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如畫鏡湖,幽幽鳥鳴,鏡湖雖與喧囂街道只有數(shù)步之隔,但湖中卻如仙島一般安靜愜意,外界的吵鬧噪雜聲絲毫染不了鏡湖一份寧靜。
湖中心飄著一艘船舫,一抹白衣負(fù)手而立船頭,翹首看向熙攘人間,空中傳來衣衫翻飛的聲音,白衣抬眸看去,眸中閃爍著滿意掩蓋的喜色。
“是你!”
看到來人之時,眸中喜色瞬間消散,剩下的只有失望與無奈。
“狐王屈尊前來所為何事?”
“好友離別,本座難道不該前來相送嗎?還是說本座哪里得罪了你,惹得你這樣不待見,就連臨走也不愿再見本座一面?”
“不!狐王從未得罪過我?!?p> 浮音溫和一笑,抬手作揖道“今日得狐王親自相送,這份情誼,浮音不會忘記?!?p> “咳........今兒除了來送一送好友,本座還有事相告”
夜煬扶了扶火紅的面具,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個.........這個嘛”
“可是小豆不愿隨我離開?”
雖是問話,但浮音話音之中透出幾分肯定。
“是,她叫本座帶話給你,說是要你忘了她,就當(dāng)從未見過她,若是日后再次相見,麻煩請不要再認(rèn)她,以免引火上身,情誼難復(fù)?!?p> 夜煬嘆道“其實(shí)本座并不理解她的意思,但她得知你要帶她走的時候,她很不安,整整一夜未眠,抱著一個空酒壇在月下坐了一整夜,一句話也不說,誰也不愿搭理,直到天亮才有動靜,說實(shí)話,本座從未見過她這樣,那說不出來的死寂和沉默,真真讓人害怕和心.........既然她不愿,就算了吧!而且她也欠了本座一條命,萬年之內(nèi),她都要服侍本座的?!?p> 浮音輕輕一嘆,笑看水中倒影,溫和道“我知道了?!?p> 夜煬看了看浮音,疑惑道“你好像早就知道她不會跟你走,既然早就猜到,為何還要在這等她?”
“就是因?yàn)橹?,所以我才會在這里等?!?p> 浮音溫和一笑,轉(zhuǎn)眸看向夜煬“就算是不愿隨我離開,她也要親自來跟我說,這份勇氣她既然沒有,我便給她好了?!?p> “你們快些放了我,我可警告你們,我姜小豆最恨被人綁著,真的,你要是再不放我,我可要打人了!很殘忍,很暴力的那種.........我真的要打人了!啊放我下來呀!”
空中傳來姜小豆的怒吼聲,夜煬抬眸看去,只見幾個黑衣人扛著五花大綁的姜小豆飛身趕來鏡湖。
“你怎么知道她就躲在附近?”
浮音輕輕一笑,眸中一片溫和“這丫頭最喜歡玩的就是捉迷藏,我留了心,她一靠近鏡湖我便察覺她來了?!?p> 黑衣人點(diǎn)水不過兩三下便上了船,他們把姜小豆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悄無聲息的退下,速度干凈利落,眨眼不見身影。
“死狐貍你還笑!快來幫我解繩子!”
夜煬并沒有出手幫忙,而是覷了覷站在一旁的浮音,對姜小豆道“本座在岸上等你!”說完便飛身離開船舫,那頭也不回的架勢讓姜小豆恨的牙根子癢癢。
船舫上只有浮音和姜小豆兩人,浮音站在船頭低眸看著水中漣漪,不言不語,不怒不喜,讓人捉摸不透此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而姜小豆坐在地上,眉間很是不安,一雙眼睛時不時偷摸覷向浮音,一字未發(fā),實(shí)在是難得的安靜。
“若是以前,莫說我綁了你,就是用定身術(shù)困住你片刻,你也會不依不饒,定是要捋著袖子與我斗一場,直到你自認(rèn)扳回一局時才會收手,咱倆一見面總會打鬧斗嘴,你從來沒服過軟,我也從未贏過你?!?p> 繩索無聲斷裂,浮音轉(zhuǎn)過身來,眸中閃爍著溫和的笑意,他看著正在活動關(guān)節(jié)的姜小豆,笑道“怎么,如今大了大了,你倒是學(xué)會溫柔賢淑,嬌小柔弱起來了?”
“砰!”
一條水蟒突然從湖中竄了出來,裹挾著攝骨寒意的長尾狠狠甩向浮音。
“溫柔賢淑?嬌小柔弱?!”
姜小豆冷冷一笑,瞇著眼睛道“既如此夸我,那就看看我怎么溫柔的服侍你吧!你這只會躲躲藏藏,刁滑奸詐的水猴子!”
數(shù)條水蟒從湖中飛竄出來,姜小豆飛身站在水蟒身上,幽幽水光中透出她那張不知因什么原因而通紅的臉。
浮音抿嘴輕笑,長袖微微一動,那氣勢洶洶,滿眼兇悍的水蟒好似被人刺中要害,砰的一聲炸成水花落入湖中。
“這就對了,那副嬌小可人,含羞害臊的模樣真的不適合野丫頭你啊!”
“住口!”
姜小豆原本就紅撲的臉在浮音笑聲中更加紅潤起來,水蟒在她的指揮下靈活而又兇猛的沖浮音攻擊,而浮音好似提前便知曉她的舉動似的,總是能輕而易舉的避開她的攻擊。
兩人打斗聲驚動了站在水畔的夜煬,他飛身站在水畔旁的大樹上,凝眸看向鏡湖中心。
“什么情況?!”
原本以為姜小豆因惱怒浮音要帶她走而大發(fā)雷霆出手傷人,但他仔細(xì)一瞧,只見湖中雖然戰(zhàn)斗激烈,但并無任何殺氣傳來,兩人你來我往,不像是在以命相搏的斗爭,反倒像是的打耍玩鬧一般。
“這兩人到底在搞什么.........”
夜煬干脆斜倚在樹枝上,看戲似的看向湖中“姜小豆出手沒輕沒重,幸好浮音在鏡湖上設(shè)下結(jié)界,不然落仙鎮(zhèn)怕是要無辜殃及了................咦?本座來時鏡湖上便設(shè)有結(jié)界,本座還道奇怪,難道浮音早就猜到姜小豆會與他打斗一場,所以提前在鏡湖上設(shè)下結(jié)界?不過這怎么可能,他為何會猜的這樣準(zhǔn)?”
