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轉
“啊……”
科爾多林輕嘆了一口氣。
這其實只是他第二次剝奪別人的生命，如果不是沒選擇的話，他會盡量避免這些不必要的事情發(fā)生。
拋下手中頭顱大小的磁球，林徑直走向了凡多的位置。
沒有再看一眼倒在泥地里的女人，林已經認定了她的死亡。
此刻，凡多正無聲地跪倒在泥塘里，黑紅色的泥漿混雜著血液，如若不是雨水還在滴落，他身下周圍這圈令人作嘔的土地都快要糊成了漿糊。
該不會已經死了吧……
林不著急著救他的搭檔，不是他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而是憑他自己一個人確實做不到。
他是有辦法救凡多，哪怕他已經重傷成這個樣子。
但前提是，凡多能和他回到之前的房屋中，雖然林是一個成熟的生成系煉金師，但這也不能代表了他能拖動身高是他一倍、體重近他三倍的凡多。
換句話說，如果凡多此刻不能自己動起來，他就沒戲了。哪怕是爬回去，他都還有救。
彎腰蹲下，林看著面色蒼白的凡多，搖了搖頭。
沒救了，他已經失去意識了。
凡多的臉色和他灰白的頭發(fā)一樣，平時燙好的卷發(fā)此刻搭落在頭皮上，顯得十分滑稽而又難看。
眼睛微睜，瞳孔沒能對焦，嘴巴也輕微地張開，一絲絲紅色的血液還混著嘴角的血跡滴落，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熱氣從張開的嘴中噴出，證明著他現在還活著。
林一點都不意外他的反應，畢竟……
嫖了眼凡多后腰幾乎快被開了半個頭大的血洞。這還能活著，也多虧了凡多本就比常人健碩的身軀和頑強的生命，換成是他，疼也疼死了。
沒有扶凡多，也沒有繼續(xù)去探查那個詭異的奇跡之力，林只是放緩了腳步，往出發(fā)前準備的小屋走去。
“跟上啊。”
他甚至沒有回頭再去看一眼他的搭檔。
“哈……”
“嗯？”林突然僵住，渾身打了個冷顫。
一股濃濃的惡臭，不對，應該說是令他感到生理上不適的氣息從身后傳來。
這種感覺，如同一只吃人而生的惡鬼從后方趴在你的肩頭上，然后再用骯臟的舌苔舔動著你的臉頰一樣。
還沒等大腦拒絕，林的脖子便快速催促了他調轉了頭。
在這短短地一瞬間，林甚至都做好了一口被咬斷頭的覺悟。
然而，身后什么都沒有……
林是能“看見”奇跡之力，但那不是靠肉眼能做到的事情。
雨水還在滴落，沖刷著這處骯臟的巷子，除了噼嗒噼嗒的雨水聲，這處幽暗的巷子里沒有一點生氣。
跪坐在地上的凡多不見了，躺在地上的女人也不見了，甚至連他剛剛制造的煉金產物都消失了……
“喝呃……哈……哈……”
一股熱氣順著脊梁和胸口直沖而上，科爾多林冰涼的下巴隔著空氣感受到了來自自己體溫的熱量。
汗水在額頭上匯聚，在快要淌下的一瞬間，被一陣冷風吹滅。
幾乎抑制不住身體的顫抖，林依靠住了身邊的木墻，猛得打了一個冷顫。
他看不見，周圍很黑。
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團嘎吱作響的東西正在黑暗中移動。
瑩綠色的雨水放大了他的感知，他什么都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剛剛的一瞬間，吃掉了他身后的兩人，僅僅只在一瞬間。
就在他調頭的一瞬間，他們就消失了，甚至沒有發(fā)出太大的聲響。
“火焰……生成(flame generation）?！绷值穆曇艉苄?，他的喉嚨在顫抖，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火光點燃了那根潮濕的木棍，橘黃色的溫暖色調填充了他的視線，周圍的黑暗被火焰的照耀驅散殆盡。
