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常寧進老太太院子時恰好碰見了三房的姊姊祁玉衡,如同初見時那般,祁玉衡的眉眼明媚似驕陽,身上穿著一襲妃色瑞錦襦裙,手里捏著把繡制著牡丹的團扇,身姿窈窕纖細,走起路來步步生蓮。
祁玉衡見虞常寧過來,十分親熱的走過來挽住她的胳膊,道:“昨日聽聞四妹妹跑去你院子里胡鬧了,你可有被她誤傷到?”
“多謝二姐姐關(guān)懷,允棠無事?!庇莩帨赝竦匦χ爸皇怯行┮馔?,與四姐姐頭回見面竟是以這樣的方式?!?p> 昨天底下人來報,說祁玉吟帶人砸了祁允棠的院子,祁玉衡聽了還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在還沒涉及利益往來時,就算是關(guān)系再不親近,面子上也好歹要過得去,像祁玉吟這樣行事的,也真沒誰了,她不置可否的嘆氣道:“她性格一向風(fēng)風(fēng)火火,做事也沒個規(guī)矩,你莫要與她計較,一會回去重新清點清點,看看屋子里都壞了些什么,回頭記得差人來告訴我,我好請我娘替我們?nèi)肯蚰阗r罪,將壞了的都給你重新補上?!?p> 虞常寧有些受寵若驚似的張了張嘴,“這……多謝二姐姐好意了,三嬸平時管家辛苦,我又怎敢因為我的事情再去麻煩她,壞了的物品我自會與我爹爹講清,他會幫我貼補的,還請你們不要掛懷?!?p> “這么說話就太生分了,五妹妹,你且放寬心吧,我既是家里的長女,那便有約束管教自己弟妹的責(zé)任,以后只要有我在,四妹妹斷然不敢再對你胡來?!?p> 虞常寧眸光流轉(zhuǎn),只是笑著點了點頭,一副軟糯怯弱的模樣,她與祁玉衡一路說笑,進了老太太院里的堂屋。
府里的娘子小姐在這時候都已經(jīng)到齊了,魏娘子見祁玉衡和虞常寧進來,熱情的朝二人招手,待人入座,又吩咐侍女趕緊替兩人上果子和茶點。
祁玉箏與蘭小娘坐在一處,她看著依舊清冷,氣質(zhì)如同孤峰上的雪蓮,明明與眾人坐在一處卻不肯與人多說說話,似乎是為了避免沾染上了紅塵間的濁氣。蘭小娘細品著香茶和造型精致的點心,上挑的鳳眼里滿是媚骨的風(fēng)情,她的眼光有時會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虞常寧,虞常寧偶爾回眸與她對視,她便笑著對虞常寧點頭示意。
要說在這屋里能將敵意堂而皇之地寫在臉上的,估計也只有昨天剛剛砸了虞常寧院子的四小姐能做得出來了。
祁玉吟坐在魏娘子身邊,打從虞常寧進來,就一直目光不善的盯著她看。
祁玉吟的長相,大概是祁家這幾個妹妹妹妹里最不出眾的,雖然五官平平無奇,但到底小臉還算清秀,只是這樣普通的容貌和她那嬌縱的性格相配起來,讓人怎么瞧都覺得有些奇怪。
“昨天夜里聽說吟兒和允棠姐妹間發(fā)生了些許不愉快,我知曉后也是覺得吟兒的所作所為的確有些過分,便想趁著老祖宗這會還沒來,讓吟兒同妹妹道個歉,以后姐妹間和和氣氣的,總好過彼此心里一直憋著氣,互相誰也看誰不順眼來的強。”魏娘子忽然開口說道。
祁玉吟和祁允棠二人之間的事昨天在事發(fā)后不到幾個時辰幾乎全府都知道了,魏娘子不提倒還好,如今既然提出來了,眾人難免有些幸災(zāi)樂禍,畢竟,此番祁玉吟不道歉是情理之中,道歉了后面也定沒有祁允棠好果子吃。
“讓我道歉?母親,憑什么讓我給一個歌妓之女道歉?!”祁玉吟的性子就像個炮仗,一點就炸,才說讓她道歉,她立馬就坐不住了,吵嚷起來有些也口無遮攔。
虞常寧聞言冷了臉色,“四姐姐不肯道歉也就罷了,何必這般出言折辱我娘親?”