“砰!”
一條水蟒嘶吼著沖向浮音,水蟒速度很快,眨眼便到咫尺,只見浮音不慌不忙輕輕一揮衣袖,碩大的水蟒重重的摔進(jìn)湖中,砰的一聲巨響,水面上激起層層水波。
“幾日不見,你這馭水術(shù)當(dāng)真是突分猛進(jìn),看來還是沒少闖禍!”
“哼!”
姜小豆冷冷一哼,數(shù)道水柱猛然從湖中竄出,在姜小豆的操縱下很快便將浮音困在其中,姜小豆叉著腰站在水蟒身上,滿眼得意,一臉囂張。
“哈哈哈哈哈!躲??!躲??!水猴子你怎么不躲了啊!哈哈哈哈哈!”
姜小豆叉著腰得意洋洋的沖浮音喊了一聲道“少做困獸之斗了,想出來趕緊認(rèn)輸,十爺有的是度量,可以放你一馬!”
浮音雖被困在水柱之中,但他神情依舊溫和,絲毫察覺不到一絲被困人該有的不安,他抬眸看了看頭頂快速旋轉(zhuǎn)的水流,輕聲一笑,溫和道“合虛十爺?shù)拿柟娌皇谴祰u來的,在下認(rèn)輸了!”
浮音認(rèn)了輸,姜小豆反而笑不出來,她低眸看著被困水柱中的人,眼中幽光暗閃,神情復(fù)雜,待她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浮音正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時,姜小豆甩袖撤去困住浮音的道道水柱,從水蟒上頭頂一躍而下。
“沒意思!沒意思!”
姜小豆嚷嚷道“多少年沒見過像你這么能打的,竟還自愿認(rèn)輸,當(dāng)真是沒意思!”
浮音溫和笑道“打不過還不認(rèn)輸,再這樣下去,我可是會受傷的,你這樣可惜,難不成是在可惜沒機(jī)會打傷我嗎?”
姜小豆冷冷一哼,抱著胳膊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廂房。
“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你站在那個位置可有動過一步,若是認(rèn)真打,五招之內(nèi)我必輸,你還以為我是小孩子呢!”
任由湖中水花四濺,波浪千起,別說沒有一滴水能染污那如雪白裳,就是姜小豆拼盡全力馭水進(jìn)攻之時,也不曾見到有水落到他腳下半滴的。
浮音搖頭輕笑,跟上前一同進(jìn)了廂房。
姜小豆走進(jìn)廂房,逡巡四周后,抬腳走向窗前,也不等浮音招呼,捋著袖子坐在了窗前的案桌旁。
廂房里點(diǎn)了爐子,爐子上正燙著酒。
不知道浮音是什么時候準(zhǔn)備的酒水,姜小豆進(jìn)屋的那一刻,酒剛剛燙好,時間不早不晚,掐的是準(zhǔn)時準(zhǔn)點(diǎn)。
浮音進(jìn)屋來,先在案桌上擺了竹杯,又拿出一塊方巾包在酒壺上“來,喝杯酒去去寒氣?!?p> 熱滾滾的酒倒進(jìn)了竹杯里,清冽的酒香伴隨著竹葉清香在屋中彌漫。
姜小豆凝眸看著面前熱氣騰騰的酒,一言不發(fā),坐在她對面的浮音看見了,勾唇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竹杯,輕抿一口,說道“放心,我就是要下藥,也不會在酒中下的,太糟蹋東西了!”
姜小豆聳了聳肩,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她端起杯子道“你當(dāng)真是天下第一愛酒人,不但見不得人糟蹋酒,自己也是不愿浪費(fèi)一滴酒?!?p> 浮音笑而不語,眸中幽光閃爍。
“這船上的布置可還得你喜歡?”
“嗯?”
姜小豆微微一愣,轉(zhuǎn)眸向窗外看去,船舫上沒了四時鮮花裝扮,也少了五色彩燈修飾,只有幾棵修竹栽倚窗前。微風(fēng)襲來,竹葉發(fā)出簌簌聲響,沁人竹香暗沉水面,引得不少魚兒躍出水面,游聚船帆旁邊。
“這都是你布置的?”
浮音點(diǎn)頭笑道“是?。∧悴皇窍騺矶疾幌材切扇醯幕ǘ鋯??我撤去了鮮花,換上了翠竹,不知您可還喜歡?”
姜小豆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口說道“干凈利落,很是不錯!”
浮音端起酒壺又為她添了一杯,笑問道“那這酒呢?”
“香!不過,這酒不可大像是陳年老酒?”
姜小豆砸了咂嘴,輕嗅空中彌漫的酒香道“嗯............倒是有些像是剛出窖的新酒一樣!”
浮音點(diǎn)點(diǎn)頭,淡然從容的束帶道“厲害,確確實(shí)實(shí)是剛出窖酒?!?p> 姜小豆微微一愣,脫口道“你又偷酒了?”
“不不不!是拿!”
浮音笑道“那個酒仙年年都去甘源走一遭,每去一次都會帶一壺好酒沉入水底,時至今日,那酒壇子都把甘源的水位漲了一丈又多,再這樣下去,合虛的百姓遲早會被潮水吞噬,為了百姓不被其所傷,我必須得拿些酒來,一則降低降低水位,二則圓了那酒仙的心愿!”
“什么心愿?”
浮音看著姜小豆,不回答她,反而溫和問道“這酒好喝嗎?”
姜小豆輕抿一口酒,點(diǎn)頭道“應(yīng)季的果子,四時的花王,難得的好酒!”
浮音又問道“你可喜歡?”
“喜歡?!?p> 姜小豆的聲音輕而又輕,就連她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在說什么,浮音倒是會心一笑,挑眉道“如此,一切都圓滿了!”
“....................?”
姜小豆?jié)M眼疑惑的看著浮音,而浮音并不打算回答姜小豆,而是自顧自的喝起酒來,姜小豆頓了頓,開口問道“那水下有多少壇酒?”
“數(shù)不清,實(shí)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的跟海中的珊瑚叢似的?!?p> “怎么會這么多?”
