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臨水村邊緣地帶,韓銘看著已經(jīng)能見到輪廓的學(xué)堂,心里的感覺很是奇妙。
這就像自己的孩子慢慢長大一樣,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只是想到了錢的來處,他笑了出來。
秦憶茹出神地打量規(guī)模大致顯現(xiàn)的建筑群,心中震驚不已,果然行哥做事就是非同一般。這哪是學(xué)堂,府學(xué)都不見得有這個好。雖然地方小了點,可看起來真的很舒服。
見對方無緣無故地笑,她有點納悶,“行哥,為何發(fā)笑,我覺得這里很美啊,有什么不對嗎?”
韓銘也沒不好意思,說出了理由。
秦憶茹聽完后自己也笑了,“這有什么,我會賺錢你會花,挺好的。而且,是于民有利的事,我就更應(yīng)該做了?!?p> “公主殿下胸襟寬廣,不是男兒勝似男兒,韓銘佩服?!?p> 看他一本正經(jīng),秦憶茹嗔了他一眼,“說真的,那點錢夠不夠?要不我再拿一些,就當贊助?”
聽到這話,韓銘臉色變了變,沒有接茬。他心里有些懷疑,可這太過荒誕,而對方平時的表現(xiàn)也根本不像。
秦憶茹和他相處久了,知道他的脾氣,對這些話不該生氣才對。她輕聲問道:“怎么了,我說得不對?”
“不是,我聽到贊助這兩個字,腦子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好像以前在哪里聽過一樣。你也知道,我這病怪得很,時不時就會這樣?!表n銘不著痕跡地點了一下。
秦憶茹先是臉色慘白,隨后上前看著對方,深怕他有事,“是我不好,不該亂說,這是我從一本傳記上看到的?!?p> 韓銘放下疑問,有些自責(zé),暗罵自己就是個癲子,見誰都懷疑。
“我真沒事,你這都要怪自己,那我們以后都不說話了,一起做啞巴?”
沒出什么異樣,秦憶茹拍了他一下,“誰要和你做啞巴?!?p> 看完工地,韓銘就著手把緊急的事給安排了。由于兩人的關(guān)系都默認了,他也沒避開秦憶茹,一直讓她跟在身邊。
先去大河村把換地的事交代了一下,順便讓他們準備好契約,七天后去縣衙辦理過戶手續(xù)。
李村長是見過公主的,一看兩人之間的神態(tài),心中佩服不已,當場拍板答應(yīng)了。
然后,他專程跑了一趟三灣,把自己放鴿子的行為做了個說明。
劉村長見多識廣,消息路數(shù)也多,自然知道是因為什么。況且,他了解到學(xué)堂已經(jīng)開建,而且規(guī)模不小,怎么看都是動真格的。
就這些小事,晚些也不怕什么,科舉還在三年后呢。他聽完韓銘的解釋,立刻表示牽頭安排百姓田地過戶的事,免得麻煩。
不得不說,這是個意外之喜,韓銘真心感謝一番,總算是了了心中一件大事。
至于那些地主,直接讓秦憶茹代筆一封書信,他們自然知道怎么做。
小姑娘跟著跑了好幾個地方,一句話也不多說,大方得體,面子給得足足的。
只是在寫完信之后,她有些擔憂,“行哥,你以后都不能動筆了嗎?那你怎么教課?”
該來的總要來的,韓銘頭一次底氣不足,小聲說道:“小茹啊,我和你說一件事。聽完后,你要打要罰都行,可不能生氣?!?p> “什么?”秦憶茹不明所以,不過還是點頭,“一般來說,我不容易生氣的?!?p> 韓銘看了看天,把自己先前關(guān)于主犯和從犯那一套說了,包括怎么算計人家姑娘的。
“哈?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開始算計我了?”秦憶茹驚呆了,怎么會有這么黑心的人,自己肯定是瞎了眼。
“這個,我一無權(quán)二無勢的,想著留條后路嘛?!?p> “那你剛才讓我代筆,也是為了不留下痕跡?”
“哦,我還沒適應(yīng)我們關(guān)系的轉(zhuǎn)變,習(xí)慣性行為。”
秦憶茹很無語,今天真是大開眼界。她想自己是不是需要再考慮一下,這人也太可怕了,以后自己被他賣掉還要幫他數(shù)錢。
想了很久,她才問道:“除了這個,你還有沒有對不住我的地方?”
看到氣鼓鼓的小姑娘,都拿出公主威儀了,韓銘秒慫,說不出話來。
“嗯?還有?”
韓銘一看情況不對,破罐子破摔,“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河邊,你是被我打暈的?!?p> “你就是那個草叢里的高人,你會武功?”秦憶茹好不容易重塑的三觀,被這句話砸得稀碎。
“嗯,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不過,我會功夫這事,目前只有你知道,千萬不能說出去的?!?p> 秦憶茹心很累,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難怪他當晚不談,原來他知道自己受傷了。
想到這里,她心里好過了點,起碼這人還有可取之處。
可太爺爺也讓她保守秘密,這邊又讓她不能說,你們怎么有事不當面說清楚啊。讓自己一個弱女子夾在中間,怎么就忍心呢?
