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絲網(wǎng)在空中停頓一瞬,唰的一聲猛然展開,眨眼功夫,地上又多了幾具血淋淋的是尸體。
“住手!住手!”
看著身邊的兵將相續(xù)倒下,寒浞又氣又惱,他拿起一支銀箭,對著白術拉弓射箭,只聽鏘的一聲,銀箭撞到了寒絲網(wǎng),與寒絲網(wǎng)纏繞在一起,白術將寒絲網(wǎng)扔去一邊,從腰間抽出一把利劍,劍花發(fā)出鏘的一聲悶響,白術面無懼色持劍沖入人群中。
“妘伯明你瘋了嗎?他們都是你的至親啊!”
寒浞推開護在身邊的守衛(wèi),拿著長弓沖向白術,兩人迎面而來,只見白術未曾停頓一下,手腕一轉,利劍猛然揮下,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弓弦被利劍砍斷,弓身猛然一顫,震的寒浞手掌發(fā)麻,虎口被斷弦生生割開一個口子。
寒浞被劍氣所傷,體內靈力紊亂,修為大傷,一大口鮮血從口中噴出,幾個死士從人群中竄出,及時扶住了將要摔倒的他,本想將他強行帶離戰(zhàn)場,誰料寒浞拼盡全力將他們猛然推開,伸出那鮮血淋淋,不斷打顫的手咬牙切齒得指向白術。
“妘伯明你瘋了!”
白術瞥了瞥身受重傷的寒浞,轉身坐回了高大的戰(zhàn)馬身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寒浞,冷言道“族長認錯人了,在下叫白術,只是合虛王姬身邊的奴仆而已?!?p> “白術..........不!你不是!你是妘伯明,是我寒浞的弟弟,是有窮氏的三少,也是有窮氏中唯一一個自出生就冠了祖姓的三少爺!”
此話一出不但驚住了有窮氏的士兵,就連城墻之上的礱茳也被這話給震的瞪圓了眼睛。
“白將軍竟然就是有窮氏那個赫赫有名的三少?!”
他轉眸看向姜小豆,發(fā)現(xiàn)她眸中淡然依舊,沒有絲毫的驚訝,就好像早早的就知道白術是有窮氏的三少爺一樣。
“殿下?”
姜小豆點了點頭,輕聲道“是,他的的確確是有窮氏的三少爺,那個一出生就被族長加冕了姓氏的寵兒?!?p> 不止是有窮氏,整個巫陽族都有一條讓人難以接受的舊規(guī),舊規(guī)所寫:巫陽族中,祖姓為冠冕,萬不可隨意予人。所以整個巫陽族的孩子在一出生時都是沒有姓氏的,直到孩子長大,要么有所作為,要么得了民心,這時族長才會將姓氏加在他的名字前,如此長老們才會將他添進本家的族譜中。
他們有窮氏的祖姓是妘,有窮氏中得到此姓氏的不過寥寥幾人,大多都是身有軍功,或是為有窮氏建了不得了的大功,如此才會得到妘這個姓氏,他們的名字才能被光明正大的寫在本家族譜中。
這么多年只有一人是例外,那便是上一任有窮氏族長幼子伯明,這位幼子很是得族長喜愛,一出生族長就將祖姓給了他,而且不顧長老阻攔,親自將妘伯明這三個字寫在了本家的族譜中。
在伯明出生時,有窮氏的族長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但三個兒子中只有伯明一人擁有祖姓,這等于是冠冕加身,默認妘伯明是有窮氏未來的族長,但,在妘伯明即將成年之時,有窮氏族長突然暴斃,而他生前最為寵愛的幼子,那個唯一得了祖姓的妘伯明也無故失蹤。
有窮氏的長老們尋找許久,在一座荒山中發(fā)現(xiàn)了有窮氏的族長玉佩,那枚玉佩躺在血泊之中,而在血泊附近散落了一些沾了血跡的衣服和幾根被舔舐干凈的白骨。
此情此景一看便知有人遭到山中野獸襲擊,看著那浸透黃沙的血跡和白骨,不用想也知道,遇難之人怕是早已投胎轉世,再無生機可說。
玉佩是老族長送與幼子的,而在這玉佩旁邊他們發(fā)現(xiàn)了殘骸也定然是那失蹤多日,妘伯明本人的尸骸。
妘伯明死訊傳開之后沒多久,他的大哥便因傷心過度,郁郁寡歡,沒多久就身逝混沌,有窮氏中只有寒浞這一位少爺,他自是理所應當?shù)睦^承了有窮氏的族長之位。
雖然寒浞現(xiàn)在的族長位子相當穩(wěn)固,但若是認真的輪起來,他這個始終沒有得到祖姓的少爺自是不能與受寵多年伯明的相提并論。
“三弟,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真是叫二哥好找!”