浮音幽幽一嘆,說道“除了每年冬至,但凡無事,他都會去水畔走一走,每每都是提酒而去,空手歸家。我問他為何去這樣勤,他說他家的野丫頭是最貪酒,平日十日里有九日都在盤算著怎么偷他的酒喝,那時他不肯讓她多喝,總是藏著掖著?!?p> “如今丫頭離家數(shù)十載不曾喝過他釀的酒,他怕委屈了那丫頭,所以常常送酒去甘源?!?p> “他還說,只要那貪嘴的丫頭肯回家,他心甘情愿,將酒窖的鑰匙給她,隨她痛快的喝一場,若不不想回去,便托人給個信,他得了信,立刻動身親自送酒上門,要是野丫頭心中實(shí)在不愿見他,他便不出合虛,將酒全部送去凡塵,任憑人間何如分配,只要他們家的野丫頭能喝上一口,他便心甘情愿。他說無論怎樣都好,只要別再音訊全無,生死不知就行!”
“平日里愛酒如命的人,如今為了能讓一個人解解饞,愿意將畢生精血拱手贈與天下,任由旁人處置,他不心疼自己釀的酒,我倒是心疼的不得了?!?p> 姜小豆搖了搖手中的竹杯,說道“確實(shí)過于浪費(fèi),你與他相熟一場,應(yīng)該勸一勸他?!?p> “我勸了,可他說酒沒了可以再釀,只要那丫頭愿意回去,就是要他親手毀了自己的酒窖都行?!?p> 浮音為她又添了杯酒,輕聲笑道“所謂關(guān)心則亂,他家野丫頭比狐貍還狡猾,猴子還精,莫說三界六族了,就是誤入了混沌九幽,憑著那一身的機(jī)靈也是能全身而退的。如今的她不過是出門來玩樂一場,玩膩了自會回去。我勸他不必如此憂心,可他怕偏是不聽?!?p> “唉........不過也是沾了那丫頭的光,這么好的酒才能輕易得手,只要她一日不會,甘源里就不會缺酒,甘源有酒,我便能趁機(jī)“拿”一些出來,日后你我再次相見,依舊能痛飲一番?!?p> 浮音搖了搖酒壺,將里面僅剩的半盞酒全倒在姜小豆的竹杯里。姜小豆慢悠悠敲著杯盞,眸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幽光。
“阿音你說了這番子話,是打算讓我?guī)湍阏夷俏浑x家出走的人嗎?”
浮音微微一怔,眸中瞬間黯淡無光,他點(diǎn)頭輕笑道“卻有此意,三界六族姜老板你人脈最廣,還勞煩您幫忙打聽一二,若能尋得那丫頭回家,他的哥哥定會重酬答謝則個!”
這話說的親切,但一句姜老板既陌生而又疏遠(yuǎn),遠(yuǎn)不如一聲野丫頭來的順耳。
姜小豆似笑非笑的看著一旁已經(jīng)冷卻的酒壺,慢悠悠將手中竹杯放置桌上,站起身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會在記事薄上添上一筆,若是有音訊,我會設(shè)法將消息送去長海。”
“如此便有勞了!”
姜小豆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向外走去,浮音目光幽然的看著她,直到姜小豆走到門口,他才突然開口道;
“你身邊的那個男人,那晚我見了?!?p> 姜小豆離去的背影生生的滯在那里,浮音接著說道“月色雖是暗淡,但那枚玉韘我倒是看的清楚?!?p> 姜小豆轉(zhuǎn)眸看他,似笑非笑道“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是嗎?”
浮音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手指,溫和笑道“雖是長相無一處相同,但那背影卻有九分相似,一身藍(lán)衣,再戴上那枚玉韘,遠(yuǎn)遠(yuǎn)看著,與本人毫無差別...........”
說了一半的話突然沒了聲音,浮音凝眸看著姜小豆因過于用力而發(fā)顫的手,眸中閃過一絲心疼。
“丫頭,我失約的那天,合虛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過了多久才傳來姜小豆的聲音“那天........什么也沒發(fā)生..............”
姜小豆轉(zhuǎn)眸看向浮音,目光復(fù)雜讓人有些害怕“聽說人間又開始販賣鮫奴,鮫族長老大怒,放言要徹查此事,牡牝與鮫族同族生活,你這個唯一的牡牝,也該回去處理家務(wù)事了。”
“你”
“多謝你的酒,我姜小豆是個混混,仇家多,冤家更多,日后相見別說認(rèn)識我,省的引火燒身,就算你因?yàn)槲胰橇舜蟮?,我這個沒心沒肺的也不會救你?!?p> “姜”
“我說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試試!”
說完姜小豆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連給浮音開口說話的機(jī)會都沒有。
浮音凝眸看向窗外那抹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眼底幽光閃爍。
“主子!”
一道黑影突然出現(xiàn)在墻角,那人跪在他面前,低聲說道“公主回來了?!?p> “你們在哪里找到的她?”
“不是我們找到的,是別人送來的?!?p> “哦?”
浮音轉(zhuǎn)眸看向黑衣人,眼底閃過一絲好奇“什么人送來的?”
“是個蒙面女人,自稱婺女,有您的信物?!?p> “婺女?”
浮音眸中疑惑未消,思緒幾轉(zhuǎn),他開口問道“那位婺女現(xiàn)在何處?”
“她已離開,臨走之際叮囑小的給您托句話,說是讓您看好公主,莫要讓她再回凡塵,若公主再入人間,怕是要闖出彌天大禍來!”
“我知道了.......公主呢?”
“好像被下了藥,正在沉睡,主子,公主已經(jīng)回來了,咱們現(xiàn)在可啟程回長海?”
他大概能猜得出這位婺女是誰了,只是,她自稱婺女,便是心中根本就沒打算與他相見,若是他強(qiáng)行見她,怕是會惹的她徹底失去音信,罷了罷了!反正是知道她在哪了,等將這麻煩的公主送回去,自己再悄悄的來吧!
還有,姜小豆不但否認(rèn)自己的身份,而且還處處躲著自己,這丫頭到底在做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主子,最近長海不斷傳來密信,長老他...............咱們現(xiàn)在可啟程回長海?”
“回!現(xiàn)在就回!”
浮音轉(zhuǎn)眸看向窗外,目光復(fù)雜堅(jiān)定。
雖然沒有緣由,但他心中總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總覺得這落仙鎮(zhèn)一定還會有事發(fā)生,而且一定是驚動六族的大事。
.....................................................................
