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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個少女當(dāng)狐后

第十三章

抓個少女當(dāng)狐后 靖玥少爺 9858 2021-07-21 19:23:03

  “煉制解藥?!?p>  姜小豆強(qiáng)扯出一抹淡定的笑意,拎起那兩條似干尸一樣的枯腿緩緩?fù)哆M(jìn)鐵鍋中,只見鐵鍋中咕嚕咕嚕一陣沸騰,眨眼功夫,那人連皮帶骨都融在鍋中。

  “解藥.............”

  鍋中沸騰著五顏六色的不明液體以及一些未融化的尸骨,紫青刺鼻的濃煙從鍋中滾滾而出,姜小豆笑容滿面的用筷子將那翻滾沸騰的斷手,斷腳往水中戳了又戳。

  那情景既瘆人又詭異,著實與煉制解藥扯不上半分關(guān)系。

  “小豆......三界早有規(guī)矩,不可輕傷人命,你....你殺了他!”

  “不不不!別誤會!”

  姜小豆擺手道“第一,他中了毒,即便是沒遇見我,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會死去,而且其過程非常痛苦,想要自戕都沒能力的那種。我是在幫他,幫他免去苦難,送他下輪回而已?!?p>  阿桑轉(zhuǎn)眸錯過那鍋中白森森的骨頭,強(qiáng)忍著不適道“你可以救他啊!”

  “救!為什么?”

  姜小豆攪了攪鍋中沸騰的液體,又在鍋下塞了幾根木柴,似笑非笑道“第一次見你時我便說過,我姜小豆是有規(guī)矩的,遇難者,殺一人,救一人,你當(dāng)我是萬年的爛好人,喜歡四處施恩情?!?p>  “再說了,我缺一味藥,他自己送上門來,難道要我舍去眼前的機(jī)會,去郊外亂墳崗上找機(jī)會去!”

  阿桑轉(zhuǎn)眸看向了別處,身形不動聲色的向后一退,姜小豆敲了敲黏糊糊的筷子,抬眸笑道“這就看不下去了,如今你看不慣的,日后仍是不會順眼,人活一世,圖的就是痛快,咱們做神的更是不能委屈了那漫長的歲月,隨性自在,才是正道?!?p>  “你這樣通透精致的人,不會不知道一時的遷就,終是一時,自欺欺人,沒有長久可言?!?p>  那抹藍(lán)衣越發(fā)的僵硬起來,一雙清瞳在搖擺不定的火光中變得十分暗沉,他垂眸不語,不知所想。

  姜小豆席地而坐,抓起一旁皺巴巴的破衣爛衫丟去了鍋底,剎那間火光大作,沸騰聲越發(fā)響亮。

  “看不慣便走,何苦為難自己!”

  阿桑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走出屋去,肥肥銜著那銹跡斑斕的大菜刀游到姜小豆身旁,沖著阿桑離去的身影使勁的戳尾巴,姜小豆撥了撥柴火,并不理會它。

  “果然....”

  姜小豆微微一嘆,拍了拍發(fā)悶的胸口搖頭自嘲“好事若是做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p>  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一人默默走來,不言不語,直徑停在鐵鍋前,添著柴火。

  姜小豆攪著鍋中沸騰的不明液體,頭也不抬的冷哼“又回來做什么!”

  “想不到你還有心情添柴,此刻的你不應(yīng)該尋個安逸的風(fēng)水寶地,給這可憐的人兒立個空頭無名碑?”

  “我知道你想讓他活,可他根本活不了!他脖上有一道通紅的勒痕,是個曾尋死沒死成的,中了毒,也無任何求生意識,我免去他中毒之苦,助他早日下輪回,從另一方面去想著也是件好事,更何況今世我用了他的肉身,來生自是要還他的。”

  “你跟著我這些日子,只見我救人,從未見我殺人,此刻你定是心生厭惡,覺得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壞人吧?”

  “你為什么不說話?難道現(xiàn)在的你,連跟我說話都覺得是件困難的事兒?”

  “在你眼中,我變成了壞人了嗎?若是變了你也不會覺得可惜,我本來就不是你想的那種善人,阿............你!你怎么在這?”

