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警告
劉公公干站一旁,心中竟覺得有些尷尬。作為皇上身邊最親近的宦官,皇帝與嬪妃們打情罵俏并不避諱著他。
可重點是,這么久了,像今天這樣的場面他還是頭一次見?;噬弦恢泵τ谡?wù),對后宮女子總是淡淡的,絕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出現(xiàn)爭吵的局面。
劉公公就是覺得這樣的場面怪怪的,有點像夫妻......
夫妻一詞在劉公公心里徒然出現(xiàn),著實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劉公公偷偷地抬眼望著慕顏與皇上,只見皇上面上略帶著懊惱與心疼,一瞬不瞬地看著慕顏。
即使面上憐惜的神色十分淡薄,也無法掩飾他內(nèi)心流露出來的東西。
劉公公自小就跟在皇上身邊,自然看得懂皇上的心思,他重新垂下了頭,可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皇上如若沒有其他吩咐,容我先行告退了。”慕顏面上已恢復(fù)冷靜,款款施禮后,緩步輕行下了樓。
太陽早已躲了起來,層層烏云下壓,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飛檐滴落。廊邊的芭蕉新抽出里長長的葉子,掩映著花窗,在這樣的雨天中顯出一種冷淡而缺乏溫暖的感覺。
慕顏靜靜地看著雨打芭蕉,水點飛濺。雨簾朦朧,影影綽綽的,她看到王婕妤裊裊婷婷地往東閣的方向而來。
王婕妤也不過是十六七歲年紀,身型修長,比身邊宮女都要高出半個頭。衣裙上繡滿豐腴的海棠花,鵝黃的披帛云紋繁復(fù),頭上金釵六行,步搖垂垂,瓔珞寶光。
但這么艷麗華美的衣飾,反而顯得她略微稚嫩,有一種不解世事的爛漫。
慕顏這時才發(fā)現(xiàn),皇上就算再淡漠疏離,照樣有無數(shù)的女子對他趨之若鶩。
她心里忽覺悶悶的,似有一只手輕輕捏著,傳來一陣酸澀悶痛。
王婕妤在離慕顏五步之外,欠身行禮,“見過顏太妃?!?p> 小芙從花廳里取來一把傘出來時,見慕顏呆呆地站在檐下,而王婕妤還在雨中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她故意將音量提高了幾分,“太妃娘娘,您怎么站在這呢,可讓奴婢一通好找。您還在病中呢,可不能再受涼了呢?!?p> 慕顏這時才醒過神來,看著王婕妤,說:“王婕妤無需多禮,快到廊中來吧?!?p> 王婕妤面色不愉道:“多謝太妃娘娘?!痹捯魟偮?,便起了身,下巴微微抬起,面帶傲氣地與慕顏錯身而過,徑直上樓去了。
慕顏淡淡地收回目光,心想,畢竟是王家獨女,年歲尚小,那樣毫無遮掩的情緒,讓人一眼就可以看透五臟六腑,似乎也算是一種獨特的可愛了。
也難怪皇上會偏寵她了,天天與假面打交道,偶爾來個真性情的,確實是新鮮的。
盡管王婕妤學不會如何審時度勢,體貼他人,這樣直率的性子雖不適合在宮中,但不得不說,慕顏的心里是有幾分羨慕的。
如若不是為了保全自己,誰又愿意隱藏起自己的真性情呢?
“娘娘,現(xiàn)在我們要去哪里呢?”小芙問道。
雨勢較之前似是更急了一些,慕顏將手伸出檐外,雨水打在她掌中,冰冷刺骨。
慕顏心底浮現(xiàn)一抹身不由己的苦澀,她這一生注定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活著了。她一直以為皇上會是她最好的倚仗,可是她卻忘了,她若無用,皇上又怎會一直幫她、護她呢。
小芙將慕顏的手拉了回來,那手早已冰涼,她心疼道:“娘娘,這下雨天最是陰寒了。您就是再難過,也不能再折騰自己的身子了呀?!?p> 慕顏微笑著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小芙的話,開口道:“自然不會再隨意折騰了,看這雨勢也不會這么快停了。走吧,先回錦月宮用膳吧,晚些時候還要去鳳安宮一趟呢?!?p> 李凌蕭站在窗邊,俯看著檐下的那纖細柔弱,卻倔強地挺直身姿的倩影,眼里晦暗不明。
“皇上再看什么呢?臣妾來了這么久了,皇上怎么都不理臣妾呢。”王婕妤扭著細腰,走到李凌蕭身側(cè),略帶委屈地嗔怪道。
王婕妤順著李凌蕭的目光看了下去,正好看見慕顏攜著婢女撐傘離去。雨水將她的裙角浸濕,可她宛若未覺,仍是挺直身姿,從容緩步離去。那具有世家風范的高雅氣質(zhì),讓王婕妤眼里不由得含了酸。
她心里雖極度不想將慕顏列為美人,可是事實卻又是無法改變的。
慕家的大女兒慕姝在世時,可是轟動京都的第一美人,她小時候有幸跟著母親來過宮中,見過慕皇后,那傾城的容貌,雍容的氣度,讓她此生難忘。
慕顏的容貌其實與她姐姐是有幾分相似的,只是氣質(zhì)偏清冷。可偏偏就是這樣的氣質(zhì),讓她多了幾分清麗絕俗,靜靜不動時,宛若畫中仙子一般。
王婕妤見皇上一瞬不瞬地看著慕顏離去的背影,心中的嫉妒更甚了,她不滿地抱怨:“皇上,顏太妃剛剛分明是有意刁難臣妾,這大雨天的,讓臣妾在雨中站了那么久,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呀?!?p> 李凌蕭用余光暼了她一眼,面上帶著上位者慣有的冷漠疏離,說:“王婕妤,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如若下次再敢對顏太妃不敬,那就別怪朕不講情面了?!?p> 王婕妤身子徒然一抖,瞬時瞪大了眼睛,這入耳的每一個字都不陌生,可這樣冷冽如寒潭的聲音卻是她從未聽過的。
她沒有想到一向?qū)λ轀睾偷幕噬贤蝗粫f出這樣的話來,她的心中驚恐又倉皇,眼淚不由得簌簌往下掉。
李凌蕭動作輕柔地拂去她臉上的淚水,眼里卻不含一絲一毫的痛惜。
“朕雖然喜歡你率真的性子,但這畢竟是在宮里,你還是要收斂點自己的性子,不然連朕都護不了你,明白了嗎?”
王婕妤不敢抬眼看李凌蕭,眼含委屈地點點頭,順勢倒在了他的懷里。
濃郁的脂粉香氣撲鼻而來,李凌蕭的心里第一次產(chǎn)生了厭惡與不喜。從前,后宮的女人與他而言,只是十天半月需要應(yīng)付的任務(wù),談不上喜或不喜。
可現(xiàn)在,他的心里只剩下反感了。
他眉頭微皺,僵站著,任由王婕妤靠著。
劉公公見狀,心中了然,上前躬身行禮道:“皇上,時辰不早了,該到鳳安宮用膳了?!?p> 李凌蕭抬手推開了王婕妤,道:“今日你先回去吧,過些時日,等朕空了,再去看你?!?p> 王婕妤經(jīng)過剛才的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乖順地點點頭,款款下拜,“臣妾明白了,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