寒浞說的很是成恨,話到尾聲還拿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珠,一同隨行而來的長老慌忙上前去去扶,安慰他道“族長莫要傷心,三公子好不容易找回來,咱們應當先將他接回余峨山,不能在這久留,這兒畢竟是合虛,當心被人算計。”
寒浞眸中寒光驟閃,他故作恍然大悟,對白術道“三弟,咱們快些回家吧!有什么話咱回家慢慢說!”
不等寒浞接近,利劍鏘的一聲出了鞘,利劍抵喉,寒浞不得不向后退去“三弟?”
“我早已說明,我是合虛救國將軍,王姬殿下奴仆,您的三弟妘伯明早已身死荒山,即便未死,也不會是我!我白術早已立誓,終身追隨王姬,生死不顧?!?p> “妘伯明!”
寒浞怒道“你知不知到你所謂的王姬是什么人!她的帝明之后,她的父親曾親手殺了我們的祖父!而你竟然為仇人效力,為仇人賣命!”
寒浞指著滿地尸體,對他道“你所殺的都是你的親族,與你血脈相連的親族,你為了一個女人竟然敢對自己族人下手,妘伯明,你對的起你的妘字姓氏和咱們母族嗎!”
在他的指責聲中,白術沒了下話,而有窮氏的將士們看向白術的目光從懵然變成了深深的憎惡和怨恨。
“妘伯明,你身上流淌著有窮氏的血,這拿刀都切不斷的血脈不是你一句不認就能全部抹消的,你寧愿忍下白術這個低賤的奴仆身份也不愿意承認你的母族,當真絕情!當真厲害!”
白術并未因此有所動容,而是堅守合虛門前,揚聲道“寒浞族長莫要再費口舌,我白術今生今世只認合虛王姬為主,前塵往事永此不提,寒浞族長,你帶軍前來是戰(zhàn)是和還請明示,不然白術我就當您是要開戰(zhàn),定與你不死不歸!”
“你!”
金長老慌忙上前來勸“族長,三少爺定是被合虛王姬給下藥迷惑了,所以才會如此敵對自己的母族,要不咱們先將他強帶回去,慢慢開導?!?p> “迷惑?我看他清醒的很!”
“族長”
“金長老不必再勸!”
寒浞轉眸看向身邊的長老,對他道“金長老,蓄意殺害族人,執(zhí)意叛族,依著族規(guī)要如何處置?”
“族長.....這.........”
“我知道阿爹生前曾不止一次交代您要好好照顧他,而他又是您親手帶大的,您不忍心處罰他,可我也不忍心??!我是他親哥,同父所生的兄長,我比您還要痛心?!?p> 話音驟然一冷,只見寒浞一臉正色道“但您也要知道,我不單單是他二哥,我還是有窮氏的族長,若是無法勸他回頭,那就得降下處罰才是,不然難以服眾,金長老一人于一族,孰輕孰重,您好好想想!”
“這...........”
金長老無奈嘆道“依著族規(guī),殺害族人者,斷去一臂,執(zhí)意叛族者,毀其內丹,廢其靈力,從本家族譜上一筆勾去祖姓家名?!?p> “好!”
寒浞轉眸看向白術,對他道“你既然不愿認你的姓氏和母族,那就一并了解個干凈為好,你斷去一臂抵消殺害族人之罪,然后再摧毀內丹贖你叛族重罪,待金長老將你的姓名從家譜中抹消后你就不再是妘伯明,我這個族長愿意與合虛的救國大將軍一拼高下,一旦我輸,立刻退兵東山,自此用不進犯合虛?!?p> “不好!”
礱茳轉眸看向姜小豆,焦急說道“內丹一毀,白將軍就等于沒了半條命,若是再斷去一臂,后果不堪設想,殿下,要不您將白將軍給召回城,我愿替白將軍出城迎戰(zhàn)!”
姜小豆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那堅守在城門前的人,輕聲道“你當他為何要請纓出城,他自己也想與有窮氏做個了斷,你放心,他的命是我的,只要我不答應,誰也沒法要他的命?!?p> 礱茳聽出她話中有話,但見姜小豆沒打算說,他也不敢問,只好守在她身邊,無奈又焦急的看著城樓下那個單薄又消瘦的身影。
“妘伯明,你想好了嗎?”