  紅衣飛揚,冰冷火紅的面具下一對狐貍眼中肆意張狂,姜小豆扭頭的瞬間驚訝不已,尖銳的驚呼脫口而出。

  夜煬斜坐在鐵鍋旁,抬手添柴的動作隨著姜小豆一聲驚呼突然滯在空中,他抬眸看向姜小豆,眸中似笑非笑“本座當(dāng)你今日為何這樣話癆,原這些話不是對本座說的?!?p>  姜小豆干咳一聲,兩眼咕嚕一轉(zhuǎn),指了指鐵鍋“狐王大人可有興趣猜一猜這鍋中燉的是什么?猜對了有獎!”

  狐貍眼微微一揚,枯枝在地上點了又點,夜煬饒有興趣問道“先說說彩頭是什么?”

  姜小豆沉吟一瞬,從乾坤袋中扒拉出一小壺酒在他面前晃了晃“這可是好東西,天底下除了我這,沒人能拿出與之相媲的酒來!”

  夜煬直徑將酒拎在手中,作勢就要喝,姜小豆忙上前攔“哎!你連猜都不猜就要硬搶酒喝!”

  “不就是無羨羊!這有什么好猜的!”

  夜煬將酒封一扔,醇厚的酒香瞬間籠罩整間屋子,就連大鐵鍋中刺鼻的味道也被瞬間壓了下去,一時間屋中彌漫著令人如癡如醉的酒香,就是聞一聞,整個人也如喝醉了一般,從上到下都通透了不少。

  “唔..........果真是好酒!小東西,你還私藏了什么好東西?一并拿來孝敬孝敬本座!”

  姜小豆從懷中掏出了一枚果子遞給他“這酒配果子最好,要不要來一顆?”

  夜煬從懷中拿出一張帕子,隔著帕子將果子接在手中,在果子上擦了又擦,將果子擦得跟打了蠟一樣,锃紅蹭亮。

  “狐貍就是聰明,猜的還真準(zhǔn)!”

  夜煬搖了搖酒壺,帶著三分醉意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本座是怎么猜出來的?”

  姜小豆歪頭道“看見鍋中的人骨了?”

  夜煬搖了搖手指,否認(rèn)道“不是!”

  “瞅見鍋下的衣衫了?”

  那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她面前又晃了晃“不是!”

  “胡謅的?”

  “也不是!”

  “猜不出來,你自己說吧!”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只聽那人厚顏無恥的說道“再拿一壺酒來!”

  姜小豆整個人鉆進(jìn)乾坤袋中,在里面扒拉了半天,忍痛掏出一壺巴掌大的酒壺來。

  “給!”

  那狐貍眼笑瞇成彎月,笑容中的張狂刺的她牙根子發(fā)癢,恨不得將這條無法無天,欠打欠揍的狐貍扒皮抽筋,直接上架燒烤。

  夜煬接過酒壺,拉著長音,慢悠悠的說道“很,簡,單,剛剛肥肥把人銜進(jìn)屋的時候跟本座打了個照面,本座親眼看著你把人扒的干凈,還以為你是見色起意,誰知道轉(zhuǎn)眼就看見你把人下鍋里去了?!?p>  姜小豆“....................”

  姜小豆把牙根子咬的咯吱咯吱直響:死狐貍!

  “偷看你還好意思幌我一壺酒!還!給!我!”

  夜煬迅速將酒往懷里一揣,身形向后一閃“青丘有規(guī)矩,膽敢觸碰真身或是肉身者,不死便為自己人,你若是敢碰本座,哼!”

  無奈,她只好懨懨的將手收了回來,她不想死,也不想跟死狐貍成為自己人,還是算了,這筆賬日后再算!

  “你這狐王還真有幾分膽識!親眼見到.....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哈!”

  “這算什么!”

  夜煬搖了搖酒壺,斜倚在一旁,幽幽說道“想當(dāng)年,本座剛剛?cè)肴缰畷r,曾遇過幾個人族的頂級敗類,他們冒犯了本座,被本座一掌打死,想他們還是精壯之年,求生欲望無比堅定,死后魂魄轉(zhuǎn)為厲鬼不散,被本座捉了泡在酒壇里整整一年才消亡。”

  “整整一年,那酒壇子就沒消停過,從一開始的怨念至深的鬧騰,到后來的生不如死,日日向本座哀求,求本座讓他們一死。面對那幾個壯漢本座都不曾心軟,更何況你鍋里這個一心求死,半只腳踏進(jìn)鬼門關(guān)的皮包骨呢!”