暖和的陽光從云彩中透了出來,灑在每一片樹葉上,姜小豆和夜煬正躺在樹杈上,感受著陽光落在身上的暖意,夜煬斜倚在樹杈上,陽光灑在他妖艷紅裳上,他舒服愜意的閉上了雙眼,火紅的長袖墜在半空中,隨著微風(fēng)輕輕起落。
樹下扔滿了空酒壇,殘余的酒香從壇子里飄出,彌漫在懶洋洋的陽光中。
“唔........萬安那小子如今真是有出息了,這酒已有他先人的三分相似了?!?p> 夜煬翻了個身,看著躺在一旁樹杈上的姜小豆,勾唇一笑道“可本座還是喜歡上次你從袋子里拿出來的酒,還有沒有了?再拿出來一些咱們品一品!”
姜小豆干咳一聲,刻意攏了攏衣襟道“沒了,統(tǒng)共不過一小壺,不都進(jìn)了你這狐貍的五臟六腑了嘛!”
“是嗎................”
話音未落,耳畔便有衣衫翻動的聲音傳來,不等姜小豆睜眼去瞧,只覺身上驟然一沉,枝葉猛地向下一蕩,發(fā)出了隱要斷裂的吱呀聲。
“你!”
炙熱的呼吸噴薄在她臉上,她一睜眼便撞上那雙妖嬈魅惑,閃爍著危險(xiǎn)氣息的狐貍眼。
夜煬壓在她身上,有些發(fā)燙的手輕輕抵在她的衣襟,姜小豆騰的一下老臉一紅,她伸手去推,卻被人擒住了雙手。
“你....你要做什么...............”
姜小豆惡狠狠的瞪著夜煬,說出口的話卻顫不成句。
狐貍眼微微一瞇,夜煬勾唇輕笑,笑聲沙啞而又低沉,隱隱透出一絲危險(xiǎn)的氣息。
姜小豆周身一顫,銀針在指間寒光閃爍。
“....你.....你沒事吧?”
“本座想”
散發(fā)著炙熱的手伸進(jìn)她衣衫中,姜小豆反手便是一掌,夜煬伸手輕輕一擋,銀針啪的一下被震飛出去。
“死狐貍你!嗯?”
夜煬邪魅一笑,突然翻身離開,他晃了晃那巴掌大的袋子,嘲笑的嘴角都要裂到耳根了“本座到底是做什么了,你這樣臉紅若是被旁人看見了,怕是要以為本座在輕薄你似的!”
夜煬手中拿著的小袋子正是乾坤袋,是姜小豆用來放東西的寶貝。
姜小豆愣了愣快速坐起身來,她拉攏著衣襟道憤憤道“想喝酒你就直說,犯得著.......犯得著硬來嗎!”
“本座說了你給嗎?看你那小氣吧啦的樣子!”
夜煬抖了抖巴掌大的小袋子,乾坤袋見風(fēng)就長,眨眼就變成一個大麻袋,夜煬伸手在袋子里摸索半天,酒沒找到,倒是扒拉出一塊硬邦邦的石塊來。
“這是.....石鏡?!不對好像是銅鏡...........奇怪到底是什么鏡子,怎么這么奇怪.............”
那鏡子黑漆麻烏,是八角菱形,不但沉重冰冷,還十分粗糙劣質(zhì),把夜煬的手都給劃出一道深紅的痕跡。
夜煬很是嫌棄的撇了撇嘴,揚(yáng)手便要扔,姜小豆忙開口攔道“這鏡子是肥肥的,它特別喜歡,好幾次還拿著玩。你說扔是扔了,等它閉關(guān)出來,萬一發(fā)現(xiàn)鏡子沒了,到時與我鬧,你要我如何跟它交代!”
“好好好!你要留就留吧!肥肥也是,什么好寶貝不要,偏偏要一面找不出人影的破鏡子!”
夜煬抖了抖乾坤袋,扒拉半天找出一酒壺來,他笑瞇著眼睛拿在手中輕輕一晃,唇畔的笑意瞬間消失。
“空的?!你為何要留著一個空酒壺在身邊?”
姜小豆避開了夜煬的目光,似笑非笑道“那酒壺做工小巧,上面畫的翠竹也極為好看,我很喜歡,就留了下來?!?p> “是嗎?”
那酒壺確實(shí)做工小巧,壺身上畫著幾株青竹,在那青竹之中描畫著一只七色神鳥,神鳥此時正在用朱紅的尖嘴整理自己的七色飛羽,它發(fā)現(xiàn)有人正在看它,歪著小腦袋看了過來,炯炯有神的眼睛中閃爍著絲絲笑意。
不知為何,夜煬總覺得那神鳥眼中透出的狡黠十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見過一樣。
“這酒壺你從哪里買....”
夜煬一轉(zhuǎn)眸,正對上姜小豆的目光,狐貍眼微微一瞇,夜煬覷了覷手中酒壺上七色神鳥,勾唇笑道“這酒壺當(dāng)真是小巧可愛,本座也很是喜歡,要不本座拿錢來買它可好?”
“不賣!”
姜小豆拒絕的干凈利落,她一把將酒壺奪了過來,抱在懷中道“難得碰上我喜歡的東西,你就是拉一車子的金子來我也不賣!”
“金子也不換?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這酒壺了!”
姜小豆錯過那雙充滿著探究的目光,伸手將乾坤袋拿了過來,她在袋中伸手一撈,取出一壇酒來扔給夜煬。
夜煬喜滋滋的接過酒,打開酒封仰頭便喝。
“咳咳咳!這.....這是什么酒!就是街口的瘸腿老頭賣的都比這個好?!?p> 夜煬剛喝一口便吐了出來,姜小豆瞥了他一眼,并未開口說話。夜煬貴為狐王什么樣的好酒沒喝過,他愛酒,對酒也是略懂一二,頭一次喝這種沒有任何酒味,還酸不拉幾的酒。
“姜小豆你是不是被人騙了!這哪里是酒,分明是一壇餿了的剩水,你從哪個混賬店里買來的,這分明就是糟蹋糧食!”
姜小豆看了他一看,眸中充滿了無奈“那個王八蛋就是我,這酒是我親手釀的!”
“.............你!”
姜小豆伸手將酒壇拿了過來,仰頭喝了一口,充滿了酸澀的苦水嗆的她流出了淚水,當(dāng)機(jī)立斷吐了出來。
“咳咳咳.........確實(shí)有些不盡人意!”
“何止是不盡........”
