老畢竟是個老前輩,他沒有一語點破,而是故作疑惑的問道“什么傳聞?”
“嗯..........三界曾經(jīng)多有流言,說阿桑是萬木之祖,一開始我只當世人無聊編出的玩笑話,如今見您如此待他,想必那傳聞..............”
“原來夫人說的是這個,關(guān)于這件事”
“關(guān)于這件事,涂山狐后難道不是最清楚的嘛?”
甘長老還未說完便被人冷冷打斷,姜小豆聞聲看去,遠遠的只見花亭外站著一抹玄衣,由于相隔甚遠,她看不清那玄衣的樣貌,遠遠地只見那身影高挑消瘦,氣質(zhì)冷傲難尋,周身隱隱散發(fā)著疏遠和一絲攝骨殺氣。
姜小豆愣愣的看著他,如同看一個從未謀面的生人一般。
雖是早就聽聞阿桑心性有所變化,但當兩人真正見面時,看見容顏依舊,但卻如同陌路的阿桑時,她還是無法保持鎮(zhèn)定,震驚和詫異如浪花一樣滾滾而來,在胸腔起伏不斷......................
姜小豆打量他時,“阿桑”也在打量著她,只是那雙眼眸過于冰冷,看她時如同看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一捧可有可無的流沙,眸中沒有任何動容和變化。
兩人就這樣相互看著,沒有人開口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若是花廳里就他們兩個人也就罷了,就是對看個幾天也不打緊,只是現(xiàn)在花廳里除了端茶倒水的丫鬟外,還有甘長老和葉青,他們一群外人在這看著兩人干瞪眼,多少有些不妥當!
“咳!王,您可算來了,夫人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甘長老干咳一聲,打破了兩人的僵局,那玄衣收回目光,冷冷的看了甘長老一眼,隨后抬腳走進花廳。
“你們都下去吧!我要與涂山狐后單獨聊聊!”
一聽此話花廳的丫鬟們紛紛退下,甘長老并沒有直接走,而是看了看“阿?!庇挚戳丝唇《?,眉間甚是猶豫,而姜小豆身后的葉青也沒有遵從“阿桑”的話,她站在姜小豆身后,雙手默默的放在了腰間的雙扇柳葉刀柄上。
甘長老之所以猶豫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王與眼前這個小姑娘的前塵往事,也深知涂山狐王的性子,若是兩人單獨密談的事被傳了出去,那麻煩可就大了。
“王....................”
“阿?!辈]有理會甘長老,而是轉(zhuǎn)眸看向一旁正在端茶慢飲的姜小豆“難不成涂山狐后想讓第三個人知道我們今日究竟密談了什么?”
端著杯盞的手好似被熱茶燙到了一樣猛然一顫,只見姜小豆慢慢放下手里的杯盞,抬手一揮,葉青意會,雙手從柳葉刀柄上滑落,轉(zhuǎn)身離開花廳。
而甘長老再是覺得不妥也沒法再說什么,只好同葉青一前一后離開花廳。
待所有人離開之后,花廳內(nèi)只剩姜小豆和“阿?!眱扇耍《箍戳丝此?,終是端杯沉默,來時想了一路的客套話還是壓在了心里,半字也吐不出來。
“這是今年剛采摘下來的冬茶,此茶稀有,是木靈族的珍品,以往都是上貢天都,供開天大地獨享的仙茶?!?p> 終究還是“阿桑”先開了口,打破了僵局。
姜小豆端杯一笑,夸贊道“難怪茶湯甘甜,清香淡雅,原來是木靈族的珍品?!?p> 聽到她開口夸贊,“阿?!钡?jīng)]有開心,而是眉間微微一緊,疑惑道“甘甜?”
姜小豆一臉懵然的看著他,見他疑惑,她心里也很是詫異,姜小豆反問道“你是驚訝茶湯為何回事甘甜的還是驚訝我居然能品出茶湯是甘甜的?”