早前她聽潯冬講過,祁家當初正是因為輕視白芷的身份,才會悄悄將祁賀云從青湖鎮(zhèn)綁回建康。
祁賀云當年并非如外界傳言所說的那般是個風(fēng)流浪蕩薄情郎。
當時祁家人把他從青湖鎮(zhèn)綁回來后便將他軟禁在了府上,祁老夫人以死相逼,非逼他與白芷斷了聯(lián)系。他始終不肯屈服,最后祁家人使了手段欲買兇殺害白芷,祁賀云為了保全白芷,只得與白芷斷了聯(lián)系,卻沒想到,當初那樣一別,此生都沒能再相見。
當年便是因為白芷的身份而害得白芷和祁賀云遺憾不能相守,如今他們竟然還敢拿白芷的身份說事,況且,真正的祁允棠便是因為祁家人才會死于非命,祁家究竟是個什么樣的虎狼窩?!
“吟兒!”魏娘子皺眉道:“平日里我就不該那般縱著你,你聽聽現(xiàn)在你跟你妹妹說的都是什么話!”
“憑什么讓我道歉,祁允棠她也配!我砸她院子是因為她院子里的人手腳不干凈,貪墨了我的耳墜子,那耳墜子是祖母之前送我的,我這些年心里一直要緊得很,若不是她不讓我進院子搜,非要袒護那賤婢,我又怎會砸了她的院子!”
“你還敢說!”
“夠了!”老夫人自偏廳走來,渾身上下不怒自威,她看著屋子里的人,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似乎是被祁玉吟尖利的嗓音和屋內(nèi)人仰馬翻的狀況鬧得頭疼。
眾人連忙向老夫人請安,祁玉衡請完安后,上前一步扶著看老夫人坐下。
“祖母,你給吟兒評評理,吟兒沒做錯什么憑什么給祁允棠道歉?”祁玉吟大叫著想讓老夫人給她評理,卻沒注意到老夫人愈加陰沉的臉色,老夫人反手狠狠拍在茶幾上,她怒瞪著祁玉吟,呵斥道:“不成體統(tǒng)的東西,你的規(guī)矩都學(xué)到狗肚子里去了?!”
祁玉吟被嚇得身子猛的一顫,呆愣片刻后身體下意識立即跪倒在地,“祖……祖母?”
“你拿祖母當借口去砸你妹妹的院子,你真當祖母是老糊涂了?不合你心意了你便像潑婦罵街似的在府里隨意嚷嚷打罵,祁玉吟,你是祁家的姑娘,不是外面的市井村婦!”老夫人也是被氣狠了,她剛剛在偏廳,將事情聽了個清楚。她雖然知道這件事情中祁允棠并沒有做錯什么,而且還是最無辜的一個,可她就是越發(fā)地不喜歡祁允棠,剛回府就惹出這些亂子,以后還不知道會闖出什么大禍!
“祖母莫要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兩位妹妹年紀都還小,起爭端也是再算難免,日后長大了必然就會知道姊妹之間同氣連枝,應(yīng)當相互扶持?!逼钣窆~在一旁云淡風(fēng)輕的開口,嗓音清潤,似能撫滅人心頭的燥火。
老夫人強逼著自己平復(fù)心情,抬眼卻見祁玉吟似乎被自己嚇傻了,呆愣地杵在原地,她心里愈發(fā)挑剔起來。祁玉箏也就罷了,畢竟是二房這么些年傾盡心力教導(dǎo)出來的姑娘,可祁玉吟和祁玉衡同樣都是她三郎的女兒,怎么兩人之間的氣度就相差了那么多?到底是嫡庶有別。
“今日之事,你們二人都有錯,你們可認罰?”
虞常寧涼涼地瞥了老夫人一眼,這老太太是何等的偏心啊,她明明知道在這件事上祁允棠是受害者,卻還要在最后處罰的時候給祁允棠也算上一份。
潯冬在虞常寧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角,虞常寧朝后看去,卻見她搖了搖頭,虞常寧有些無奈,“允棠認罰?!?p> 祁玉吟別過頭,“吟兒認罰?!钡降资欠跑浟藨B(tài)度。
“那便罰你們跪祠堂,不跪滿七個時辰不準起來?!?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