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怎么冷成這樣

　　陌雙像一個自閉癥的小孩。

　　安靜地坐在座位上，一句話也不說。

　　班里的孩子在第一天哭完以后，今天就沒怎么再哭過了——奧雅弄哭的不算。

　　小班二十幾個人在一起玩玩具，只有靠近門口的奶娃和新來的男孩依舊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

　　“……你不去跟他們一起玩嘛？”奧雅問道。

　　白發(fā)小男孩微笑著搖頭，“不了，他們太小，還是幼崽。”

　　奧雅覺得好像，眼眸微瞇，輕佻道：“你不也是嗎？幼崽?！?p>　　男孩卻道：“也許我不是呢?！?p>　　他說這話時雙目含笑，手中拿著一本書，正在低頭看。

　　奧雅挑眉，好奇地瞅了一眼他所看的書籍，“看啥玩意兒呢？”

　　“箭術(shù)基礎(chǔ)?！蹦半p回答。

　　“劍術(shù)？”奶娃好笑道：“你這么大的娃還會耍劍？”

　　“不，是射箭。”男孩說著放下手中的書，一對異色瞳孔靜靜注視著奧雅，紅唇勾起，眉目含笑，微微瞇眼，對著奧雅做出了拉弓的動作，輕聲說道：“就像這樣，拉弦，執(zhí)箭，對準目標的心臟，在對方露出破綻之時，立刻松弓?！?p>　　“然后——”

　　“那支箭，就會瞬間穿透她的胸口，狠狠地，置她于死地?！?p>　　奧雅：“……”

　　莫名往事浮現(xiàn)心頭。

　　代入感很強，心臟已經(jīng)開始痛了。

　　于是奧雅沒再找陌雙說話了，掏出包里謝初給她準備的智能手表開始玩俄羅斯方塊。

　　這種智能手表有著安卓系統(tǒng)的全部功能，要是內(nèi)存再大一點，還能打王者。

　　幼兒園的小朋友基本上就是玩，從早玩到晚，順便讀個拼音寫點數(shù)字再涂點兒顏色，總之——十分無趣。

　　是的，十分無趣。

　　涂色涂的正嗨的奧雅依舊倔強的想著。

　　還不如玩俄羅斯方塊呢！

　　但是偏偏手停不下來——真討厭！

　　奧雅涂的是一個美麗的花仙子，用粉粉的顏色涂了頭發(fā)，又用漆黑的彩筆畫了裙子。末了微微笑，漆黑暗黑系的服裝真好看！

　　她眼眸微轉(zhuǎn)，瞥見身邊那位早上被自己吃了橘子的男孩也在涂色，于是心下不屑，眼珠子瞟到他的圖畫冊上，瞅了眼他涂的顏色，正想嘲諷，然后——

　　她看見了一副《清明上河圖》。

　　“……”

　　默默撕掉花仙子，繼續(xù)玩俄羅斯方塊。

　　——果然，涂色什么的最無聊了！

　　*

　　一上午的時間就這么過去，雖然老師們盡力給小朋友營造歡樂的氛圍，然而這氛圍里，卻總有那么一兩位不合群的小家伙。

　　比如——

　　“陌雙兄，有沒有興趣來一盤棋？”奧雅將她畫的方格子本遞到旁邊看書的男孩面前。

　　精致漂亮的男孩淡淡瞥了她一眼，笑了笑：“卻之不恭?！?p>　　白圈代表白子，涂黑代表黑子。

　　所以，是圍棋么？

　　男孩垂眸，細密的睫毛微顫，唇角勾勒著慵懶的弧度，似乎總算找到了一點小小的樂子。

　　然而過了一會兒——

　　“……你到底，在下什么？”看著將他的黑子只要連三顆就非要堵起來的奶娃，神情微妙的男孩，終于發(fā)出了來自靈魂的拷問。

　　奧雅眨眨眼道：“五子棋呀！話說你怎么這么菜？”

　　陌雙：“……”

　　草率了。

　　*

　　一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就到了飯點。

　　雖說奧雅平時不老實，但是一到吃飯，就頓時坐的像一個乖寶寶。

　　吃飯就在教室里吃，會有專門的送餐老師送過來，分發(fā)餐盤和碗，還有小勺子。

　　幼兒園食堂里的飯菜味道還不錯，今天中午應(yīng)該會喝魚湯，隔著幾十米遠的距離，奧雅的小鼻子就已經(jīng)聞到了味道。

　　她翹著二郎腿高深莫測地對旁邊的小胖子道：“我給你打賭，今中午肯定又魚湯。”

　　小胖子就是那個奧雅嚇哭的，他聳聳鼻子，表示——“真的嗎？我不信，你怎么知道的？”

　　奧雅笑嘿嘿道：“我自有辦法，賭不賭？”

　　“賭什么？”小胖子不服氣。

　　奶娃見他上鉤立刻賊兮兮地說：“就賭餐后水果怎么樣？要是我贏了，你就把你的西瓜給我，要是我輸了，我就把我的西瓜給你！”

　　小胖子眼睛頓時一亮，忙點頭答應(yīng)：“好啊好?。　?p>　　賭局就這么定下來了，旁邊的看書的男孩淡漠地瞥了一眼笑得賤兮兮的奶娃，忽然說道：“那我也參加吧?！?p>　　奧雅一愣，更高興了，“那你賭今中午咱喝得魚湯還是沒魚湯？”