“我有個條件!”
白術逡巡四周,伸手指向大軍后方的一頂華麗的小轎“我要你立誓,若是斗法輸與我,便將那轎中人交出來,讓她進合虛做奴?!?p> 城樓之上的姜小豆聽聞此言眉間一挑,問道“那轎中做的是什么人?”
礱茳抬眸望去,搖了搖頭道“回殿下,那小轎是跟著有窮氏的大軍一同來的,還沒有人見過轎中人出來,雖然不知是誰,但轎子外面伺候的一直都是丫鬟,想來這轎中人也應該是女子?!?p> “女子..........哼!她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來!”
“殿下您知道那轎中人是誰嗎?”
“轎簾上繡的是月下金桂?!?p> “月下............”
礱茳記得清楚,姮娥姑娘最喜愛的花樣好似就是月下金桂。
“您的意思是,姮娥姑娘也來了?”
“她真不愧是鳳族后裔,還真是無寶不來?!?p> “殿下何意?”
姜小豆冷笑道“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而且這件事肯定牽扯到了咱們合虛的生死,她是篤定了今兒有窮氏會贏,所以才會冒險跟著大軍來到戰(zhàn)場,她想以勝利者的身份站在我面前,看我狼狽落魄,下跪求饒?!?p> “礱茳,你現(xiàn)在就派人去查,查一查南門西門北門有沒有異樣,防止他們偷襲。”
“是!”
礱茳帶人去查,城樓上只剩下姜小豆和身邊的侍女葉青以及守衛(wèi)竹蘭,竹蘭看了看城樓下的白術和遠方的小轎,開口問道“尊主,要不要小人下去一趟,萬一白將軍有難,小人能第一時間將他帶回城來?!?p> 姜小豆搖了搖頭,對他道“有我在,他不會有事,只不過我實在是看不慣寒浞如此囂張,竹蘭,你得幫我去辦一件事情才行!”
“竹蘭愿聽尊主吩咐!”
與此同時,城樓之下正是兩方對壘之際,面對白術突然提出的條件,寒浞愣了片刻,一口應下來。
“只要你能勝我,合虛的太平和那轎中的人都歸你!”
白術點了點頭,將利劍夾在自己的左腋,正要發(fā)力,一聲住手從城樓之上猛然落下,驚動了有窮氏的大軍,也驚動了正要斷臂的白術。
“白術是我羲和璨的人,要動他是不是應該先知會我一聲?!”
寒浞尋聲看去,立刻展開一個親切有禮的笑容,對她遠遠的作了一個揖“原是青丘狐后,寒浞拜見多日,狐后可總算是出現(xiàn)了,只是這么些天狐后真是讓小人好等,若是您早點出現(xiàn),咱們也不至于僵直到現(xiàn)在,您合虛的將士們也不至于死的死傷的傷,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可惜.....可惜!”
他一句話引得城樓上的將士們心有不平,而現(xiàn)在礱茳又不在身邊,無人在旁立威,姜小豆這個剛回國不久的王姬根本就沒法令他們忠心對待。
葉青攥著一把竹葉死死的守在姜小豆身邊,生怕城樓上的守衛(wèi)有兵變之心。
“寒浞,你的離間之計興許對世人有用,但對我合虛將士卻是無用的,要知道他們和你們有窮氏可不一樣,你們的兵將效忠的是你寒浞族長,但我合虛將士心系天下,忠于大義,他們所忠的是合虛境內每一位百姓,為了合虛榮辱敢于拼上性命,而不是盲目的跟著一個人去做些傷天害地,不顧仁義大全的事情?!?p> 姜小豆如此一說,鎮(zhèn)守在城樓上的每一位將士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桿,眸中閃爍這堅定自豪的晶光。
寒浞見狀心中十分惱怒,他聽說姜小豆在人族混了多年,自知心機謀算定是不如她,索性不再使計挑撥,而是一臉正色的轉了話題。
“狐后娘娘說是甚是,這合虛的將士果真?zhèn)€個都是顧全大義的好男子,我這三弟真是好福氣,被娘娘用心調教一番,真是忠心不二的待您,就連我這做哥哥的想勸他回家都不成!”
“不是你勸不了他,而是你們有窮氏傷他太深,他為了保命自是不能回去?!?p> 寒浞眉間微擰,他覷了覷站在一旁的金長老,說道“娘娘這話何意,總是余峨山野獸橫行,可對于伯明這自小在山中長大的人來說并沒有危險可說,再者,有我這個二哥在,不管他遇到什么危險,我都會拼死救他,與他來說,這天底下沒有什么地方能比自己家還要安全的了?!?p> “是嗎?怕只怕野獸無心,人有意,白術只要踏進了余峨山,定然尸骨無存!”