  姜小豆點點頭,多問了一句道“敢問狐王,那幾個惡人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惹了這樣一場浩劫?”

  “的確是大逆不道!他們弄臟了本座的衣衫?!?p>  姜小豆“.................................”

  “你....這是什么眼神?對本座有意見嗎?”

  姜小豆搖了搖頭,捂著胸口,說了一句掏心窩子的話:

  “剛剛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夜煬將酒壺倒了個底朝天,壺中愣是一滴酒都沒流出來,他眸中帶著三分醉意,將酒壺?fù)u了又搖,最后只好放棄,揚手便要將酒壺一扔。

  姜小豆忙伸手阻止,將空酒壺奪了過來,抱在懷中“別扔?。∥疫€有用!”

  夜煬拍了拍懷中的小酒壺,愣是不舍得喝,他覷了覷姜小豆刻意坐在屁股下面的乾坤袋,笑嘻嘻道“小東西,以后還有什么好體己大大方方的拿出來大家一起分享分享,別私藏著,一個人吃喝終是寂寞!”

  說完便搖搖晃晃支起身子向外走去,姜小豆翻了個大白眼,這騙酒喝的家伙還好意思開口,天下人人皆知青丘是個天靈地秀的世外仙境,隨手在地上薅根草也能被當(dāng)成寶給賣出去,更別提旁的東西了,他還是狐王呢!也不見拿出一個半個的來分享分享,還好意思勸自己拿出體己來!

  呸!真真是個不要臉兒的狐貍!

  “高人?!?p>  姜小豆心中正惱,從夜煬扯到青丘,從成年的大狐貍到不懂事的小狐貍崽子,只要掛著青丘的邊,連捎帶夾都逃不過她心中那萬馬奔騰的哀怨。

  門外一聲響激的她心中一顫,一扭頭才看見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青丘狐貍正端坐在門口。

  “九.....九莨你怎么.....怎么來了?常家...........”

  姜小豆擺手笑道“不對!她已不是常家大夫人了,應(yīng)當(dāng)稱她蕓兒姑娘才是,你見了蕓兒姑娘,她現(xiàn)在可還好?”

  “好,這是九莨去采蓇蓉草時高人所借的玉佩,方才心中焦急,一時忘了,特來送還!”

  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捧到了姜小豆面前,姜小豆哦了一聲,將玉佩往懷里隨手一丟,九莨端坐在她身邊,纖細(xì)的狐貍眼靜靜的落在沸騰的鐵鍋上,那架勢擺明了來找她不止是送還玉佩一件事。

  可九莨就在那坐著,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輕輕點著,似有什么事情在心中思考,但沉默了半天愣是不開口,兩人之間就那樣無形的對坐著,氣氛十分僵硬。

  姜小豆攪了攪鍋中越發(fā)粘稠的“解藥”笑嘻嘻先開了口“咳........此次去尸冢山,可還順利?”

  “順利?!?p>  “可遇上什么阻礙?”

  “一切如高人所料,尸冢山中有神族的重兵把守,我還未踏入境內(nèi)便會人發(fā)覺,幸而有高人所贈的玉佩,這才順利進(jìn)入尸冢山內(nèi)?!?p>  “重兵?那里只是個族冢,漫山遍野除了墳塋沒有其他,就連稍有名氣的蓇蓉草也不過是墳前的野草罷了,派那么多的人在那看守什么?”

  纖細(xì)的狐貍眼瞇了又瞇,九莨緩緩開口,輕描淡寫道“原本看守確實松散,只是聽說尸冢山上曾發(fā)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事關(guān)重大,族冢本家不敢再輕視冢地,派下重兵一直看守至今?!?p>  添柴煽火的手微微一頓,在搖擺不定的火光里姜小豆低垂的眸中快速閃過一絲隱晦。

  不過一瞬,她抬頭嬉笑,從眉間到嘴角都掛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

  “什么大事?”

