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半上午,多云。
川明和川寧兩縣衙門的重要人士均已到場,他們還不知道打到了大鱷魚,只知道是金刀魚案子有重大突破,因為通知他們的是大理寺人員,故而都不敢怠慢,連夜出發(fā)的。
周邊還圍滿了吃瓜群眾,除了本鎮(zhèn)的,周邊幾個鎮(zhèn)子也來了不少,動靜不可謂不大。
船上已經撒了很多香料和防腐劑,氣味比之昨天已經淡了很多。
兩縣縣令都很著急,剛過來就開始詢問情況。
程原作為大理寺此行的頭頭,出面和他們溝通:“兩位大人可帶人隨我們上船看看,不過等下要保持冷靜?!?p> 眾人不解何意,不過還是點頭答應。
其中有個蓄著小胡子的中年人吸了吸鼻子,神色非常震驚,隨即偷偷給身邊的人打眼色,行為相當古怪。
這些小細節(jié)沒有瞞過杜雍,很自然得走過去,攔在中年人一伙的側邊,客氣問道:“這位可是川明縣的黃師爺?”
中年人神情一怔:“正是在下,敢問閣下怎么稱呼?有何指教?”
杜雍笑道:“小角色罷了,只是聽說黃師爺智謀過人,等下還要請您多多分析才是。”
黃師爺恢復正常:“不敢當,不敢當!”
第七小隊的成員明白杜雍的意思,都打起精神,重點注意黃師爺和他身邊的人。
上船。
邵宇洪帶人掀開油布。
驚嘆聲和倒吸冷氣聲此起彼伏,顯然都被震的不輕。
川明縣縣令說話都有些結巴:“這這這……這是,從湖里打來的?”
程原點頭:“昨天恰巧碰上,大戰(zhàn)了一場。這頭大鱷魚不僅實力相當驚人,而且還會發(fā)出刺耳之極的叫聲,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有大量的魚兒跟著翻皮水?!?p> 川明縣縣令稍微冷靜下來:“程隊長的意思是,金刀魚都是這家伙搞的鬼?壯雨湖這么大,只一頭有些勉強吧?”
程原解釋:“眾位不要小覷它,昨日沒用多少時間,就死了幾千條魚,它若是游動起來,很快就能攪翻大片水域,而且說不定它還有同伙。請你們過來呢,是想讓你們做個見證,順便給鄉(xiāng)親們做個大概的解釋,告誡他們以后不要再瞎猜和胡鬧。銀錢方面的補償,我們仍然會向上溝通?!?p> 川寧縣縣令馬上點頭,過了這么久,總算有個像樣的說法。
川明縣縣令卻是眉頭緊鎖:“眾位老人家可能會鬧??!”
趙德助哂道:“有什么好鬧的?你擔心他們接受不了怪物嗎?事實擺在眼前,他們難道還想拿湖神說事?還他娘的強押著二牛和黑子去跪湖請罪,好好的兩個年輕人,就那么被整成了瘋子,這搞的是什么名堂?川明縣難道不該好好反省嗎?”
他早就對所謂的湖神很不屑,語氣自然不會好到哪里去。
川明縣縣令頓時有些慚愧,神情旋又變得很憂愁。
黃師爺不動聲色,看著趙德助:“這位督衛(wèi)大人,湖神的傳說自古就有,早已深入人心,越老的人越是根深蒂固,現(xiàn)在突然冒出個怪物,眾人難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p> 趙德助眼珠一瞪:“依你的意思,他們會怎么個鬧法?”
黃師爺搖頭:“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真鬧起來,動靜肯定會很大?!?p> 杜雍笑道:“那依黃師爺之見,咱們眼下該如何處理呢?”
黃師爺沒接茬:“這個自然由程隊長和兩位大人決定?!?p> 程原淡淡道:“難道他們還敢造反不成?我的意思,實話實說就好,剩下的事情,等我們把怪物弄回京城,再等候上頭的吩咐。在此期間,兩位大人最好約束轄內的百姓。”
兩位縣令對視一眼,同時點頭。大鱷魚終究被弄下船。看到如此龐然大物,百姓們的反應要比官府的人強烈得多,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有些膽大的還湊上前觀看。
川明縣縣令讓衙役們維持秩序,他走到中間位置開始解釋。
然而還沒解釋完,就有人大聲打斷:“這玩意不可能是壯雨湖中的,定是官府為了結案,不惜花費大力氣從其他地方弄來了這頭怪物,想糊弄咱們老百姓,不能上當?。 ?p> 杜雍等人同時皺眉。
并不是因為此話不好聽,而是因為說話之人有著不俗的內力,如此嘈雜的環(huán)境,他的聲音竟然能如此清晰。
杜雍往出言的方向掃了掃,人實在太多,根本不知道剛才是誰在說話。
很快就有各種附和聲。
“豈可如此!”
“這是褻瀆湖神?。 ?p> “我們老百姓可不是好糊弄的。”
“有湖神保佑,湖中怎么可能會有這種怪物?”
“把它剁碎了祭湖神!”
“剁碎!剁碎!”