韓銘也考慮過,這事要不要告訴對方??杉热欢即蛩阍谝黄鹆耍@種隨時都可能曝光的事,還是早說早好。
“行吧,看在你坦誠的份上,這事暫且記下。若有再犯,一并清算。”秦憶茹惡狠狠地撂下一句話。
韓銘看她這只見可愛、毫無兇相的狠話,差點笑場。不過他還是認真回答:“娘子放心,肯定不敢了?!?p> “哼!”秦憶茹用鼻子回應(yīng),當先走了。
接下來的時間,不管他干什么都跟著,想看看還有什么新鮮的。族人不明就里,但樂得看到這樣的畫面,紛紛在心里送上祝福。
把掛名、學(xué)堂相關(guān)的事都弄完之后,只剩田地沒交代清楚了。有關(guān)系就是不一樣,韓銘都不用出面,小姑娘提前打個招呼,掛名的事分分鐘就搞定了。
吃過午飯,他和叔公,秦憶茹一起來到了太伯公的家里。準備就自己承諾的二十五畝族產(chǎn),做個說明。
五畝良田沒什么好說的,大家也都知道他用來干嘛了,沒有反對。
關(guān)鍵是那二十畝換爛泥地的事,族人一直憋著疑問,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太伯公,您應(yīng)該知道芋頭的吧?”韓銘看人到齊后,直接開口了。
太伯公點頭,“嗯,淮河那邊很多人種,可菜可糧。就是種的時候要經(jīng)常澆水,產(chǎn)量雖說很高,可還是比不上糧食。怎么,你想種芋頭,哪里有地……”
都是老莊稼把式了,打開思路之后,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七太叔公拍了一下巴掌,“是了,種芋頭的行家,都會從湖底撈泥巴上來,這可是上好的肥料。那塊爛泥地混點土進去,不正合適嗎?”
眾人立刻在心底算了一筆賬,二十畝下田換六十畝爛泥地,若是都種芋頭那肯定是賺的啊。
驚訝還沒完,韓銘再次說道:“那個,水就從邊上的泄洪池來,我們只需鉆一口井,讓那里連通地下水,只要不是完全的死水就沒問題?!?p> “我仔細研究過,那里地勢低洼,就算在水里打井,難度不大的,很快就能打到下面?!?p> 叔公一臉驚駭,“這就是你特意和知州大人說的,整個泄洪池歸我們村所有的原因?”
想到這個,韓銘搖頭,沒有急著開口,得先讓他們緩一緩。
幾個人都蒙了,不是這個理由那是什么?難道種芋頭,還不是最終的目的?
太伯公脾氣最是急躁,他就見不得人賣關(guān)子,“說吧,你怎么想的?我現(xiàn)在就想聽聽,你還能玩出什么花來?!?p> 韓銘看到時機差不多,不疾不徐地說道:“這件事我只是猜測,就算是真的也不能立刻去做。首先,我們的芋頭,至少種一年。第二年,我們以地不夠為由,向衙門申請,把泄洪地旁邊的荒山包下來?!?p> “包下來之后,我們填土、挖泥,在山的表面全部種上芋頭。這屬于開荒,官府是不會管的?!?p>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目的是那座荒山??赡谴绮莶簧幕纳接惺裁醋饔?,卻是令人費解了。
關(guān)于這一點,韓銘沒讓他們等,很快就解釋了原由,“為什么周邊的山都可以長出樹木,唯獨那片小山是光禿禿的呢?我猜想,那里必是一處礦源,不是鐵就是石碳。我們占了先機,就算不能采挖,這發(fā)現(xiàn)之功是跑不了的?!?p> 太公直接站起身來,看了他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其他人也是如此,他們覺得自己真是老了,住在寶地旁邊幾十年,根本沒往這方面想過。在他們的固有思維里,石炭基本都產(chǎn)自北方,鐵礦太少沒見過。
秦憶茹處變不驚,看著侃侃而談的某人,就想破開他腦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樣的。對了,還有心,估計都黑透了。
拯救萬民于災(zāi)難之中,挺身獻計,大義凜然,簡直都要嘔心瀝血了。這件事,她在今天之前還時時想起,感動得不行。
可真實原因,真是一言難盡啊。你要薅朝廷羊毛,能不能不要當著我這個公主的面去說?
你剛教會我什么是責(zé)任,現(xiàn)在我還要不要做人???自己,果然就是個瞎子吧。
接收到了冷嗖嗖的目光,韓銘趕緊加了一句,“咳,現(xiàn)在不急,先種好芋頭吧,另外這個礦我還有點用處。小茹現(xiàn)在是自家人了,他弟弟也是我們親戚不是?明年小弟滿十歲,到了就藩的年紀?!?p> “我怕路上不安全,就想讓陛下的近衛(wèi)軍護送一程,然而沒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不行。所以,只要這里發(fā)現(xiàn)的礦不是石炭,朝廷必定會派專人前來勘探,而這時近衛(wèi)軍一定會出動的?!?p> “明年陛下壽誕,獻上這個作為生辰賀禮,諸位認為怎么樣?”
屋里鴉雀無聲,沒人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用眼睛上下猛看,這人絕不是他們韓家人。
秦憶茹默默盯了好久,隨即輕嘆一聲,抬頭看著房頂。她覺得自己這輩子算是栽了,根本玩不過,注定要被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