  “也就是近幾十年的事兒,說是某一天清晨,守山大將發(fā)現(xiàn)尸冢山中闖進(jìn)了什么東西,那東西悄無聲息的潛入山中,將山中墳塋弄得一塌糊涂,墳土被推倒,已經(jīng)封死的靈柩被重新打開,奇怪的是柩中的遺體以及陪葬之物完好無損,并未失竊?!?p>  “最奇怪的是,那些被扒開的墳塋都是新墳,關(guān)于此事,尸冢山上傳言紛紜,有人說闖進(jìn)山的是人,是個心懷不軌,有所圖謀的人。有人說是獸,是被新墳中殘留的血腥引來的野獸。因為這件事,尸冢山中的守衛(wèi)比往年增加了四倍不止,聽說還有位不得了的大人物因為這件事常年駐守山中,這么多年,從未有一日離開過?!?p>  “大人物?”

  九莨轉(zhuǎn)眸看了看那僵在空中的筷子,狐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我不知他的身份,只見守山神將對他恭敬有禮,奉命唯謹(jǐn),想來是個身份不俗的大人物?!?p>  “對了!隱約間我似乎聽見有人稱他八公子?!?p>  “八...........公子....”

  隨著鐵鍋下越來越多的枯枝,屋中似被熱浪淹沒了一般,炙熱無比,干燥如旱,姜小豆卻決然沒有發(fā)現(xiàn),一味的將柴火一根接著一根塞進(jìn)鍋下。

  “高人,當(dāng)初幸得你提點,九莨才知曉尸冢山,成功摘取了蓇蓉草,不知那尸冢山是神族哪一脈的族冢,還請高人相告,九莨心中也明了。”

  面對九莨的發(fā)問,她恍若未聞,垂眸攪弄著鍋中逐漸凝固的藥汁,始終不言不語。

  “高人?高人?”

  “我也不知?!?p>  她敲了敲筷子,抬眸嬉笑“尸冢山遠(yuǎn)在西荒邊界,曉得那里有蓇蓉草已是幸運,至于其他,就算我有心去打聽,也無處去問,自是不知是哪一脈的族冢了?!?p>  狐貍眼瞇了又瞇,姜小豆笑嘻嘻的說“多年之前,我遇見了一個瀕死的人,那人原本就大限已至,捧著一塊玉佩求我一包致命毒藥,我隨其心愿,接了這玉佩,那人臨死時說過,若有什么事,只管拿著玉佩去西荒尸冢山求救,說完便毒發(fā)身亡,死前死后決口不提其他事,無人說我自是不知?!?p>  姜小豆轉(zhuǎn)眸看向九莨,笑道“怎么,突然間對尸冢山有興趣了?這作風(fēng),可不像你!”

  “沒什么,那位八公子問了我玉佩的由來,他說玉佩的主人他認(rèn)識,多年前突然離家出走至今未歸,他走遍三界,終是尋不見半片蹤影?!?p>  “聽守山神將說,每年冬至,八公子便拎著酒壺守在甘源盡頭,一站便是一整天,直到初雪降臨,他才轉(zhuǎn)身離去?!?p>  “甘源死寂,如冰封一般沉默至今,每年冬至,八公子都會守在那里,但等來的始終年年如期降落的初雪。”

  九莨站起身來,緩緩走向門外,到拐角時,忽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眸幽幽說道“八公子托我問一句話,玉牌上的小像只刻了一半,他想問問玉牌的主人愿不愿意見他一面,讓他有機(jī)會將玉牌上的小像刻完!”

  姜小豆一臉正色,點頭道“記下了,回頭我就給那人燒去!只是不知那人如今是魂魄分散,還是下了輪回轉(zhuǎn)世去!”

  尖尖的狐貍耳朵微微一顫,九莨欲言又止,最終什么話也沒說出來。

  空蕩蕩的屋里回蕩著“噼啪噼啪”的燃木聲,炙熱的火苗猖狂的舔舐著黑黝黝的鍋底,大鐵鍋中滿當(dāng)當(dāng)?shù)乃幹诹一鸬暮嬷笙律倭艘淮蟀?,肥肥圍著大鐵鍋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眼瞅著鍋中漸漸冒出了黑煙,急的直打轉(zhuǎn)。

  “噼啪!”

  火星從火焰中迸濺出來,正巧落在姜小豆手上,滾燙的火星在她手上留下星星一點燙痕,而她仍是呆呆坐著,眸中雖一片死寂。

  粉藍(lán)的六角星葉,火紅的雀嘴花萼,花苞中隱隱透出一點玄紫,在搖曳的火光中,稚嫩的花苞散發(fā)著柔柔的瑰色。

  那瑰色十分黯然,不似天地間絢麗的朝霞花海,碧水彩日。黯然的,讓人心生大慟,如滄海一線天,即將沉寂在黑暗中最后一抹掙扎,如茫茫夜空中飛逝在眼前逐漸隕落的光芒。

  “噼啪!”

