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月臨長安

【二十五】玄音

月臨長安 望君兮 4031 2021-03-01 20:58:14

  溫縈臉上一陣血沖,下意識喊道:“你有病啊!”

  看著寒蘇冷冽的神色,溫縈忽然又明白了什么,臉上浮起詭異的笑:“寒大宮主,你莫不是酸了?”

  寒蘇轉(zhuǎn)過頭就向前走。溫縈忙跑到他身前堵著他的去路,攬著他的脖子笑道:“真吃醋了?”

  寒蘇把她的手扒下來,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道:“李長澤來路不明,你跟他少來往?!?p>  溫縈疑惑道:“他不是江湖月報的主筆嗎,怎么來路不明了?!?p>  寒蘇道:“他是兩年前出現(xiàn)在長安的,從前沒有聽說過他的任何事,仿佛一夜之間鉆出來的?!?p>  那又怎樣,還不興別人一夜成名一鳴驚人了。不過這話溫縈沒說出口,只笑道:“好吧,寒大宮主,你說什么都對?!?p>  寒蘇捏住她的腮,像和面一樣揉來揉去,揉成一團(tuán)四不像:“你叫我說你什么好?!?p>  在街邊小攤又遇見了凌雅之,凌雅之似乎要走了,說道:“寒蘇,一個月之后,望月臺,來不來?”

  一個月后的望月臺,有千蘅和白嚴(yán)聲的決斗,凌雅之說的肯定是這個。不用想也知道寒蘇的回答:“沒興趣?!?p>  凌雅之“嘩”地收起扇子:“你啊,懶成蛇蛋了?!?p>  “去看什么,看你演西廂記嗎?”寒蘇笑道。

  凌雅之臉色一紅:“去去去,別調(diào)戲老子,老子要走了,回見。”

  溫縈看了看寒蘇,又看了看凌雅之,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打的什么啞謎,一句話也沒聽懂。

  上元節(jié)一過,寒蘇便打算前往岐山玄音谷。也是這時溫縈臨時突擊功課,搞清了玄音十六刺客的來歷。刺客老祖岐山仙人一輩子就收了十六個徒弟,各個成才,最后成了名震江湖的殺手團(tuán),被各門各派邀請去做見不得光的事,從未失手過。

  唯一一次失手,也是他們退隱江湖的導(dǎo)火索。不知道他們受了誰的囑托,前往銀月宮刺殺寒青宮主,卻被寒青反手折了羽翼,丟盔卸甲落荒而逃。從那以后,刺客首領(lǐng)孟靖亭帶著余下的九個人歸隱玄音谷。十年時間,十個刺客死的死,散的散,已不清楚還剩幾人了。

  岐山距離長安不算遠(yuǎn),路途多山路,寒蘇牽來了他的坐騎玲瓏與溫縈共騎,江微瀾和鐘離致遠(yuǎn)分別騎著馬走在寒蘇左右。

  岐山的歷史可追溯到炎黃時期,山上積雪銀白,渭河繞山東流。玄音谷深藏樹影繁密之中,緊鄰水霧蒸騰的渭河,谷中栽滿紅楓,紅葉深冬零落藏于雪下。

  玄音谷的大門是個三丈高的石柱拱門,突兀地矗立在荒原平地上,兩旁是纏繞的荊棘刺藤林。玄音谷大門緊閉,在中央處有一淡金色拳頭大凸起的機(jī)關(guān)。想進(jìn)門,需先打開機(jī)關(guān)。

  溫縈指著荊棘林:“會輕功的直接跳進(jìn)去就可以,還要花功夫解開機(jī)關(guān)做什么?”

  江微瀾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往一側(cè)荊棘林中扔過去??缭角G棘的一瞬間,地上忽然彈出無數(shù)尖銳針刺,將那塊石頭扎成了刺猬,片刻過后,石頭變成了墨青的顏色。

  溫縈大驚,要是踏過去的是自己的腿,現(xiàn)在變成刺猬的就是自己,還是一只中毒的刺猬。

  鐘離致遠(yuǎn)緊蹙著眉,看著門上機(jī)關(guān)。機(jī)關(guān)是無數(shù)鐵條卯榫嵌合而成的,相互盤根錯節(jié)。必須要正確抽出所有鐵條,鎖才會打開,有些像九連環(huán),一環(huán)錯,環(huán)環(huán)錯。鐘離致遠(yuǎn)道:“這是魯班鎖,孟靖亭把它弄得比尋常魯班鎖復(fù)雜好幾倍,想要打開還是要費一番功夫。”

  “直接劈開?!睖乜M提出了粗暴簡單的辦法。

  鐘離致遠(yuǎn)瞥了她一眼:“那你就等著被扎成篩子吧?!?p>  寒蘇抬起手,食指拂過魯班鎖,在每一根露出的鐵條上輕輕敲了幾下。溫縈好奇道:“你會開嗎?”