夜煬干咳一聲,將酒拿了回來,他晃了晃沉甸甸的酒壇,眉間滿是嫌棄“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來自己釀酒喝了?又不是沒錢買酒..................”
姜小豆搖了搖頭,她垂眸看著手中那小巧的酒壺,眼底幽光閃爍“自我懂事便喜愛喝酒,我家....我.家鄉(xiāng)里有善于釀酒的店家,我喜歡喝他釀的酒,也喝慣了他釀的酒。在塵世流浪之時,我總是想念那個味道,三界六族,酒有千萬,我始終找不到想喝的那壇?!?p> “后來我便決定自己釀酒。”
姜小豆歪頭看了看夜煬手中的酒,笑道“這就是我釀的第一壇酒,自封壇便一直放在乾坤袋中,說實(shí)話要不是今兒無意摸到了,我都忘了自己還釀過酒!”
“說來也奇怪,該準(zhǔn)備的東西我一樣沒少,工序做法也一樣沒錯,怎么我釀出來的,就這樣難以下咽呢!”
夜煬晃了晃酒壇,輕輕抿了一口,盡管那酸澀的味道讓他緊緊皺起了眉。他也沒有吐出來。
夜煬咽下酒的同時,只覺自己好似吞下一道炙熱的火焰,喉中火辣辣的疼。
“咳咳咳咳......大約是你天生就不是釀酒的料吧!”
“那你還喝?”
“還不是因?yàn)槟愀∫粼谝惶幫得染撇唤斜咀?,本座坐在樹杈上聞了半天的酒香,眼巴巴的看著你們推杯換盞,喝的那叫一個滋潤。好不容易等你出來了,結(jié)果還是空手出來的,別說一壇了,就是一杯都沒帶出來!”
夜煬冷冷一哼,仰頭又喝了一口酒“咳咳咳!你把本座的酒癮給勾了出來的,說好的要陪本座喝個痛快,結(jié)果就買了這幾壇子跟水一樣的酒,別說痛快了,本座連酒味都沒喝出來!”
姜小豆覷了覷樹下滿地空酒壇,無奈道“不過是你嘴挑罷了!在人間,萬安這酒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早些年鎮(zhèn)中那些個釀酒的,十個捆一堆還不敵他一個人釀的好呢!”
“哼!反正都是你的錯,誰叫你跟浮音偷摸喝酒呢!”
矯情的死狐貍!
姜小豆翻了個白眼,枕著自己的胳膊,翹著腿躺在了樹杈上。
“一提起浮音,我就想到了宛童,浮音找了同族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結(jié)果還....夜煬,你說這宛童心甘情愿的守著空青,這空青真的會醒過來嗎?”
“不知道!”
沉重的嘆息聲傳來,夜煬轉(zhuǎn)眸看向姜小豆,瞇眼一笑道“你好像格外在意宛童?”
“不是在意,是羨慕..............”
姜小豆仰頭看向明亮的陽光,瞇著眼睛道“我很羨慕,羨慕她能不顧一切的去喜歡一個人,這種無所畏懼的愛,還真是讓人又羨慕又嫉妒..............”
夜煬勾唇一笑,伸了個懶腰道“干嘛這么羨慕,你早晚也是要嫁人的!”
“嫁人歸嫁人,我嫁的不定是我心儀的如意郎君。”
“說不定你會愛上一位外族人,然后會像”
“不會!”
姜小豆一口回絕,夜煬微微一愣,凝眸看向她,只見她搖頭一字一句道“她的勇氣,我沒有.............”
姜小豆從乾坤袋中摸出一把葵花籽,自己留了一半,遞給夜煬一半“不定哪天宛童守著守著,空青突然碎成粉末,這活下去的念頭怕是徹底沒了!”
“不一定!”
夜煬就著瓜子輕抿一口酒,酸澀的味道讓他皺起來了眉“之前浮音不是說過,無啟一族之所以永生不死,除了他們是天外靈族,還有個原因便是以內(nèi)他們無欲無求,無愛無恨。雖然空青這個無啟后人有些不同于他們先祖,但只要他沒動欲念,沉睡后便會醒來,哪怕什么都不記得,也好歹是活了過來!”
確實(shí),無啟先人當(dāng)年便是因?yàn)橛辛四?,在了意,才會被神族發(fā)私自利,詭計(jì)多端,他決然不會輕易喜歡上誰,因?yàn)樗?,人一旦動了情便有了軟肋,他這樣一個心懷大仇的人,怎么可能會真的動情!”
夜煬放下酒壇,斜倚在樹枝上,狐貍眼中充滿了篤定“縱使宛童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他看,他也不會感動一絲,可伶宛童錯愛一人,這一錯便是一生?!?p> “可我總覺得空青似乎真的不會再醒來了?!?p> 夜煬轉(zhuǎn)眸看向姜小豆,狐貍眼微微一翹“如此說,可有什么原由?”
姜小豆頓了頓,猶豫道“那把琴..........夜煬你可還記得宛童身邊常彈的那把古琴?”
“琴?哦你說的是赤泉獨(dú)尾琴!”
“對!就是那把琴!”
“可據(jù)本座所知,那把琴不過就是好音律,善撫琴的無啟族長打造出來進(jìn)貢神族,乞求休戰(zhàn)的貢品而已,除了制造古琴的料子好了一些外,似乎沒什么特別之處!”
“不不不!”
姜小豆搖頭道“首先,你要弄清楚是無啟哪位族長?何時所造?”
夜煬想了想道“大戰(zhàn)之前無啟一族可是永生不死的靈族,他們的族長好像是........一個叫阿魏的人吧!”
“沒錯!無啟除了空青,歷來只有一個族長,便是當(dāng)年阿魏,也就是后來的熏渠,世人不懂熏渠,還不知阿魏嗎!阿魏是什么人?他可是無啟驍勇善戰(zhàn)的勇士,一個靠廝殺得以生存的人!那樣的人,會靜心坐下來撫琴嗎?”
隨著姜小豆說的話,夜煬嗑瓜子的動作漸漸滯在空中。
“還有,據(jù)我所查,雖然無啟一族個個都是熊羆之士,但族中上下卻無一人通樂律,知音色,一個不懂琴瑟的種族如何去制作這樣一把傳世名琴?”
