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修行
沒等寧缺說話。
老僧開始自顧自言語起來。
“貧僧參禪多年，卻難以邁入無欲無求的境界，始終無法修成佛心?！?p> “于是，貧僧離開苦修的廟宇，效仿前人，入世苦行?！?p> “貧僧入世修行十余載，體會人間疾苦，走訪前人走過的足跡，為世人排憂解難。”
“但佛心始終沒有前進一步。”
“甚至，貧僧感覺修行之路還在倒退。”
寧缺靜靜聆聽，雖然他心里很著急，但不知道為什么，卻能把老僧口中的所有話都聽進去。
仿佛苦行世間的那人是他才對。
難道，是因為琉璃古佛身的緣故？
“終于，貧僧來到了修行的最后一站?！?p> “大藏山?！?p> “深入大藏山，曾想將那些久居深山，尚不知外面世界精彩的村民們帶離此地，卻被誤會。”
“那時候，貧僧覺得只有將他們帶出深山，他們才能過上與眾不同的生活。這對他們而言是救贖，更是貧僧苦行歷練的一筆功績?！?p> “結果，事與愿違。這些村民無論如何也是不愿拋下凄涼的大疆山離開的?！?p> “那段時間，貧僧有些魔怔，認為必須將他們帶離此地，甚至將此當作我修行的一大門檻。”
“貧僧苦行世間十余載，這一路上懲治過貪官污吏，點化過地痞流氓，治過水災，化過旱災，平定過戰(zhàn)亂。救下的人無數(shù)，積累的功德更是無盡，卻沒遇到過比拯救這些村民更難之事。”
“于是，貧僧在大疆山住下?！?p> 寧缺對這老僧說的話并不懷疑。
甚至相信他真的做過他所說的一切。
只是，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一日，貧僧在大山中發(fā)現(xiàn)魔獸蹤跡，知曉這座無邊大疆山深處非常危險。魔獸相繼復蘇，它們會將那些凡人當作食物。在發(fā)現(xiàn)魔獸蹤跡的時候，貧僧喜出望外，甚至覺得這個由頭一定能帶走這些村民?！?p> “但，又失敗了?！?p> 這些事情，寧缺早就在石壁壁畫上有所了解。
“苦思冥想數(shù)日，貧僧有所感悟。我定要救下這些村民，既然他們不愿離開，那我就還給他們一片凈土。”
“只是，貧僧一生皆為了積累功德，實在是不想犯殺戒。如若犯戒，修成佛心將會難比登天?！?p> “我想到昔日佛祖割肉喂鷹，于是便做了一個決定?！?p> “以我自己精血為誘餌，將這些魔獸全數(shù)吸引過來，再將它們和我一起封印起來?！?p> “這樣一來，或許我就能修成佛心了吧?！?p> 聽到這里。
寧缺不由豎起大拇指。
這真是個狠人啊。
“后來呢？佛心可曾修成？”
老僧搖頭：“并未修成，我在這封魔洞中參悟不知多少年，始終沒能邁過那一步?！?p> 說著話，老僧的眼神變得火熱。
他期頤的望著寧缺。
“佛子，你可為我解惑？老僧一生積累功德，一生參悟佛法，甚至不惜用自己來做代價。為何，卻始終無法修成佛心？”
“你可曾想過，你所做的一切是真的為了天下，為了百姓，還是為了自己？”
寧缺脫口而出。
他對佛門并不感冒，也沒修行過佛法，甚至從小到大都沒去過寺廟。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說出這句話。
不過看來，這句話好像挺有用的。
老僧陷入沉默中。
他在回憶。
寧缺接著說道：“不管你是懲戒貪官污吏，又或者是點化地痞流氓，化解水災、旱災等等，你的出發(fā)點都是為了積累功德修成佛心?！?p> “既然如此，如何能修成佛心呢？”
“你，已犯戒，如何成佛？”
老僧身體不由顫抖起來。
這是很淺顯的道理。
他為何不懂？
其實很多道理都很淺顯，甚至一個小孩兒都能輕松說破，但往往就會困住人。
“我......”
“我犯了貪戒？”
“貪戀佛心，所作一切皆是為了我，并不是為了黎民蒼生！”
寧缺緩緩點頭：“是，也不是?！?p> “雖說你一心想要修成佛心，但你所作為出發(fā)點都是好的，可以用功過相抵來理解?！?p> “原來，原來老僧只是在做無用功?！?p> “倘若你如此認為的話，這輩子你也無法修成佛心?！?p> 這時。
和這位老僧交流的仿佛已經(jīng)不再是寧缺。
而是他身后的琉璃古佛。
“還請佛子指點。”
“試著放棄追求佛心?！?p> “放棄......”
“只有放下，才能拿起。”
“只有放下，才能拿起？只有放下，才能拿起！”
老僧突然原地盤坐。
口中不斷呢喃重復著寧缺說過的那句話。
霎時......
無盡金光大盛。
老僧當場突破。
佛心修成。
金光中，隱約可以聽到陣陣鐘聲，以及諸天佛陀誦讀經(jīng)文之聲。
“這就突破了？”
佛光籠罩整個封魔洞，無數(shù)魔獸在這佛光之中消失。
“等等，他這是在開殺戒？”
“不對。”
寧缺突然察覺到什么。
“這些魔獸，其實并不是魔獸......”
“而是老僧心中的執(zhí)念。”
“封魔洞封住的也不是魔，而是他自己。”
魔獸消失。
封魔洞自然就不會再繼續(xù)存在。
伴隨著封魔洞消失。
一座古剎緩緩成形。
原來，這就是消失的古剎。
“老僧當年修佛誤入魔道，他認為這些村民離開大山后會生活的更好，所以一定要想方設法讓他們離開?！?p> “但是他不能撒謊?！?p> “于是，有了魔獸一事?！?p> “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魔獸實際上來源于他的內(nèi)心。”
“諸位，有些心魔久而久之，會變成真的魔?！睂幦钡灰恍?，對直播間中的觀眾們淡然解釋起來。
老僧的佛心在寧缺幫助下，陰差陽錯的修成了。
佛心戰(zhàn)勝心中執(zhí)念。
魔，不攻自破。
自然消失。
“高僧，恭喜?！?p> 寧缺見老僧睜開眼睛，淡然笑道。
此刻，他哪里處在封魔洞中，分明站在一座廟宇的大殿內(nèi)。
“佛子說笑了?！崩仙畵u搖頭，露出一副愧疚之色。
“別叫什么佛子，總感覺我腦袋上涼颼颼的?！睂幦毙π?。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成為佛門中人。
大好紅塵他還沒領略夠呢。
而且，讓他老娘知道，自己沒成家，先出家了，估計會和他斷絕關系的。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叨擾高僧修行了，先行告辭。”
直播任務結束。
他還要去看看老牛還活著沒。
剛要走的寧缺，突然停下腳步。
臉色變得陰沉。
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