黑紅色血跡還在，周圍那令人作嘔的奇跡之力也還在，但是……什么都沒有。
沒有惡鬼，沒有暴亂契約，沒有凡多，沒有那個陌生女人，什么都沒有。
雨水熄滅了火焰，隨著黑暗的襲來，林閉上了眼睛……
…………
……
黑暗中，又潮濕又憋悶的感官環(huán)繞著莉莉絲。
她的雙眼早已習慣了黑暗，在她意識中斷前的一瞬間，仿佛躺倒在了一張柔軟的床墊上。
隨著肩膀處的刺痛感逐漸爬向軀干，她終于起了之前發(fā)生的事。
她在暴雨中穿梭，厚厚的三層紡織布匹將她保護在里面，沒有沾染上一絲雨水。
詭異的熒綠色雨滴不僅染綠了泥土路，甚至在云層中電光的映照下，染綠了整片昏暗的天空。
“對了，我正要跑向海岸，輪船……”
“安德魯，赫莉安，艾比……”
回憶再次涌上時，她的身前，一名高個兒壯漢的身影矗立在雨水中，正在抬頭望向遠方的天空。
隨著一道劃過天際的綠芒，光芒在兩人的頭上炸開照亮了四周昏暗的小巷。
“皇家衛(wèi)隊……”
手中輕微的重量感瞬間傳達到腦中，就在光芒還未熄滅的前一刻，她動了。
雖然地面上有雨水積蓄，但是散亂在空氣中的雨滴很好地幫莉莉絲掩蓋了沖刺時的動靜。
眼前的壯漢穿著的灰色長袍，實在是太眼熟不過了，是愛爾特斯亞的皇家衛(wèi)隊，莉莉絲沒少和他們打過“招呼”。
她和這個人無冤無仇，今天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名皇家衛(wèi)隊的成員，可是那又能怎樣呢？
自己就該為了那點無聊的道德感，放過眼前這個陌生人？
不可能，至少她莉莉絲不是這種人。
今晚無論是遇到了誰，只要和她的立場沖突，她都會選擇割開這些人的喉嚨，絕不猶豫。
回想過來時，白刃已經刺入結實的肉體，溫熱的液體從長袍上蔓延開來，和冰冷的雨水形成顯豁的對比。
“反正我，早就已經……”
“呃……嘖！”
忍著肩膀處傳來的刺痛，莉莉絲用盡全身的力量向左側滾去，本以為這里是一處狹窄的空間的她，甚至已經做好了被拷問的準備。
然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周圍是一處空地，而且還略顯空曠。
天空并沒有下雨，潮濕的僅僅只是莉莉絲自己的衣服，還有下方那個，不那么硬的……墊子？
揚起酸澀的脖子，莉莉絲在保護好自己的下巴不被干燥的石板地面刮蹭的情況下，努力將自己的臉扭到另一面，她翻滾滾來的那個位置。
“呸！”
吐出了黏在嘴角的發(fā)絲，從額頭滑落的雨水終于從她長長的睫毛梢上滴落。
視覺也開始逐漸恢復。
“那是……”
一具男性的……身軀，哦……可能是尸體吧，莉莉絲認出了他的身份，是那個之前還在和她搏命的皇家衛(wèi)隊煉金術師。
“沒有被抓走？為什么？”
放松了渾身的力量，莉莉絲呆滯地望向前方未知的黑暗。
肩膀處傳來的刺痛告訴她，她根本沒昏迷多久，但是，這種從四面八方環(huán)繞而來的異樣感，就好像是……
好像是……
“莉、莉莉姐？”
忽的，一道略顯羞澀的輕吟在黑暗的前方回響。
莉莉絲的靈魂仿佛在這一刻發(fā)生震顫，熟悉的稱呼回響在她的耳邊，卻不是那個熟悉的聲調。
“莉莉姐……”聲音的主人發(fā)生變化，是艾比。聲音氣若游絲，聽得出來它的主人非常虛弱。
“赫莉安！……艾比！”
幾乎是利用了全身所有還擁有感知的部位，莉莉絲嘶吼著、扭曲著，向黑暗的前方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