站在一旁的金長老眉間一顫,他抬眸看了看城樓之上的姜小豆,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的的寒浞,眸中隱有懷疑閃爍。
“娘娘,您一味挑撥我與三弟的兄弟之情,到底寓意何為?”
“挑撥?”
姜小豆勾唇一笑搖頭道“你當我真有閑工夫與你在這嘴戰(zhàn),寒浞,只一句話,若是你想要他斷臂贖罪,我沒有意見,因為他畢竟是有窮氏的后裔,他欠有窮氏一條命,但若是你讓他自爆內丹,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p> “娘娘何意?”
“因為他白術體內的那顆內丹不是他自己的,也不是你們有窮氏的,而是我羲和璨的內丹,身為他的恩主,無論我賞賜什么他都不能損壞,更何況我賞賜的還是自己的半幅內丹,只要他敢毀那就是意圖弒主,三界六族早有規(guī)定,尊卑分明,以下犯上者不得善終?!?p> “而且,慫恿他弒主的還是你這個二哥,你覺得我若是傷了一份,合虛青丘哪一個能放過你這個窮鄉(xiāng)僻壤的族長?”
“娘娘所言是真?”
“當然?”
站在一旁的金長老開口問道“娘娘金貴之體,為何要將自己的內丹封與伯明少爺體內?難不成是以此為要挾,逼迫伯明少爺與您為奴?”
“呵.............可笑......”
姜小豆冷笑道“當初我是在耿山遇見他的,那個時候他就躺在一片荒地上,身上纏了不少大蛇,蛇群不斷聚涌而來,將他死死困在其中,我當時還覺得奇怪,那耿山是出了名的蛇山,那個不怕死的會擅闖蛇山,還正巧被蛇群圍攻,我走到他身邊,看見了他手中緊攥的水晶石,才知道他被蛇群襲擊的原因?!?p> “耿山盛產晶石,雖不是什么補品,但多年沾染了大蛇體內的毒素后,水晶石中呈祥五色光暈,而且水晶石劇毒無比,能殺人與無形之中。一般人們拿這種石頭都是用來以毒攻毒做藥用,或是用此來謀害旁人性命?!?p> “人們可能對這水晶石別有用心,但耿山上的蛇群可不一樣,因為水晶石偏寒,所以大蛇一般都會尋找晶石多的地方來做巢產卵,耿山上晶石多,大蛇更多,供不應求,所以蛇群對此當寶貝一樣的守著,若是誰敢起賊心,它們便會讓誰失去賊命?!?p> “妘伯明蛇口奪寶自是難逃蛇群追殺,可按理說,他再是個未及冠的少年,上古打不過滿山的大蛇,但逃的話還是綽綽有余,而且耿山大蛇從來就不會隨意攻擊外族,只要將水晶石還給它們,蛇群自會退下。”
“我覺得好奇,趕走了纏在他身上的大蛇,那個時候,他的右手已經被大蛇咬的血肉模糊,而且周身肋骨斷的斷,折的折,身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咬痕,我探了他的鼻息,那時已經氣絕身亡?!?p> “什么意思.........你說我們有窮氏的三少爺已經身死耿山了?!”
金長老大吃一驚,顫著手指向白術,問道“這怎么可能!若是我家伯明少爺已經身死,那他又是誰?!”
“我當時也覺得可惜,我拿走了他手中的水晶石用作趕走大蛇的謝禮,誰曾想,當天晚上那水晶石大放光芒,一絲孱弱的殘魄飄出了水晶石。誰想他雖是人死了,但魂魄卻沒有完全散去,他的殘魄雖是弱了些,但意念極強,有生還的可能。”
“于是我回到耿山取走了他的心臟和幾根肋骨,用泥土和他的殘骸給他做了一個新身體,我親手將那意念灌進泥身中,他的意念不強,沒法完全操控新的肉身,是我劈了半幅內丹強行打進他的體內,又用天地靈氣養(yǎng)了他整整十年,十年后他才從沉睡中醒了過來?!?p> “他醒來后愿意認我做恩主,發(fā)誓要用一輩子的追隨來還我的重生之恩,我曾問過他為何要去盜取耿山的水晶石,他說因為有人跟他說耿山的水晶石是大寒之物,若是有幸得之,可以鎮(zhèn)住亡者的意念殘魂,讓死者重生,再回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