  鐵鍋下好似有東西炸開來,驚醒了那雙似墜入無底冰淵的哀眸,隨著暗波涌來的緬懷在剎那間煙消云散,她凝眸看向手中的蓇蓉花苞,在唇邊輕輕一吻。

  “多美的花............”

  可惜只開在墳頭。

  ...............................................................

  彎月如勾,星云漫天,姜小豆伸著懶腰走出屋內(nèi),女媧廟空蕩蕩,不見其他人影,就連肥肥也不見了蹤跡,她從草叢中扒拉出一壇酒翻身跳上樹去。

  “都不在,那這酒可就便宜我一個人了!”

  姜小豆抱著酒壇先是對那輪圓月遙遙一敬,又都對漫天星河又是一敬,敬了流云又敬了寒風(fēng),天上地下,就連路過的飛燕也被她敬了一敬。

  “這什么?”

  一壇摻了水的劣酒自是不禁喝,她抖出了乾坤袋,一伸手沒有找到酒,反而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奇怪,我何時在袋中裝了石頭?”

  姜小豆將那硬邦邦的東西拽了出來,原是塊八角石鏡,只是那石鏡做工粗劣,造型古舊,更過分的是這鏡子像是潑了墨一樣,連個人影都照不出來。

  對姜小豆而言,一塊照不出人,還不值錢的石鏡,真真不如一塊壓菜石,好歹還能壓壓咸菜。

  她將石鏡高高舉起,揚手便要扔出去,念頭在腦中轉(zhuǎn)了又轉(zhuǎn),高舉在空中的手終是放了下來。

  “罷了!若是有天肥肥突然發(fā)現(xiàn)鏡子不見了,還不知道要鬧成什么樣呢........咦?”

  姜小豆拿袖子使勁擦了擦那烏漆墨黑的銅鏡,不知是她醉了酒,還是花了眼,她剛剛竟然從石鏡中看見了自己,這樣黑的鏡子?

  “完了!完了!我又喝醉了!”

  “算了!反正一人也沒有,醉了又什么好怕的?”

  她捧著鏡子看著鏡中那個滿臉通紅,醉意朦朧的人,笑嘻嘻的對鏡中人說話:

  “喂!有人要見你,聽說你離開的這些年他一直在找你,他說他想你,說你是最重要的人......”

  “這么多年還有人心心念著你,你說他是原諒了你,還是不知內(nèi)情,他要是原諒了你,你會不會回去?他要是不知內(nèi)情,你要怎么跟他解釋?”

  月光似水,枯黃的樹葉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銀色,姜小豆斜倚在樹枝上,身上落下星星點點的月光,她捧著鏡子自說自話,沒有發(fā)現(xiàn)那墨黑石鏡上鑲嵌的黑炭石跟空中的月光相映生輝,散發(fā)了輕柔的光芒。

  而那能照出人影的墨色鏡面上隱隱有暗流轉(zhuǎn)動,似虛湖幻鏡,若她此刻沒有醉酒,許能發(fā)覺這鏡子的變化,可惜此刻她醉意上頭,就算覺得不對,也只當(dāng)是自兒醉了。

  “你還要繼續(xù)躲下去嗎?聽說他年年都是甘源盡頭等你,真是的,他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倔強(qiáng),他身子一向不好,冬至從不出門,為了你這樣一個人,竟然年年都守在那里,萬一哪天...........你的罪是真的還不清了............................”

  “你想回去嗎...........”

  她斜倚著樹干昏昏睡去,石鏡從手中滾落,正巧卡在樹杈間,月光籠在銅鏡上,鑲嵌在鏡上的黑炭石突然散發(fā)出耀眼的光芒,滾滾黑煙在鏡面上急速涌動,流云紛紛齊聚女媧廟上空,一時間女媧廟上空密云不雨,隱有血色閃電在云層中劃過。

  枝頭打瞌睡的胖斑雀突然睜開了眼睛,棕白的羽毛根根直立,炸成了花,豆子大的眼珠中充滿了驚恐。

  “嗄!”