“對了!你剛剛不是說那把琴的料子很好嘛!你別忘了用來淬煉古琴的水是赤水,赤水可就在昆侖山中,而制作琴身的棪木也在招搖山之頂,至于古琴上的琴弦,好似就是不咸山上琴蟲的蟲筋?!?p> 夜煬心中猛然一沉,姜小豆所說的這些地方,無論是上古還是如今,都是個麻煩的地方。
在大戰(zhàn)之前,上古之初,昆侖山之主還不是王母,那個時候昆侖山只是神族境內(nèi)一座普通的神山,聽說此山遠(yuǎn)離天都,而且在神族管轄之地的邊境,由于方位實(shí)在是太過于偏僻,嫡系子孫管轄昆侖山,隨意指派了族中一個不出名的旁支接管。
而大戰(zhàn)之后,神族一位有名的女將突然宣布退隱三界,女將退居之處便是昆侖,女將的名號,人稱王母。
而招搖山也是神族境內(nèi)的一座神山,聽聞當(dāng)年神農(nóng)嫡系子孫曾在山上住過一段時日,雖然現(xiàn)在不見得神族常去打理,但無論是上古時期還是現(xiàn)在,山中都有正兒八經(jīng)的山神鎮(zhèn)守,外族根本無法靠近。
至于不咸山,不咸山是座雪山,也是座死山。
世人皆知不咸山不同于尋常山,山上沒有四時風(fēng)景,春夏秋冬,不咸山只有一季,一季孤色,永世冰冷。
山里雪暴風(fēng)饕,林寒澗蕭,莫說無人煙可尋,就是靈獸也少的可憐。山中寒氣陰冷,靠近百米之內(nèi)皆會被寒氣所傷,若是靈力不足,有傷在身者,可是會活活的凍死。
不咸山原先是神族境內(nèi)的一座小山,后來大戰(zhàn)之后,神族送給了相鄰交好的鬼族,若是送與別族只怕是雞肋之山,可巧送給的是鬼族。
鬼族喜清凈,喜陰冷,不咸山終日不見日月,又是至陰至寒之地,鬼族所需它樣樣都有,神族樂意送,鬼族自是愿意收。
只不過這鬼族也分兩派,一派幽都鬼蜮,一派五方鬼軍,一開始是幽都的行宮,后來,幽都與五方鬼帝開戰(zhàn),幽都戰(zhàn)敗,那不咸山便被五方鬼帝占去。
成了五方鬼帝的行宮,鬼帝很喜歡不咸山,十年有八年在山中住著。
不咸山中有蟲,名曰的琴蟲,琴蟲名字是小,但威力卻大,琴蟲長有獸首,身似蛇身,兩爪如龍爪,身長百丈之余。即便是幼蟲也令人不敢小覷,更別說是成年的琴蟲了。
當(dāng)年不咸山還歸神族管時,琴蟲便敢占山為王,為禍山中僅存不多的靈獸,神族也不是沒有討伐過,戰(zhàn)時激烈,結(jié)果卻不盡人意。
無啟再驍勇善戰(zhàn),怕也難上不咸山,更別提殺琴蟲做制弦了。
那昆侖山與招搖山即便在上古也都是神山,無啟族與神族向來不合,即便那時開天大帝再是容忍無啟,也不見的鎮(zhèn)守神山的神兵們愿意給無啟開閘讓路。
至于不咸山,即便無人鎮(zhèn)守,無啟怕是也難輕易上山。
“你這么一說,本座也覺得奇怪,阿魏再是英勇也難上神山,這琴”
“這琴必然不是阿魏所造!”
無啟族長除了阿魏就只有空青,如果不是阿魏的話...........
“難道是”
夜煬看向姜小豆,說道“可你方才也說了,無啟上下皆不懂音律,空青也是無啟人,他怎會制琴?”
“若是有非制琴不可的原由,也不是不可能.............”
姜小豆沉思片刻,突然問道“夜煬,你說,上古時期,天地間最善音律,最懂琴瑟的種族有哪些?”
“那可多了去了!若是不算天生就懂音律未開靈識的話,三界之中,最為人所知的也就是鳳族和鮫.....”
夜煬猛然一愣,眸中恍然大悟“鮫族...........”
姜小豆激動的坐起身來,身下樹枝發(fā)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是了!鮫族善喉,族中人更是通音律,好琴瑟。聽聞,鮫音若是修煉到一定的境界,便可魅人心,誅仙靈,大戰(zhàn)之前神族最忌憚的便是鮫族,幸而鮫族性情高冷不屑位列六族,大戰(zhàn)之前便合族遷去長海,不然怕是落得跟無啟一樣的下場?!?p> “你的意思是?”
“沒錯!這琴必然是空青所做,而他制琴的原由便是要送與自己心愛的女人!”
“心愛?”
夜煬問道“你怎么就這么篤定空青一定是喜歡宛童的,而且就算是空青所做,那他如何上得了神山,取的了赤水,殺的了琴蟲?”
“有人幫忙就行了?!?p> 姜小豆瞇眼一笑道“你可別忘了,浮音曾說過,空青年少之時身邊好友眾多,那么多的朋友只要有一個是神族的,上神山又有何難!”
“沒錯,浮音說過,他身邊確實(shí)有一位神族的好友,雖是個不得寵的庶女,但到底有一半神族血脈,上神山自是別外族要方便的多?!?p> 姜小豆看了看夜煬,一臉壞笑道“我記得狐族中曾經(jīng)有位叫將離的老前輩,他不也是空青的摯友嗎?那琴蟲,指不定就是他幫忙給殺的!”
夜煬白了她一眼,不依道“不咸山冰天雪地。至陰至寒,我們狐族也是血肉之軀,如何上的了那寒獄一樣的山!”
姜小豆聳了聳肩道“那可說不準(zhǔn).........不過,無論是誰,肯定是有人幫他,不然那不咸山他甭想上去,更別提殺琴蟲取筋了?!?p> 夜煬只覺腦中有些暈眩,他有些不適的扶著額頭,慢慢捋著思緒“有些亂......你的意思是說,這赤泉獨(dú)尾琴是空青所造,而他制琴就是為了送給宛童?!?p> 宛童也是鮫族的后裔,自是善音律,喜琴瑟的人。
“沒錯!不但如此,我無意中還查到了一些事情。”
姜小豆歪著頭抱著膝蓋,幽幽說道“我查到,當(dāng)初根本就不是無啟心甘情愿的想要進(jìn)貢那古琴,大戰(zhàn)之際,是神族下達(dá)了戰(zhàn)帖,神族指明要無啟以甘木做貢品,要阿魏一人親自送去天都。”
“甘木?”