“……”
聲音越來越雜亂,群眾的情緒跟著上漲,若不是官兵們都帶著刀槍,他們說不定真會沖上來將這大鱷魚碎尸萬段。
楊進看著亂糟糟的場面,小聲提醒杜雍:“隨時注意周邊,謹防有歹人借機行刺,情況不對的話記得緊跟趙三太爺。”
杜雍點點頭,來到趙德助身邊。
程原看著川明縣縣令,淡淡道:“這是你的地盤!”
川明縣縣令的面上頓時有些掛不住,挺了挺身體,大聲吼起來:“干什么?想造反吶?事實就是大鱷魚造成金刀魚大批死亡,說不定還有其他怪物,最近打魚都給我小心點,免得舟覆人亡。誰他娘的敢鬧,老子定然不饒他。”
這幾嗓子吼下去,倒是起到了一些效果。
然而眾人的議論聲雖然小了些,但是眼神卻是相當不服,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程原等人頓時有些頭大,本來只是想稍作解釋,因為兩縣百姓都有權利知道真相,哪知道事情會如此發(fā)展。
杜雍小聲問趙三太爺:“趙三太爺,您怎么看?”
趙三太爺哂道:“肯定有人在鼓動,目的不外是想留下這頭大鱷魚,可見你們之前推斷的人工飼養(yǎng)是正確的,背后之人不想它被運到京城,怕被尋到線索,然后順藤摸瓜?!?p> 趙德助嘆道:“好不容易養(yǎng)了這么個大玩意,放到湖中干什么?故意找逮嗎?”
趙三太爺笑道:“你以為那么容易養(yǎng)?。繅延旰械慕鸬遏~乃大補之物,放它入湖擺明是讓想它通過覓食進一步壯大?!?p> 趙德助很疑惑:“弄死了魚,也沒見它吃啊,肚子里沒什么貨的?!?p> 趙三太爺沒好氣:“你懂什么,這種大物都是吃一陣歇一陣的?!?p> 趙德助頓時就沒了言語。
哄鬧還在繼續(xù),兩位縣老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時黃師爺主動請纓,要上前和百姓溝通,第七小隊的人都心有顧忌,想要出手阻攔,然而他跑的賊快,幾下就鉆進了人群中。
果不其然,黃師爺?shù)臏贤ǚ堑珱]起到效果,反而讓場面重新鬧起來,在場的衙役比較少,都有些壓制不住。
程原和隊員們交換了眼色,把黃師爺記在了小本子上,此人必有問題。
杜雍清了清嗓子:“二牛和黑子沒看錯,就是怪獸搞的鬼。至于湖神,也是真的,但再強大的神難免也會有打盹的時候,所以讓怪獸鉆了空子。相信的人請馬上離開,不要跟風胡鬧,銀錢補償和免稅方面的事情仍然在向上溝通,很快就會有結果,若是阻撓公事,吃牢飯是輕的,情節(jié)嚴重者,發(fā)配邊疆或者送命也不是不可能。”
為了緩解緊張的氛圍,杜雍也只能半哄半嚇。
想不到效果出奇的好。
二牛和黑子的家人都松了一口氣,杜雍的說法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最好的。
他們兩家人都沒有參與胡鬧,還拉著各自的親戚朋友細細勸說。
還有不少和黑子及二牛交好的小伙伴也樂意相信杜雍的話,四處勸大家冷靜,先回家再說,免得吃官司。
不多時,人就散了大半。
有些觀望的群眾見勢子不妙,也跟著離開。
剩下的多是老人家和想看熱鬧的半大孩子,還有一些看著身強體壯且氣勢不凡的年輕人。
趙德助向杜雍豎起大拇指:“你倒是有點口才!”
杜雍搖頭:“事情還沒完呢?!?p> 其中有個年輕人神情很焦急,扯著嗓子大喊:“大家不要相信他,這簡直是胡言亂語,湖神怎么可能會打盹?”
杜雍立馬沖楊進使個眼色。
楊進會意,提氣躍起,把那個年輕人抓出來,摔在中間。
年輕人猝不及防,眼中兇光畢露,旋又變得很無辜:“官府打人了啊,打人了?。 ?p> 他是扯著嗓子吼的,卻發(fā)現(xiàn)聲音出奇的小。
杜雍沖上去給他兩個耳光:“你叫什么名字,是兩縣的人嗎?”
甩耳光用上了真氣,卻被反震之力震的不輕,可見這家伙有點實力的。
年輕人叫屈:“我是川明縣普通百姓,你們有什么權利打我?我要告你們!”
杜雍又接了一拳:“還敢說謊!普通百姓能有你這么深的內功?”
年輕人眼珠子一轉:“什么內功?我天生神力!”
杜雍差點被氣樂:“就算你是普通的百姓,那你為何鼓動鄉(xiāng)親和官府作對,到底是何居心?請問程隊長,這種行為該如何處置?”
程原有心殺雞儆猴,狠狠道:“先抓起來,等候審問,如有反抗,就地格殺?!?p> 邵宇洪等人立即沖出去,將大刀架在他脖子上。
如此一來,有些躍躍欲試的人頓時熄了火。
終究是刀子比較可怕。
眼下這種情況,沒有繼續(xù)解釋下去的必要。
程原定了定神:“現(xiàn)在就開始著手運送事宜,請兩位大人配合保護證物!”
第七小隊的其他成員同時抽出武器,擺出殺氣凜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