  胖斑雀展翅從枝頭飛竄了出去,幾片枯黃的薄葉被它羽翼一掃而落。

  突然,天地間一片寂靜,似女媧廟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某一瞬間被凝滯,想要逃竄的胖斑雀展開雙翅僵在半空中,墜落的枯葉和起伏不斷的紅絲綢也一并化為寧靜。

  女媧廟中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著,廟中的一切都靜止下來,在這令人心驚的死寂中,彌漫在石鏡上空的黑煙越發(fā)濃厚,一抹人影漸漸出現(xiàn)在濃煙之中。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夜煬,人族夜市小巷中的九莨和阿桑,三人同時轉(zhuǎn)眸看向那被烏云籠罩的女媧廟,不過剎那間,三人身影消失在原地。

  女媧廟上空密云滾滾,一抹人影從鏡上出現(xiàn),那人飄在空中,似鬼似魅,周身散發(fā)著幽冷的寒光,那抹身影消無聲息的走到姜小豆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熟睡的姜小豆。

  “唔.......”

  熟睡的姜小豆只覺身旁驟然一冷,側(cè)了側(cè)身子,縮成一團(tuán)又昏昏睡去。

  那抹人影凝視一瞬,突然向她伸出了手。

  “嘎!”

  胖乎乎的斑雀撲騰著翅膀飛竄出去,險些與飛回來的人撞個正著,凝滯在空中的枯葉也飄然落入草叢間,女媧廟上空明月依舊,流云隨風(fēng)散去。

  姜小豆翻了個身,“咣當(dāng)!”一聲石鏡從樹上摔落下來,星星點點的月光下,如被墨潑一樣的銅鏡黢黑暗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夜煬聞聲撲去,見她昏睡在樹枝上,眉間一緊,不等他反應(yīng),便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緊繃的眉頭緩緩舒展。

  “原是喝醉了............”

  他走上前去,紅袖一揮,一張嶄新的方布鋪在姜小豆身旁的樹枝上,夜煬斜躺一旁,也摸出一壺酒來喝。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原本就縮在一團(tuán)的姜小豆把頭深埋在密葉中,夜煬覷了覷那瑟瑟發(fā)抖的身影,翻了個身接著喝酒。

  月光下那火紅的面具上散發(fā)著蕭冷的寒光。

  空中風(fēng)聲大作,一條雪白的通天巨蟒煽動著巨大的翅膀從天而降,隨之出現(xiàn)的還有阿桑和九莨,一人一狐站在院中,逡巡一如既往的女媧廟,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九莨眉間一緊,眸中警惕漸漸消散“奇怪!那股氣息怎么出現(xiàn)的突然,消失的更突然,一點都察覺不到蹤跡!”

  肥肥聳了聳鼻子,收了翅膀游竄到了姜小豆身邊,無奈她酒意上頭,任肥肥怎么搖晃,就是真不開眼,起不來身。

  阿桑站在院中,一襲藍(lán)衣如水似云,身形挺拔,眉間淡然,他瞧了瞧樹根底下摔碎的酒壇子,又覷了覷枝頭那半垂的紅裳,明眸中越發(fā)的清冷,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內(nèi)。

  阿桑離去的背影令九莨陷入沉思,他抬頭看向斜躺在枝頭上獨酌的人,揚聲道“下來,我有話與你說!”

  那截紅裳依舊垂在枝頭上,良久,茂密的枝葉里悠悠的傳來酒水晃動的聲音。

  “本座是青丘狐王,出身不凡,身份高貴,其實爾等說要見便見的?更何況你還是戴罪在身,哪來資格要見本座!”

  九莨微微一嘆,無奈道“怎么越發(fā)矯情起來!來不來給句痛快話,我可把話放前頭,錯過今天,我還真沒時間跟你閑談!”

  “哼!”

  那紅衣從樹上幽幽飄落,夜煬抱著酒壇子,斜倚在樹干上“你又要去哪?”

  “見一位朋友...........”

  “你朋友!”

  夜煬驚了一瞬,挑著眉頭道“首先,你為人冷血,性情冷淡,自小在青丘少有入世的機(jī)會,即便在三界有好友,到如今怕也是半入家冢的,本座倒是好奇,除了那個人族女子,還能有誰讓你這樣牽心掛肚?你說一說,日后本座見了也好心中明了!”