　　“沒有?！蹦泻⑽⑿Φ溃ζ饋硌垌⒉[，有種柔和在里面，然而仔細瞧瞧，卻一定能夠發(fā)現(xiàn)他瞳孔深處的戲謔和冷漠。

　　只可惜心大的奶娃才不會看出這些東西。

　　智商隨腦子身體一起回退以后，她越發(fā)幼稚了。

　　很快，魚湯的香味越來越濃，奶娃眼睛亮亮的盯著門口，從男孩的角度看去，就像兩顆圓溜溜的大葡萄。

　　陌雙頓了頓，他從未在奧雅的臉上看見過這般期待的神情。

　　不過——那又如何？

　　男孩垂眸，眸色微冷，又繼續(xù)低頭看書。

　　當送餐的老師即將進入教室的那一刻，忽然間！老師腳底一滑，就這么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裝著魚湯的鐵桶就這么灑了，甚至燙紅了老師的手臂！

　　剎那間，所有小朋友都嚇了一跳，奧雅也站了起來，似乎有些驚異！

　　班主任老師趕緊跑到了那人的身邊把她扶起來：“哎呀天哪，快！我送你去醫(yī)務(wù)室！”

　　送餐老師卻道：“那孩子們的湯怎么辦？”

　　班主任回答說：“等會兒讓食堂那邊再弄一份來就行，先跟我去醫(yī)務(wù)室吧，走！”

　　兩人離開以前，班主任交代助教老師分一下飯菜，而后拉著送餐老師匆匆下了樓。

　　這下子——班上沒湯了。

　　不過小朋友們擔心的卻不是沒湯，一個個眨著大眼睛把助教老師望著，眼巴巴問道：“剛才的老師沒事吧？”

　　助教道：“放心放心，她一定沒事的。食堂那邊等會兒會送一份新的湯過來，只是不是魚湯了，是番茄湯，可以嗎？”

　　小朋友們異口同聲道：“可以！”

　　奧雅：“……”

　　她呆呆坐在座位上，腦子里忽然迸出了一句歌詞——

　　“天空是蔚藍色，窗外有千紙鶴?！?p>　　“……”

　　眸色微沉，略感不對勁。

　　奶娃撐著下巴蹙眉思索著，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摔倒了呢？好巧不巧，好就是在即將進入教室的時候腳滑。

　　而且——毫無預兆。

　　*

　　“看來今中午沒有魚湯了?！?p>　　忽然，身邊的白發(fā)男孩溫柔地翻過一頁書，笑了笑，輕聲道：“真是可惜呢，奧雅同學。”

　　奧雅：“……”

　　*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滑到了？”

　　醫(yī)務(wù)室的白大褂老師問道：“教室也沒有門檻啊?！?p>　　那送餐老師神色疑惑：“我也不知道，就趕緊要進教室了，一股力量忽然把我往后一推?！?p>　　“……什么鬼。”醫(yī)務(wù)老師吐槽道：“新世紀，別整些奇奇怪怪的超自然現(xiàn)象?！?p>　　送餐老師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都不相信，算了，懶得說?！?p>　　班主任回到教室以后，孩子們已經(jīng)喝上了番茄湯，也得到了餐后水果。

　　餐后水果是西瓜，每人兩瓣。

　　不過看了一圈，門口的奧雅盤子里，卻什么都沒有。

　　班主任問道：“這是怎么了？吃完了？”

　　“不是。”奧雅搖頭，“是大義凜然的我把它們分別送給了一左一右兩個同桌?！?p>　　說完，指了指陌雙和另一個小胖子。

　　班主任忽然笑了：“沒想到奧雅小朋友還這么友愛呢?！?p>　　“哼！”奶娃嗤笑，不屑地仰起頭：“謝謝夸獎。”

　　話雖如此，但她漆黑的眼睛不是不由自主地往旁邊兩人身上瞟。

　　小胖子吃東西很快，三兩下就結(jié)束了，奧雅看了個寂寞，于是轉(zhuǎn)過頭，瞥見陌雙在一點一點細嚼慢咽，邊吃邊看書，她頓時咽了咽口水，直勾勾把人盯著。

　　察覺到奶娃鐳射光線的男孩：“……怎么了？”

　　奧雅輕咳一聲，臉頰微紅道：“夏天，吃西瓜太慢的話……熱了就會不好吃的?！?p>　　陌雙聽罷，微微挑眉，隨即笑了笑，“好，那我快點把它吃完。”

　　奧雅：“……”

　　嘖。

　　*

　　吃完飯以后，就要到午休時候了。

　　幼兒園的床都在一間大大的教室里，所有小孩子們睡成一排排，各有各的小枕頭和小被子。

　　睡覺的排序和座位一樣，因此奧雅睡在門邊倒數(shù)第二，陌雙則是第一。

　　奶娃才不會乖乖睡覺，她躲在被子里玩俄羅斯方塊。

　　但是九月夏天，一直呆被子里玩久了會很熱，所以很快奶娃就熱的探出腦袋呼吸新鮮空氣。

　　頭鉆出來以后，她這才發(fā)現(xiàn)身邊陌雙離她非常遠。

　　本來小朋友的床都是沒有間距的，但陌雙硬生生給整出了一條楚河漢界來。

　　她微微挑眉，忽然悄聲打趣笑道：“喲，小公子還不喜歡與別人挨著呀?！?p>　　陌雙沒有睡著，奧雅靈敏的聽覺能夠分辨熟睡之人和非熟睡之人間呼吸的微妙變化。

　　果然，那背對著奶娃的男孩慢慢轉(zhuǎn)過了身，俊美白皙的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道：“向來如此，勿怪。”

　　奧雅搖搖頭，“只是你怎么把自己裹得這么嚴實？九月夏天，就算是教室里開的有空調(diào)，也不至于給你冷成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