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一路辛苦?!本诤ひ羟逶?,縱著白馬緩步行至馬車前。
蘆笙神色微楞地看著面前芝蘭玉樹的俊郎少年,一瞬間雙眼竟有些許恍惚,她自嘲般彎起了嘴角,輕笑著道:“現(xiàn)在有何辛苦的?若要說辛苦,那也該要等到最后平安從佘納歸來再說?!?p> 君熠寒聽出蘆笙話里話外還帶著其他意思,他雖了然于心卻并不點破,畢竟有些話如果說的太過明白反倒讓雙方都丟了面子。
針對阿魯邪所制定的計劃雖然是以美人作為誘餌,但也實在是事出無奈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阿魯邪喜好酒色,邊境妖艷奔放的美人大抵已經(jīng)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唯有用這心性淡漠,姿容清麗的江南女子方可一試,雖然蘆笙并不是真心為了沙洲百姓,可她如今能站出來以解燃眉之急,也算是救了全城軍民。
說到底,還是要委屈了人家姑娘。
“天色不早了,姑娘還是先入城要緊。”君熠寒側(cè)身讓出條道,神情謙遜,舉止有禮,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蘆笙輕嘆一聲,慢慢閉合住了雙眼,悄悄隱去了水眸中上下翻涌的情緒。
師父,我們到沙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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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笙在王毅的將軍府中短住了三五天,這日清晨不過辰時三刻,便有侍女催促她起床梳妝。她身著寢衣端坐于屋內(nèi)西角的銅鏡前,雙眼略有些迷茫地看向鏡中那面若桃李的溫婉少女。
“謝郎君身在何處?”她開口問道。
為她描眉的小丫鬟抬眸看了她一眼,笑容和善地回答道:“謝郎君在湘園外面靜候小姐梳妝。”
蘆笙沉默了一陣,“可否麻煩你通傳一聲,讓他現(xiàn)在過來見我,我有些話想同他講?!?p> 小丫鬟好像有些為難,與身后另外幾人眼神交流了一陣后,終究還是放下了手中的眉膏,快步走了出去。
不過片刻后,房門外便傳來了穩(wěn)健的腳步聲。
“姑娘找我何事?”君熠寒在房門外站定。
蘆笙透過銅鏡,凝視著門上倒映少年清瘦頎長的身影,淡然道:“我腕上的念珠你是認得的吧,可想聽聽我的身世?”
君熠寒沉默了一瞬,“難得蘆姑娘今日竟然如此坦率,你若是不介意倒是可以說上一說,在下愿聞其詳?!彼m對蘆笙的舊事并不感興趣,但如今既然是人家自己愿意開口與他說道,他也不好駁了人家的面子。
“我生長在江南,初次見到我?guī)煾笗r正是我被生父母丟棄在淮安后的第三年?!碧J笙望著從熏籠里飄散出來的朦朧白煙,逐漸回憶起了在師父逝去后被她藏于心底里的那些記憶。
師父是從宮里出來的樂師,拉奏胡琴的技藝非常高超,不論是何種從未見過琴類他都能在試彈一二后輕松掌握。
師父在她眼里是救贖她的神明,少女因邂逅到神明而發(fā)光,從此神明便成為了她此生的信仰。
她敬仰師父,愛戴師父,甚至還曾自私的想將師父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師父教她讀書,教她學習胡琴,師父將所有的耐心和期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她原以為師父能夠長命百歲,卻沒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時疫永遠地將師父從她身邊奪走。
那時她連連幾天不吃不喝地抱著師父的尸骨,身體日漸虛弱,神經(jīng)也即將崩潰,她夜里被惡夢驚醒,夢中師父被困于肉身不得前往極樂,她哭著連夜去寺里求高僧替師父超度,可惜高僧云游在外,留守的小沙彌對她道可將人骨做成念珠,以求亡者超度,生者平安。
如此便有了她腕間的那串念珠。
君熠寒無聲的站立在門外,心里只覺得這女人多半是有些瘋魔了。
蘆笙滿臉都是淚,清細的嗓音中帶著哭腔道:“謝郎君,此行兇多吉少,若我不能平安歸來,勞煩幫我尋回珠串,焚燒于師父墳前?!?p> “……”君熠寒皺了皺眉,良久后輕嘆道:“如你所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