  “他早已身入混沌,神魂散與天地,三界只余一座刻了字的空墳,你想見他?怕是要等好久!”

  “呸呸呸!”

  那抹紅衣猛然坐起,驚落一陣葉雨“你這是在咒本座!”

  九莨唇畔淺淺一勾,轉(zhuǎn)身走進(jìn)茫茫夜色,黑夜中傳來他揶揄的笑聲“你自兒上趕著要去見他,我可沒攔著你!”

  “哼!”

  夜煬跳下樹,跟著他走出女媧廟,九莨走出女媧廟,穿過密林一直到了水澤邊,那里怪石滿地,沙土飛揚,半根草葉都尋摸不到。

  夜煬很是嫌棄這個地方,足下輕點微微向上漂浮起來,遠(yuǎn)遠(yuǎn)看著整個人踩在地上,實則離地面還有一指距離。

  “你能不能挑個好地兒!這地方看著都倒胃口,更別提坐下說話了!”

  九莨坐在黃土上,撥了一顆石子扔進(jìn)水澤,水中漣漪點點,一群小魚從水邊慌忙逃竄。

  “那個孩子善通草木,靈力決然不在你之下,這里是荒涼了些,可就因為荒涼,無花木草藤,那孩子才無法通木監(jiān)督你我。不過,我瞧那孩子為人正派,想來也不會行小人之事,此舉許是多余,但事關(guān)青丘,我不能冒這個險?!?p>  “那塊木頭?本座并未與他斗過法,你憑什么說他靈力與我相當(dāng)!”

  九莨掃了掃夜煬,無奈道“若非有火靈石,你這通天的本事還能剩幾成!三成可到?”

  “哼!”

  夜煬悶哼一聲,不再說話。

  九莨嘆道“可惜的是不知他是何來歷,若是底細(xì)清白,你們相交為友,也算是相映成輝?!?p>  “誰稀罕誰交去,本座不稀罕!”

  “你這樣針對阿桑,可是因為那個女子?”

  舉起的酒壇突然僵在空中,月光下,那張火紅的面具上閃動著炙熱的色彩。

  “那女娃娃我瞧了,不錯,是個不錯的孩子,你生性莽撞,青丘那幫老狐貍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nèi)羰菍δ阆绿?,一下一個準(zhǔn),你身旁沒個伶俐的幫襯著可不行,若是真心喜歡,你便早早表明心意拜堂,青丘的喜果左右是就近這幾月成熟,現(xiàn)摘現(xiàn)吃,方便也新鮮!”

  “咳...咳........”

  夜煬嗆紅了脖子,一陣劇烈的干咳后,他收起了酒壇,不敢再喝,誰知道九莨接下來還會說什么驚天動地的話。

  “本座可是狐王!狐王!那個女人,她過的比男人還糙.......本座.......”

  與此同時,躺在枝頭上熟睡的姜小豆猛然打了個噴嚏,迷迷糊糊的嘀咕一句,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盤在一旁的肥肥滿眼疑惑的看著她身上火紅的狐皮大氅,亮晶晶的大眼眸中滿是疑惑,真奇怪,姜小豆從哪里掠的大氅,它怎么絲毫不知?

  “還嘴硬,雖然今晚夜色深沉,但好歹星光滿天,我雖年老,但眼睛可還沒花,我清楚看到那丫頭身上蓋著稚狐大氅,那大氅是老祖那輩傳下來的寶貝,只有歷代狐王才能有資格繼承。”

  “傳聞稚狐大氅是集數(shù)萬只未開蒙幼狐尾尖的絨毛,自青丘開族以來,就這么一個稚狐大氅,象征著我青丘一脈子孫生生不息,命脈不止。青丘早有規(guī)定,稚狐大氅乃青丘至寶,除狐王狐后之外,他人不可觸碰?!?p>  九莨覷了覷僵在那里耳尖通紅的石狐,眸中閃過一絲了然,唇畔微微揚起。

  “人還沒過門呢!禮就送出手了,你敢說你沒這樣的心思?”

  夜煬如被雷劈,猛然彈直身子,將頭搖的“咔咔!”作響,看的九莨心中忍不出發(fā)杵,生怕他一用力,那腦袋就“咕嚕?!睆牟弊由蠞L下來。

  “稚狐大氅怎么解釋!”