“阿?!鞭D(zhuǎn)眸看了看她手中的杯盞,冷然道“此茶名為冷香,雖是茶香經(jīng)久不散,但其味苦澀,稍稍嘗上一口便如飲毒一般讓人痛苦不堪,常人只道它苦澀,嫌它難以入口,縱使此茶譽為仙茶,也沒人能喝下一整杯,這么些年來,說它甘甜的統(tǒng)共也就三個人,其中一個便是你了。”
這么一說,姜小豆倒是來了興致,她問道“其他兩位是誰?”
“一位是天都的開天大地,另一位”
他頓了頓,話音驟然一轉(zhuǎn),隱隱透出一絲憤憤“另一位是個居無定所的瀟灑公子,不過他這個人速來愛飲酒,不常喝茶,他說此茶甘甜,多半是隨口胡謅的。”
姜小豆笑道“愛飲酒?這一點到是與我很像!”
“阿?!崩淅涞拿锪怂谎?,好似覺得她根本就不配與他口中的公子相提并論,姜小豆覺得有些尷尬,只是沒等她再客套兩句,“阿?!敝苯娱_口問道“話說回來,你堂堂狐后,不去好好管理你的涂山,大老遠的來我木靈族做什么?”
”此來......確實有事.........”
見她吞吞吐吐,“阿?!北懵氏乳_口道“你來此究竟意欲何為我大約也猜出一二,不過是想在三界大亂時,你我兩族連盟,相互扶持,共度難關(guān),只是想不明白的是,天下有權(quán)有勢的家族很多,為何偏偏挑上我木靈族?”
姜小豆道“三界確實將亂,而且我心中隱有預(yù)感,此次大亂與以往不同,弄不好還會對天地造成無法修復(fù)的巨大損傷,若是更嚴重的話,說不定整個三界怕是也不復(fù)存在。當那一天真正來臨之時,天地之中勉強能活下來的家族屈指可數(shù),而木靈族說不定便是能夠存貨的種族之一!”
“天地都不在了,木靈族還能生存?你怕是太看得起我木靈族了!”
姜小豆搖頭道“此話并非客套獻媚,而是實話,除了經(jīng)久戰(zhàn)場并且又熟悉混沌的人外,誰能在這樣的混亂中求得生機?”
“阿?!蹦此淙坏碾p眸里騰起絲絲復(fù)雜。
這么些年他們木靈族不斷與外敵拼搏,說是久經(jīng)戰(zhàn)場倒也使得,可熟悉混沌這話,他聽著總覺得不是什么好話............
“混沌之時還未有我木靈族,何來熟悉一說?”
“你我又不是敵人,何苦藏著掖著!”
姜小豆道“實話與你說,我早就曉得,當年混沌之時,天地間能生存的除了靈物惡獸之外還有許多生靈,雖然當年木靈族確實還未存在,但你已經(jīng)在了。”
“雖說不是以人形樣貌存在,但當年混沌之時,你早已存在,而且還與世間最厲害的男子一起開創(chuàng)天地,雖是后來才有了靈智生命,但當年的事,我不信你一點都記不住,我說的對嗎?曾經(jīng)的萬木之祖,扶木大將軍?!?p> 玄衣微微一愣,他轉(zhuǎn)眸看向姜小豆,冷然道“對于我的身份不再試探了?”
雖說姜小豆親自派人去散播他的身份,但是對于他的身份,姜小豆一直都是懷疑,從未真正的堅信過,這些他早就猜到,并能感覺的出來。
只是方才她稱他為扶木大將軍時,在那一刻她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改變,變的不再猶豫遲疑,而是非常堅定。
姜小豆搖頭道“當你出現(xiàn)在花廳外的那一刻,我便已經(jīng)有了答案,縱使你刻意壓制本性,也終究成不了他?!?p> 玄衣微微一笑,那雙萬年不變的冷眸中騰起絲絲贊許“真不愧是在決明那小子身邊長大的人,你父親將你教的很好?!?p> “前輩謬贊了!”
