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憶茹帶人飛馳皇宮，卻在宮門口被人攔住。
守門將領立刻過來說明緣由，“請殿下恕罪，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在此時進宮?！?p> “立刻派人通傳，嚴侯有緊急軍情送達，若父皇沒空，請六安總管前來?！?p> “是?！?p> 韓銘拍了拍她的手，“莫急，邊塞距此幾千里之遙，不可為爭一時之便而亂方寸?！?p> “嗯?！?p> 過了一刻鐘，六安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殿下，是何要事?！?p> “岳清平反了，他是前朝后裔，現(xiàn)已占據(jù)兩座邊城。外公特意派人送來軍情，現(xiàn)斥候就在車內?！?p> 聽到是這事，六安臉色放松，“還請殿下回府，晚宴之前不要隨意走動。北邊陛下早有安排，一時無礙?！?p> 說完，他沒多做解釋，直接返身回去了。臨走前，對宮門守衛(wèi)說了一句，“非公主親至，任何打探宮中詳情之人，就地拘押?！?p> 秦憶茹從來沒見過六安叔這個樣子，滿臉殺氣，一點都不隱藏。
頓時，她心里很慌，想到史書上的某些陰謀，擔心自己父皇有危險。
韓銘見皇宮守衛(wèi)森嚴，衛(wèi)士盡皆刀劍出鞘，顯然是出了大事。他拉著六神無主的小姑娘上車，“一人留守在此，千萬不要私自打探，若陛下召見，即刻來報。起駕，回公主府?！?p> 衛(wèi)士也感受到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神色肅穆地警戒。
御書房中，皇帝躺在小榻上昏迷不醒，晉王夫婦、賀統(tǒng)領一臉焦急地看著正在忙碌的太醫(yī)。
大殿門口，一名衣著華貴，相貌極美的女子頹然跪坐在地。她臉上滿是淚水，無意識地重復著某些話語，“不是我，我怎么會害陛下，我從沒有怨過他。那碗湯我也喝了，我先喝的，不是我……”
晉王見到去而復返的六安，問道：“小茹說了什么？”
“岳清平的事，嚴侯派人過來，說他是前朝后裔，已經反了?！绷部焖俳忉屃嗽?，來到榻前。
這時晉王妃驚呼出聲，“太醫(yī)，你們看看皇兄所中之毒，是不是和茹妃姐姐是一樣的？另外，這毒可能來自前朝宮廷?！?p> 正在逐步分析檢驗的太醫(yī)院正，聽到這話，眼睛一亮，“衡臣，立即將院內的前朝脈案調出，再把解蟻醉之毒的藥材帶來?！?p> “是?！?p> 有了方向，太醫(yī)很快就查清了皇帝昏迷不醒的原因，“王爺，陛下昏迷，乃是蟻醉混合前朝秘藥所致。這兩種分開服用都只會輕微中毒，若是合用就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晉王點頭，手指了指門外，“給她檢查一下?！?p> 院正領命來到女子面前，直接上手把脈，“柳妃娘娘，得罪了?！?p> 細細查過脈象之后，他松了一口氣，“王爺，正如下官所料，陛下暫時無礙，等解了毒，很快就會醒?！?p> 賀統(tǒng)領看著皇帝的面色，心里卻不樂觀，多年前的茹妃也是這般。
太醫(yī)拿回案卷和藥材后，院正開始親手調配，一邊翻開案卷進行比對。
隨后他喂皇帝吃下解藥，讓人扶著皇帝坐起，在他后背施針。
很快，皇帝噴出一口黑血，緩緩睜開了眼睛。
“皇兄，感覺如何？”晉王問了一聲。
皇帝擺了擺手，等太醫(yī)扶他躺下后，才說道：“你們先出去，我有話和陳院正說。”
“好，皇兄你別說太久，我們就在門口?！?p> 看著人出去了，皇帝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沒說漏嘴吧？”
陳院正立刻跪倒在地，“下臣只說了此次的病因，至于陛下體內之毒，只有六總管知道?！?p> “那就好?！被实埸c頭。
他坐起身，想換件衣服，看到一邊的人欲言又止，很平靜地開口，“說吧，恕你無罪?！?p> “陛下，您的毒壓不住了?！?p> “朕，還有多長時間？”
“最多五年，若是按陛下平時操勞的態(tài)勢，怕是只有三年。”
皇帝一愣，“之前不是說可以壓制十年的嗎，為何突然就到了這個地步？”
陳院正慌忙解釋，“此前陛下體內的兩種毒呈相持之勢，現(xiàn)如今一方實力大增，故……”
“起來吧，沒有怪你的意思，這些年難為你了。”皇帝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我去換身衣服，你把他們都叫進來吧?！?p> “是，多謝陛下?！?p> 重新?lián)Q上龍袍的皇帝臉上有些蒼白，可精神還算不錯。