  “在本座這沒有什么規(guī)定,族規(guī)可言,本座是青丘之主,天下狐王!一件大氅而已,本座會在意?本座做這所有的一切還不是因為你,那女人掌控著你媳婦的生死,本座是怕她萬一凍著了,拖延煉制解藥怎么辦!”

  冷風(fēng)中,夜煬聲如洪鐘,鏗鏘有力,身姿挺拔,王者威嚴(yán)迸發(fā)。

  唯獨隱與發(fā)間的耳朵越發(fā)的紅潤起來,逐漸與火紅飛燕面具相映生輝。

  九莨故作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我還真的謝謝你才是。”

  夜煬板正的腰板瞬間一松,擺手道“好說,本座也不指望你怎么謝,只要你把藏在后山的酒分本座一半就好!”

  “你還真不客氣,那可是當(dāng)年無痕贈與我的,多少年了,你還惦記著!”

  飛燕面具微微一閃,狐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夜煬低眸笑道“了無痕在三界可一直都是個迷,對于他傳聞紛紜,但從未有人真的見過他,也沒有人知道他是何身份,何等樣貌,只曉的他是個制酒高手,聽說了無痕的酒,香彌三界,聚而不散。三界還曾流傳過一句話,無痕一杯酒,鳳凰長鳴醉無憂,無痕一壺酒,三界太平無所愁?!?p>  夜煬笑的十分奸詐“這樣不得了的人物,你都認(rèn)得,不如介紹給你的好侄兒,以防萬一,留個不時之需?!?p>  看著眼前這個突然放下架子的狐王,九莨渾身一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有些不適應(yīng)道“這樣乖巧的你,真是許久未見,我是你叔父,自是要為你著想,不如......先從終身大事開始吧!人族常說,成家立業(yè),你先把家成了,不愁青丘的王當(dāng)不好?!?p>  眼瞅著自兒的好侄兒又僵在原地,九莨趕忙轉(zhuǎn)開話題道“兩情相悅自不是一方點頭就能行的,你這個狐王也就在咱們青丘尊貴些,出了門不過是狐貍窩里一個管家的大狐貍而已,你是看中了,萬一人家姑娘看不中怎么辦!”

  “....................”

  夜煬被嗆的差點吐了血,火紅的面具下迸出了一句話“她還看不上本座了!本座可是狐王!狐王!”

  “枉你身邊女子這樣多,你竟還是這娃娃性子,一點都不了解女子?!?p>  九莨話鋒一轉(zhuǎn),轉(zhuǎn)眸看向夜煬,眼底一片正色“憑你是青丘之主,天下狐王,在她眼中,你只是你,其他的她不會在乎,你要真是喜歡,就早早的去跟人家說,有些事情等不得,一等就沒機(jī)會了?!?p>  “不用等!本座對她,一點感覺都誒有,本座此次出門,就是為了抓逃犯,那三個老狐貍說了,青丘有法在前,不能無視罪人在三界晃悠,所以要抓逃犯回族,認(rèn)罪伏法,你看你是自兒回去,還是跟本座一同回去?”

  九莨斜眼看他,有些不相信“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

  “你當(dāng)我是為開蒙的孩兒,糊弄誰呢!這么多年那三個老家伙沒少折騰,可再怎么折騰也不至于要你這個狐王親自來尋我,這是太看重我了,還是瞧輕了你這個狐王,先不說他們有沒有這種想法,即便是有,老三他那暴脾氣會同意?”

  “三叔同意了?!?p>  “三叔是本座的師父,在青丘時時護(hù)著本座,但凡他在,本座便不會受委屈。但,他是本座師父的同時,也是狐族的二把手,在他心中,自是以青丘為重,本座這個徒弟,哪里比得了!”

  九莨淡然一笑“到如今,老三一點也沒變,事事都以青丘為重,他授意你出門,到底有何用意?”

  夜煬慢慢轉(zhuǎn)過身來,眸中閃過一絲無奈“叔父你這樣的年紀(jì),本該就是要隱世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青丘與你已毫無關(guān)系,自來的清閑你不要,何苦非要去攪這趟渾水呢!”

  “誰讓你也叫我一聲叔父呢!老三到底交代了什么?”

  “唉!此次出青丘,本座確實有大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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