  “試試看。”寒蘇說得平靜,不知他在想什么。他抽出一根鐵塊,鐵塊根部被扣在里面動彈不得。他抽松一條鐵,又松一條,上下翻轉(zhuǎn)。一陣花了眼的操作之后,只聽輕微的“咔噠”聲,一塊彎曲成工字形的鐵塊被拆了下來。

  驚訝之余,寒蘇又很快拆了兩塊形狀不一的鐵塊下來,甚至都沒看清他手指的方向,魯班鎖就已經(jīng)被拆下來一部分。

  “好強?!睖乜M喃喃道。

  片刻之后,加強版魯班鎖變成了一地零落的鐵塊,大門豁然敞開,通向玄音谷內(nèi)部阡陌洞開。

  寒蘇扔掉最后一塊鐵,面無驕矜之色:“走吧?!?p>  “你太厲害了,”溫縈跑到他身邊,仰著頭崇拜道:“奇門遁甲你也會?”

  寒蘇斂眉淺笑:“這還不算奇門遁甲,頂多是個小機(jī)關(guān)。這鎖不算奇難,設(shè)置這鎖有人解開之后,主人所在的地方就有連鎖反應(yīng),便知有人來訪?!?p>  溫縈暗暗感嘆這是一個沒有智商便活不下去的世界。一座依山傍水的青磚小筑出現(xiàn)在路旁,檐上滴著雪化的水,落在地面積雪上砸下一個一個小坑。庭院中一個黑漆漆的井,一只水桶倒在井邊。小樓沒有關(guān)門,里傳來鋸木頭的雜音。寒蘇牽起溫縈的手,走進(jìn)了小樓。

  轉(zhuǎn)過一道門,里面一個身著灰色布衣,頭纏布包,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正在給木頭刨花,滿屋子木屑飛揚,聲音轟隆。他背后墻上高掛一副風(fēng)水羅盤,旁邊駕著兩把月牙刺。看見寒蘇一行人,他也沒有停下手中的活,低著頭道:“小小玄音谷竟得銀月宮宮主大駕光臨,太陽莫不是從北邊出來的吧。”

  寒蘇站在門口,不想踏入滿地是木屑的房間。鐘離致遠(yuǎn)上前一步:“孟靖亭,又見面了?!?p>  孟靖亭終于抬起頭來,神色一愣:“喲,這不是鐘離大護(hù)法嗎,哦不,應(yīng)該是大長老了。你老了好多?!?p>  鐘離致遠(yuǎn)冷哼一聲,想當(dāng)年十六刺客入侵銀月宮時,就是孟靖亭用月牙刺刺穿了他肩胛骨,負(fù)傷兩個月。如今仇家見面,分外眼紅。

  孟靖亭放下刨花器,把木頭仍在一旁,掃下衣服上卷成團(tuán)的木屑,從幾個人之間擠出門:“過來吧?!?p>  孟靖亭走出小樓,從井里打了一桶水,毫不講究地倒進(jìn)三四個豁了口的碗里,扔在桌上:“沒準(zhǔn)備待客,湊合喝吧?!?p>  溫縈看著泛著油花的水,納罕曾經(jīng)名震江湖的刺客之首怎么是這副不拘小節(jié)的模樣。孟靖亭扯了一塊抹布來擦了擦手:“找我什么事???”

  鐘離致遠(yuǎn)坐在他對面:“十年前,你來犯我銀月宮,到底所求為何?”

  孟靖亭嗤笑一聲:“你現(xiàn)在才想起來問,晚了點吧?!?p>  “孟前輩,”寒蘇端坐下,揚聲說道:“玄音十六刺客,除了你,其他人呢?”

  “沒了,就剩我一個了。”孟靖亭臉上毫無表情,眼睛卻死死盯著寒蘇:“你就是寒蘇?和你爹長的不怎么像啊,不過這雙眼睛倒是一模一樣。每一代銀月宮宮主,都是這樣一雙令人生厭的眼睛?!?p>  淡淡琥珀色的金眸。

  孟靖亭自顧自地說道:“你看起來沉靜一點,寒青從小張揚,一雙眼睛恨不得長在天靈蓋上,走路恨不得長八條腿橫著走,讓人看了就恨不得掐著脖子弄死他......”

  “孟靖亭!”鐘離致遠(yuǎn)拍案而起,“你休得胡言亂語!”

  孟靖亭瞟著他:“喂,你這是求人的態(tài)度?”

  鐘離致遠(yuǎn)氣惱不已,悶坐著不語。寒蘇淡然道:“孟前輩,玄音谷還有后人嗎?”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孟靖亭冷笑著,“你看起來雖然沒有你爹兇,但手段一定跟你爹一樣兇殘。說出來讓你們?nèi)辔倚值艿暮???p>  寒蘇不理會他揶揄:“一個月前在奉天,有刺客出沒,用劍刺傷我宮弟子。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此事。”

  孟靖亭眉毛一挑:“怎么,天下刺客都是我玄音谷的人?不好意思,老子不會使劍,對你銀月宮也毫無興趣?!?p>  “毫無興趣?”鐘離致遠(yuǎn)說道,“毫無興趣怎會來犯銀月宮,讓寒青宮主打了個七零八落?”