贊許不過瞬間便消失不見,那雙眼眸又歸于冰冷,只是除了冰冷之外,還隱隱浮現(xiàn)出絲絲疲倦以及一抹難以察覺的復(fù)雜。
“現(xiàn)如今的吾不過是舊日分身里的一縷殘念,這縷殘念在那支木箭里沉寂了不知多少年,原以為再也沒法重建天日,誰能想到,機緣巧合下,吾這沉寂了數(shù)年的殘念竟然有機會得以重生?!?p> “前輩能重生,真是莫大的好事,三界處于亂世,正是需要一位明君引導(dǎo)?!?p> “吾向來對三界無感,從前如此,現(xiàn)在也是如此?!?p> 扶木凝眸看向姜小豆,輕聲道“你雖是強行鎮(zhèn)定,但目光閃爍不定,眉間隱有憂情,小娃子,吾能問一問,你心中這一絲擔(dān)憂是為誰而起?”
“不敢相瞞,您的肉身曾是小輩的舊友,如今您是得以重生,敢問我的舊友,阿桑他現(xiàn)在如今,可......可還活著?”
“阿桑心中喜歡你,你可知道?”
姜小豆沒想到他說話這樣直白,愣了一瞬后說道“阿桑有顆善心,對世人都懷著喜愛之情?!?p> “他聰明,能察覺天地異變,他也傻,看不出人心叵測,更是呆,在自己愛戀人面前不懂得如何表白真心,雖與常人一樣,但他卻有兩條常人無法做到的極端,一是過于執(zhí)著,而是太耐得住性子了。”
扶木幽幽一嘆,說了一句玄之又玄的話。
“這兩個極端說好也不好,說不好倒也不算太糟,怕是日后會讓他受些苦楚?!?p> “日后?”
扶木道“吾畢竟只是一抹舊日殘念,就如同山中晨霧,早晚會有消散的一天,早晚而已................”
“若..........”
姜小豆頓了頓,站起身來對扶木行了一禮,說道“小輩斗膽,若是若有一天,前輩再度沉眠,那阿桑他可會再生變故?”
“不會!他還是他,雖說他只是吾分身的一部分,但經(jīng)過多年的修煉,他也是有了自己的根基,吾只是借住而已,他的意識之所以沉睡不醒,也不是因為吾做了什么,只是因為那根木箭是吾用本體樹枝,親手打磨,煉化而成,其中的靈力過于霸道,再加上殘箭中吾的意念過于強大,所以才會使阿桑神識昏厥,五感不明。”
“現(xiàn)如今吾做什么,說什么,他不會知道,但等到吾這殘念消失之時,這幅肉身所做所說,他便會系數(shù)知曉。”
一聽到阿桑沒事,姜小豆松了一口氣,強笑道“前輩難得醒來,本該暢游三界,眼見繁華美景的的,只可惜,您這醒來,卻沒有看到三界的錦繡山川,如畫風(fēng)景,這樣面目全非的三界一定讓您很失望......................”
“失望?呵...........”
扶木冷冷一笑,搖頭道“這樣的三界才讓吾覺得安心呢!”
正當姜小豆覺得奇怪之時,只聽他又道“吾出身與混沌之中,只是因混沌中的靈力有限,修為一直很弱,好不容易開了靈智,有人突然來到吾身邊,吾在他的勸說下答應(yīng)被他煉化,吾的軀體被煉化成神器,隨后三界大變,混沌被驅(qū)離天地之外,煥然一新的天地雖是靈力充沛,但吾卻很不適應(yīng),苦修數(shù)年才修成人身。如今混沌再度襲來,三界眾生苦不堪言,但與吾來說,卻如同歸屬一般,自在安心。”
姜小豆笑道“能讓前輩安心,怕是這混沌之中唯一一件幸事,敢問前輩,若是有一天,三界大亂,天地當真完全歸于混沌,那時,您有沒有十全的把握存活下來?”
扶木眉間微微一動,拿眼睛看了她一眼,一副全然明白的樣子。
“你來木靈族找吾,原不是為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