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繁昌縣衙大堂內,依舊燃著幾支燭火。
文聘伏在桌案前記錄著練兵祥要,這是他多年獨鎮(zhèn)荊北養(yǎng)成的習慣。
即使張繡入駐南陽,他不用獨自面對北方的壓力之后,這習慣也未曾改掉。
“啟稟都督!派往宛陵的斥候回來了,江東孫策已在整軍備戰(zhàn),大部分都是被驅趕回來的,只有一隊獲得消息,江東會在十日后出兵!”
一名都尉快步進門拱手稟道。
“十日后?!”
文聘遽然起身,眉頭蹙成一團,疑惑而問:“他們怎會知曉的如此清楚?”
“他們埋伏之地為被發(fā)現,路過兩個超近道前往會稽、吳郡求援的斥候,而且還談論過孫策疑與許都結盟之事?!?p> 斥候都尉遲疑望著文聘。
“孫策果然已與曹操結盟!郎君數日前還遣使提醒于我,二人或會結盟,讓我與九江太守張遼多加防備,如此說來,這消息倒是還有幾分可信。”
文聘神色一動,抬頭望向門外:“來人!去告訴劉勛、紀靈二位將軍,就言緊急軍情,讓他們速來縣衙議事!再速速派人將此消息報于襄陽和九江!”
“喏!”
數名親衛(wèi)領命而去。
“都督,此消息尚未證實,就報于郎君和張?zhí)厥欠裉???p> “我自然知道此消息尚未證實,所以才通傳于郎君和張?zhí)?,他們自會有判斷,你再加派斥候,嚴密監(jiān)視江東軍動向!”
“喏!”
都尉轉身消失在夜幕中。
文聘一人徘徊在大堂內,右手握拳,輕擊著左掌思索著……
片刻后。
門外有盔甲碰撞之聲響起。
“都督,不知都督這么晚叫劉某過來,所謂何事?”
劉勛身著甲胄走進屋內躬身行禮,眼角悄悄打量了兩眼四周。
“劉兄請坐,紀兄尚未到來,我等便先說說,江東孫策整頓兵馬,不出意外目標便是我等。”
文聘回過神來,打完招呼從桌案上取出一張輿圖對笑著對劉勛道:“聽聞劉太守這三月來不僅勤于兵事,還足跡遍布這繁昌城方圓百里之地,想必對附近地形已是了如指掌。不知劉太守以為,若孫策攻來,我軍應何處接敵最為有利?”
說罷。
鋪開手中地圖。
那日與劉勛不歡而散,他還以為劉勛會心懷不滿,尋機前往襄陽告狀。
沒想到第二日,這位劉太守就如換了個人一般,雖然對他還沒有什么好臉色,可在練兵之事上再無懈怠,甚至更是親力親為,數次領兵前去勘察地形。
一度讓他以為劉勛是想大展身手,在郎君面前表現一番好取代他這都督位子。
“以勛之見,我軍若要主動與孫策接敵,當為舒溪畔最為合適?!?p> 聽聞文聘主動問起自己接戰(zhàn)之地,劉勛心中大喜,伸手指向輿圖之上位于繁昌和宛陵之間的一條小溪:“我等與孫策相隔之地一馬平川,唯有此溪水深過腰,可為阻擊之地,亦可阻礙敵軍后援。”
“劉太守此言有理!”
門口處傳來一句聲若洪鐘之語。
兩人扭頭而望。
紀靈已大步踏門而入道:“都督若要主動與孫策接敵,舒溪列陣最為合適,不過此溪離宛陵更近,不知都督可探得孫策何時發(fā)起進攻?我軍能否提前趕到舒溪?!?p> “據斥候探得的消息在十日之后,不知孫策是否會做變動,既然二位將軍都以為舒溪之地阻敵最為適宜,那事不宜遲,我等現在就做準備,若斥候再探消息不假,我等就主動出兵,搶占舒溪!”
文聘起身下令。
“喏!”
兩人齊齊而應。
……
三日之后。
繁昌城頭。
文聘眺目而望,城內城外軍旗招展,掌管斥候的都尉垂手躬身立在一旁。
“都督,大軍已經準備完畢,隨時可以出征!”
劉勛滿面喜色而來,走路的步子都輕快了幾分。
只要大軍出了城,他離脫離荊州、位列三公便更近了一步,若是能到舒溪,有了孫策援助,那就完成了八成。
這三月來,他從沒有完全把希望寄托于外,無時無刻不再努力。
“劉兄,命令大軍暫停出征,原地待命,等待斥候回來再做決定!”
文聘扭頭看著來人道。
派出去的斥候至今沒有回來,讓他搶占舒溪的念頭也弱了幾分。
自己的任務是拖住孫策,這點他記得無比清楚。
可以不勝,但絕不可以敗的很難看。
這便是他。
一心只為守護荊州的文聘文仲業(yè)。
“原地待命?!都督……我們下達的可是出征的命令……”
劉勛的心頓時一涼。
剛剛騰起的火苗也被這一飄水澆了個通透,不由呆呆望向城外,聲音都有些變色兒。
“我說原地待命!劉太守未聽到嗎?”
文聘扭頭,好脾氣的他話語中也多了幾分厲色。
可惜他的心思也不在這里,并未聽出劉勛話語中失落之外的惋惜。
“都督!有斥候回來了!你們看!”
斥候都尉欣喜的一指。
讓剛剛低下頭心思急轉的劉勛眼中再度燃起了火光。
“打開城門,接斥候回城!”
文聘沉聲下令,轉身便要下城。
那匹從大路上奔來的戰(zhàn)馬越來越近,他自然也看見了馬背之上的斥候。
只不過卻是緊緊的抱住馬脖,早已被鮮血染紅的后背上,還插著幾支羽箭。
城下幾騎飛馳而出,將馬背上的斥候抬下馬來抱入城內。
“發(fā)生了何事?!”
文聘來到斥候身前,半跪在地上詢問道。
“都督,有埋伏……江東軍來了,就在……就在我身后……”
斥候吐著血沫艱難說完,剛剛揚起一半兒的手便垂了下去。
一塊小木排兒從手中落下……
“傳令全軍,備戰(zhàn)!”
文聘撿起地上的小木牌兒握在手中,看著上面刻著的一個歪歪扭扭的‘李’字,重重下令。
“都督有令,全軍備戰(zhàn)!”
身旁幾騎翻身上馬,沿著街道奔走呼喊起來。
原本蓄勢待發(fā)準備出征的兵卒,也在各自上官的指揮下,奔向城墻各處。
原本跟隨在文聘身后的那道身影,眼中閃爍興奮之色帶著幾名親衛(wèi)迅速離去。
待文聘再次走上城墻,遠處的地平線上,烏壓壓冒出無數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