  孟靖亭微惱道:“是有人想取寒青的性命,與我無關(guān)?!?p>  “是誰?”鐘離致遠(yuǎn)皺眉。

  孟靖亭道:“你是不是江湖人士?你難道不知刺客需要保守雇主秘密?這都做不到豈不枉我一世英名。再說,為什么要取寒青的性命,你會不清楚?”

  鐘離致遠(yuǎn)深知孟靖亭此刻落拓放浪,但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絕對不會作出自辱名號,自辱師門的事情。

  “你們寒氏血統(tǒng)本來就招人恨,寒青當(dāng)年滅了多少門派,青云島、劍閣派、三山聯(lián)盟......”孟靖亭一個個細(xì)數(shù)著,“仇家一大堆,想殺你們的人一撈一把,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p>  鐘離致遠(yuǎn)黑著臉道:“那些門派多次侮辱挑釁銀月宮,豈不該殺?!?p>  聽他們唇槍舌劍甚是無聊。溫縈在屋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剛剛鋸木頭的小屋對面有一間黑漆漆的房間,門口遮著青灰色的布簾,燭火的微光從布料縫隙中透露出來,一時好奇,掀開簾子邁了進(jìn)去。

  里面是個寬闊的靈堂,寬大的神龕上整整齊齊擺放著十五個牌位,每一塊牌位下都放著一把武器。案前香火不絕,云霧繚繞。

  這十五個牌位,正好是除了孟靖亭以外的玄音十五刺客。從第二位起,一眼眼掃過去,都是當(dāng)年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名字。

  有兩個名字引起了溫縈的注意。

  第三個牌位寫“岐山玄音谷桓星瑾之位”,下放一支象牙雕的五弦琵琶。第九個牌位寫“岐山玄音谷柳深深之位”,下放一把寒光凜冽的軟劍。

  溫縈腦中轟地一響,眼前靈牌逐漸扭曲起來。

  柳花飄散,霞窗春盛。洞開的窗牖外,春風(fēng)晴暖。一支落花飄落在案上,被一只軟乎乎的小手捏起來,扔出窗外。

  一個面如秋月的男孩正執(zhí)著一個女孩的手,在無瑕的宣紙上寫下歪歪扭扭的字:“溫,縈。這是你的名字,溫暖的溫,魂牽夢縈的縈?!?p>  小溫縈捏著筆拍了拍手,墨汁濺在袖子上,雖然寫的字像狗爬,但還是一臉興奮地望著男孩:“該你了,你的名字是什么?”

  男孩年齡稍大,性格也穩(wěn)一些,嚴(yán)肅認(rèn)真地寫下三個字:“桓君宇,君子的君,寰宇的宇?!?p>  “君宇哥哥!”溫縈撲上前抱住了桓君宇的腰,弄得他身上好一大片墨跡。

  桓君宇雙頰紅的像剛出爐的粉包子,握著溫縈的手想把她推開:“你放開…我們寫字好不好?”

  “不好!”溫縈很干脆地拒絕。

  桓君宇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任由她抱著自己的腰扭來扭去。片刻,一個盤發(fā)秀麗的女子走進(jìn)屋來,看著兩個孩子便笑道:“宇兒,小縈,你們在做什么呢?”

  桓君宇立刻告狀:“娘,溫縈她胡鬧,不寫字。”

  柳深深把溫縈提溜起來:“小縈鬧脾氣啊,小心我告訴你娘,打你屁股?!?p>  “不要告訴我娘?!睖乜M撒嬌地抱住柳深深的脖子,“柳姨,我們在寫名字。”

  柳深深拿起宣紙,看著上面糾結(jié)的字體,違心贊嘆:“哇,宇兒和小縈寫的真棒?!?p>  “我還會寫我娘的名字?!睖乜M拿筆沾滿墨汁,吃力的寫下了“寧兒”兩個字,“兒”的勾被勾到了天上去。

  “我也會寫娘的名字?!被妇畈豢笆救?,“柳深深”三個字寫得一比一劃,大小不一。

  溫縈苦惱地?fù)现^:“我不知道我爹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桓君宇好奇的眼睛望向柳深深,“娘,我爹叫什么名字?”

  柳深深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哀色,眼睛飄向窗外渺遠(yuǎn)的天:“他叫,星瑾,桓星瑾?!?p>  桓君宇低頭在紙上寫下“興緊”兩個字:“為什么我沒見過我爹?”

  柳深深沒有說話,提起筆劃去桓君宇寫的錯別字,在紙上寫下了娟秀的行書“星瑾”。溫縈反倒是挺高興:“我也沒見過我爹!”

  這種沒爹的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高興攀比的。小孩子的腦袋里,想的永遠(yuǎn)是謎。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