“就是無啟的命脈至寶,一棵毫無生機(jī),已經(jīng)枯死的樹,無啟人叫它不死樹?!?p> 甘木即便是枯死了,那也是無啟的至寶,若是無啟交出甘木,等同于向神族示好,永生永世臣服與神族。
更何況阿魏還是無啟的族長,他若真的帶甘木上天都,神族必然會將他扣在天都,有人質(zhì)在手,無啟就真的被拿捏住了。
“無啟不同意交出甘木,神族大怒,派人前去施威鎮(zhèn)壓,神族當(dāng)時派的就是神農(nóng)氏中一個剛剛成年,叫決明的少年郎。”
“決明帶領(lǐng)大軍殺入無啟時,正巧聽見那幽幽琴聲,決明被琴音所吸引,主動命神族大軍后退三百里,他與阿魏做交易,只要阿魏將古琴作為貢品獻(xiàn)與神族,并主動放低姿態(tài)與神族交好,他便刀劍收鞘,鳴金收鼓。阿魏自是同意,二話不說將古琴拱手相讓,還親手寫了兩族交好的信箋讓決明帶去天都?!?p> “神族本意就是讓無啟歸順自己,至于貢品是甘木還是古琴根本沒人會在意,決明似乎喜歡管弦琴瑟,便將古琴一直帶在身邊,直到后來他大婚之日,將琴作為聘禮送給了他的新婚夫人了?!?p> “決明....決明?!”
夜煬恍然大悟道“本座想起來了!決明就是神農(nóng)氏第四代嫡系子孫!后來做了神農(nóng)氏的王,巫陽舉兵進(jìn)攻神農(nóng)時,神族大軍慘敗,他一人披盔戴甲,死守不周山山門,雖是后來仍是戰(zhàn)死在烈火之中。但世人仍是敬仰他,夸他為臣赤膽忠心,為將驍勇善戰(zhàn),尊稱他為帝明!”
姜小豆點(diǎn)頭道“就是他!上次你與宛童說的也不全對,無啟背叛時,神族不是念舊情,不舍毀去那把象征兩族交好的古琴,而是那琴根本就不在天都,那把琴在神農(nóng)國帝明的手中,帝明是神農(nóng)氏嫡親子孫,身份貴重,又是族中名將,神族上下皆知帝明喜愛那把琴,誰敢開口要他毀去此琴?!?p> 姜小豆轉(zhuǎn)眸看向夜煬,幽幽一嘆道“當(dāng)年空青撮合巫陽王攻打神農(nóng)時,那一尺多長的戰(zhàn)書上最后一條寫了什么?”
“不知?”
“無恥神農(nóng),仗勢欺人,強(qiáng)行掠奪無啟傳世之寶。”
“傳世之寶?”
“是的!這就是當(dāng)時空青給三界的說頭,他說那把古琴是無啟的傳世寶貝,是族長送給妻子的求聘大禮。這也就是為什么空青死揪著神農(nóng)不放,直到巫陽大軍將琴帶回了族中?!?p> 狐貍眼微微一瞇,夜煬勾唇道“空青是無啟的族長,他親口說那把琴是無啟族長送給心愛妻子的聘禮,而如今那琴又恰好在宛童手中,這么說的話...................”
空青是無啟唯一的王,他執(zhí)意將古琴從神農(nóng)國奪回,又親手送給宛童,這說明他心中早已認(rèn)定宛童是他最愛的女子。
姜小豆幽幽一嘆,沉重道“原來早在很久以前,空青就向宛童表白過心意,只不過宛童沒有明白,他也沒有解釋,一個愛的小心藏的太深,一個愛的瘋狂卑微至極。是有情人,卻終究成不了眷屬。”
若姜小豆猜測與事實(shí)真相絲毫不差的話,空青是真的不會再醒來了。
斷情絕愛是無啟一族的宿命,是他們永生不死的代價(jià),這是天命,誰也無法改變的天命,一個動了情,有了念的無啟人是不可能再從沉睡中醒來,宛童這一場等待,真的就是無期之約。
“好奇怪啊..........”
姜小豆轉(zhuǎn)眸看向夜煬,不解道“奇怪什么?”
狐貍眼微微一瞇,眸中精光閃爍,夜煬捏著瓜子殼,懶洋洋道“沒大事,本座突然發(fā)現(xiàn),你這萬事通的混混知道的還真不少!”
姜小豆呵呵一笑,躺在樹枝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踢著腳。
“那當(dāng)然!我可就指望著這吃飯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本座總覺得,你這萬事通知道的最多的好像是神族的事情。”
在空中悠哉晃動的腳猛然一滯,夜煬邪魅一笑,狐貍眼中精光閃爍“無論大事小事,但凡是跟神族沾邊的,你都如數(shù)家珍,小東西,你到底是誰?該不會是神族的人吧?”
姜小豆轉(zhuǎn)眸看向他,目光復(fù)雜又耐人尋味,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開口道“你要聽實(shí)話還是假話?”
“你只管說你的,真話假話本座都聽!”
姜小豆重新躺了回去,溫暖的陽光落在她身上,那陽光過于刺眼,她伸手拉住一旁的樹枝擋在自己的面前。
陽光和陰影各籠著她一半的身子,在陰影的遮掩下夜煬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我是神族,我也不是神族。我是人,也不一定是人。我在天地之中,卻不一定在三界之內(nèi)。我有父母兄長親族,但也沒有父母兄長親族。我..........”
姜小豆頓了頓,聲音中透出絲絲苦澀,夜煬暗暗覷向那隱藏在樹蔭下的臉,狐貍眼中幽光暗閃。
一陣秋風(fēng)吹來,四周響起了潮水般的簌簌聲,漫天葉雨中隱隱傳來一聲弱不可尋的嘆息聲。
不知過了多久,簌簌葉落聲中隱約有聲音傳來“你的疑惑也一直是我的............”
“什么?”
夜煬沒有聽見最后她說了什么,只覺方才一瞬間他好似感到有股難以釋懷的悲傷撲面而來,那抹悲傷好似一根刺狠狠的扎進(jìn)了他的心中,被磨煉了千百次已經(jīng)冰冷僵硬的心突然傳來清晰的刺痛。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陌生至極的痛楚。
“沒事??!我跟你玩笑呢!”