晉王見此，也是長出了一口氣，“皇兄，柳妃該如何處置？”
皇帝按著額頭，輕聲說道：“帶進來吧，與她何干？”
柳妃進入大殿后，看到安然坐在那里的皇帝，臉上泛起慶幸的笑容。她直直地跪下，趴在地上，“陛下，請賜妾一死?！?p> “你可以回去了，這毒只會讓朕昏睡，并不會毒死人。你是珞兒的母妃，我不想他和琛兒一樣，明白嗎？”
“陛下，您？”
皇帝嘆了口氣，“好好待在宮里，平時多陪陪珞兒。我會重新給你派些人，你姑母那里，以后就別去了?！?p> 柳妃發(fā)呆好久，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是妾沒用，疏于防范，讓人有可趁之機。以后陛下不召，妾此生絕不離宮門半步?！?p> 說完她再三行跪拜禮，留戀不已地看了皇帝幾眼之后，退了出去。
此生，怕是不復相見了。
“皇兄，這不是個很好的機會嗎？”晉王不解，皇兄怎么就放過這人了。
“何苦為難一個無知女子。她自小單純，這么多年過去，也只知道一味躲著，偏安一隅。我確實沒想到，柳丞相能為自己的兒子做到這一步。呵，晚節(jié)不保啊?！被实蹞u頭，笑了出來。
晉王還是不明白，“皇兄，你在說什么？”
皇帝瞪了他一眼，“叫你多了解這方面的事，你就是不聽。要是沒有弟妹，你估計都得餓死。柳家乃前朝大族，被末帝查抄，只有柳不凡祖父逃過一劫。因此，柳家祖訓，不可同族相殘?！?p> “柳家歷來珍惜自己的族人，哪怕是死在一起，也不會推出一人而保全族。所以他們家族發(fā)展很快，百年時間，枝繁葉茂?，F(xiàn)在，卻把當代唯一的女子推出來擋箭，還真是人心異變啊。”
“而且，柳家視前朝皇室為死敵，在太祖起事過程中，他們是最賣力的。如果讓柳家先祖知道，他們的后人和前朝后裔卷到一起，棺材板都要掀了，哈哈?！?p> 晉王了解這等隱秘之后也笑了，“沒人不怕死，這也是可以理解的?！?p> “小弟，你錯了。你知道柳家為什么會被滿門抄斬嗎？因為前朝皇帝大興土木，導致民怨沸騰，亂象已生。時年為戶部尚書的柳家先祖，以死勸諫，觸怒皇帝，全家下獄?！闭f起這些，皇帝感慨不已。
“在前朝史書上，柳家可是有很高名望的。一旦他們與前朝皇室后裔有牽扯，此事為眾人所知。柳家的聲譽立刻傾塌，柳老丞相可是無顏面對先祖了，這才是他最害怕的?！?p> “皇兄，他怕你會在壽宴上抖出此事，因而不想讓你現(xiàn)身？”晉王跳了起來，一副想看好戲的樣子。
“一半一半吧。他只想爭取點時間而已，說不定過了今天，我就下不了決心呢？”皇帝很清楚對方的打算。
“那今晚？”
“按之前的布置進行吧。小弟，我可能要做些對不起你的事了?！?p> “切，皇兄，我們之間何須客氣，只要能除去那些人，命都給你都成?！?p> “說的什么話。你和弟妹回去準備一下，等下早點過來?！被实垡荒樒v，揮手讓他們離開。
“好，皇兄，離開宴還早，你先休息吧，我們就先走了?！睍x王見他這樣，直接離開。
緩和了好一陣，皇帝對一旁的賀統(tǒng)領說道：“賀叔，去把駙馬找來，不要驚動其他人，最好連小茹也瞞著?！?p> “是?！?p> 等殿內只剩他和六安后，皇帝癱軟在椅子上，手捂著胸口，大力吸氣。
“陛下，陛下，您怎么會突然發(fā)作？老仆這就去拿藥?！绷泊篌@，急忙打開桌上的暗盒。
皇帝按住他的手，“不必了，以后，以后能不吃就不吃吧，朕，朕沒多少時間了?！?p> “陛下！”
六安一臉焦急，不斷用濕毛巾幫他擦臉。
沒有服用壓制劇毒的藥物，皇帝憑借自己的意志力生生扛了過來。將近兩刻鐘的時間，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整個人處于極度缺水狀態(tài)。
全身上下都清洗一遍后，皇帝坐在書案上不停喝茶。
“陛下，該用午膳了?！?p> “給朕拿碗粥過來吧?！?p> 皇帝從來沒有過，現(xiàn)在這種無力的感覺。哪怕剛登基時，他做不了什么，可心里明白，只要一點點努力，自己總會成功的。
然而，命數(shù)卻卡死了他的計劃。
三年時間，是遠遠不夠的。那個時候，琛兒才十二歲，比自己還不如。這孩子心智還如此單純，如何能穩(wěn)得住局勢。
盡管局面到了糟糕的地步，皇帝的心，依舊沒有很大的波動。他心中漸漸有了一個想法，一個把所有朝臣打入萬丈深淵，為天下所唾棄的計劃。
死，并不是對人最好的懲罰。他要讓那些人憋屈地，自己主動去死。哪怕他們死了，家族還要因此衰落。
要做到這個不難，可在那之后，需要有一個絕對信任的人，站出來穩(wěn)定朝局。
皇帝思前想后，第一人選就是，自己那個不及弱冠之齡的女婿。
他想賭一把，賭自己閨女的眼光，比她母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