姜小豆撥開擋在頭頂?shù)臉渲?,明亮的陽光下,她咧著嘴笑的沒心沒肺。
“還狐王呢!真是不禁逗,隨意編一句話騙你,你就當(dāng)了真了!哈哈哈哈!”
姜小豆敲了敲身邊的酒壇,笑嘻嘻的拿過酒壇仰頭就喝,夜煬看著都覺得口中酸澀難忍,心中不得不佩服她,這么難喝的酒,她居然都能喝的下去,還真是勇氣過人!
“額.........這酒還真是難以下咽,你說的對,我真的沒有釀酒的天分?!?p> 夜煬枕著胳膊躺在樹枝上,懶洋洋道“依本座來看,你天生就是當(dāng)混混的了,吃喝嫖賭,坑蒙拐騙,雖是不雅了些,但到底比旁人要精彩。”
“聽你這語氣好像很羨慕我?不過,你可是堂堂狐王,羨慕我這個混混?不至于吧!”
夜煬勾唇一笑,愜意的瞇起了眼睛“本座有些醉了,不要打擾本座?!?p> 姜小豆不甘心的哼了一聲,也沒有追問,捧著酒壇子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夜煬似乎真的醉了酒,閉眼不過一會,便有勻長的呼吸聲傳來。
姜小豆捧著酒壇子樂呵呵的輕聲罵道“真是個笨狐貍!”
她閉眼輕嗅著空中那絲若有若無的清草香,眸中滿是無奈的淺笑。
“入了秋的日子哪里還有嫩芽的清香,你呀你!怎么教都教不會!”
蕭冷的秋風(fēng)突然襲來,不但將寒意卷席而來,還帶了一大塊厚重的云翳,云翳將那輪難得的暖陽遮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天地之間瞬間變得陰冷無比。
一人從墻角走出,直徑跪在樹前“是賤奴不中用,惹恩主您生氣了!”
“不是生氣,是擔(dān)心!還好你面對的是這只笨狐貍,若是旁人,怕是會發(fā)覺有人在施毒!”
姜小豆坐在樹枝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踢著腳,她低眸看著那道清瘦的好似只剩下骨架的身影,無奈道“雖然你感覺不到饑餓,但這身子還是需要食物才能運(yùn)轉(zhuǎn),你不吃飯,用不了多久,這幅身子就會失去控制徹底倒下!”
那人依舊跪在樹前,怯生生道“不會,賤奴有吃飯.......”
“哦?那上一次吃飯是什么時候???”
“好像......好像是半年前..............”
姜小豆好似早就猜到一樣,絲毫沒有任何驚訝,她無奈道“你自己說說這像話嗎!哪有人半年不吃飯的!”
“是賤奴的錯.....恩主莫要生氣.........”
“錯什么?你哪里有錯!還有,我說了多少遍了,我不想再聽你自稱賤奴,這個稱號已經(jīng)過去,永遠(yuǎn)不會再落到你身上!”
“是,祝余明白!”
一股無形的力量強(qiáng)行將他托起,他詫異的抬眸去看姜小豆,一張布滿烙印,骨骼突兀的臉暴漏在陽光下。
姜小豆從袖中掏出一枚紅果子扔給他,無奈笑道“好歹也是跟了我,這樣清瘦,人家肯定會嚼舌頭說我摳門,連飯都不讓你吃飽?!?p> 祝余捧著果子舍不得吃,將果子默默的握在手中。
姜小豆踢著腿凝眸看向遠(yuǎn)方,女媧廟中這棵樹真的很大,隱隱約約她能看見街上的行人和遙遠(yuǎn)的街道。
“走了?”
“是的,賤...我親眼看船舫離開,直到那船進(jìn)了長海的領(lǐng)域我才回來的。”
姜小豆踢著腳笑嘻嘻道“就算是進(jìn)了長海也有可能會回來..........”
“不會,我特意在長海等了半日,直到有人從海中送信來,我才來見您的,您放心,我一早便叮囑過,若那人離開鮫族,必定有人前來報(bào)信。”
“那就好!若是他在,確實(shí)很麻煩..........那個女子找到了沒有?”
“我在河邊找到了她的尸首。”
“算算時間也該氣數(shù)盡了,你找到她時,她身上可有青丘的東西?”
“沒有,她身上什么東西都沒有?!?p> “哼!不中用............對了!祝余,你去幫我找一個人。”
“恩主要找的可是上次提到的那位?”
姜小豆微微一怔,無奈笑道“我無意一說,你竟當(dāng)了真?”
“我想那人總有一天會為恩主所用,所以就擅自派人監(jiān)視了她,恩主可是要.......那種事情別臟了您的手,還是由我去辦吧!”
“先別動她!”
姜小豆轉(zhuǎn)眸看了看身旁中了毒酣睡的夜煬,眸中若有所思“原本我心里真的已經(jīng)放棄了,但剛剛轉(zhuǎn)念一想,總覺的那件事有些不對...........”
“祝余,先暗中看著她,千萬別對她動手,有些事情我要親自去查.................”
“是,明白!”
云翳隨風(fēng)離開,而院中那道清瘦的身影也隨著陰影的離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溫暖的陽光重新落在整個大地,姜小豆坐在樹枝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踢著腳,她身邊躺著一個熟睡的紅衣男子,隨著秋風(fēng)離去,也帶走了空中那絲本不該出現(xiàn)的青草香味。
“笨狐貍!”
姜小豆敲了敲那壇難喝至極的酒,驚奇的發(fā)現(xiàn)原本滿當(dāng)當(dāng)一整壇酒現(xiàn)在只剩下一小半了。
她驚訝的看向夜煬,好笑道“這嘴刁的狐貍不是嫌棄酒難喝嗎?不知不覺都快喝完了................”
“嗯......原來這嘴刁的狐貍也有不挑食的時候..............”
姜小豆打了個哈欠,滿眼疲倦的躺回了樹枝上,她拍了拍有些暈眩的腦袋,無奈道“不知不覺,我也中了毒,罷了!反正我也很久沒有好好的睡一覺了...............”
簌簌的葉落聲中,兩道勻長的呼吸在葉雨中微微起伏,溫暖的陽光落在兩人身上,也落在了樹下草叢中那面烏漆嘛黑的銅鏡上,那銅鏡貪婪的吸噬著明亮暖和的陽光,鑲嵌在銅鏡上的黑炭石在陽光的籠罩下隱隱閃爍出一層不可被人察覺七色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