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徽好不容易穩(wěn)定了心神才將這事情原原本本道出,謝梓材躲在窗外聽得亦是形思混亂。
她情郎家中的確是有些把柄在柳仁手上,但柳仁拿著這些去威脅那男子,對方卻是寧死都不肯屈服。
柳徽是不愿見到他出事,而這幾日她在宮中當差與謝梓柏也交談過幾番,本也不過普通交往,謝梓柏卻有一日提出想與她成親。
她當時就被嚇了一跳,才知道謝梓柏還將這件事告訴了柳仁,柳仁自然是答應(yīng)下來。
一則可以斷了柳徽等那男子的念想,皇帝賜婚皇子,自然是怎么樣都不能違背的。二則謝梓柏封地臨近柳家故居,又被授予了當?shù)氐膶④姽俾?,這些年朝局動蕩,等到謝梓柏定居封地之后,就算這京城出了事,謝梓柏和柳徽在封地也不會太受折磨。
謝梓材聽了半晌也不明白,那她這個兄長究竟是為什么才提出這樣的婚事。
看上去屋內(nèi)的兩人都并不明白,柳徽不再抽泣后便道:“只是勵王說了,只要成婚三年,他便可以放我與祁郎團聚。”
這倒是更奇怪了。
柳微之低聲勸了她幾句,雖皺著眉顯出幾分嚴厲,但卻都是關(guān)懷之語。
“好了,你暫且不必管這件事,父親若來問也什么都別說?!彼淮?。
謝梓材在轉(zhuǎn)角處看到柳微之目送柳徽離開,他回身的時候看到了裙角自然也就發(fā)現(xiàn)了她,她也不避諱直直走了出來。
“我還以為你對誰都沒什么情分呢,現(xiàn)在看來你倒是請愿做一個好兄長?!彼Φ馈?p> “那不知,殿下是否知道您那位兄長究竟為何如此做?”
她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把玩著這廊道上懸掛著的玉飾搖著頭:“勵王,從小是個雅致風流的人,與我,與謝梓棠從未起過任何沖突,最多也就是因為母親的緣故對何空游有些怨恨。但他從來不在這泥潭里,心思也就不明?!?p> 她雙手背在身后一副狡黠模樣:“若是你求我,我便去替你打聽一番?!?p> 果不其然,柳微之抬眼看了她一眼便自己劃動著輪椅從她身邊離開。
“不勞殿下?!?p> 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兒,但謝梓材多少是失落的。
一個好好的人,非得活得仿佛這世上沒有人能幫他一樣,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秋吟見到她獨自站在廊下便上前輕聲道:“殿下,您吩咐的那位王員外郎的事我已查了個大概?!?p> 自從柳微之突然殺了她一招后,她不免想起元遜曾經(jīng)的疑慮。派人一打探,發(fā)現(xiàn)那王瓊居然已經(jīng)跟何空游打成一片,她不由得想或許這也是柳微之計劃中的一環(huán),那她自然也就想要知道這其中內(nèi)情。
這結(jié)果的確讓人大吃一驚。
去歲夏修河堤之事,王瓊曾上書削減開支,放棄沿岸四處河堤的維護將錢財投給幾個重要城池,結(jié)果去歲那四地洪水肆虐。再到從前邊城防御,他所督造邊墻三個月便垮塌為此才被貶了官。此類事情這兩三年來也有四五樁。
“這王員外郎在工部的名聲也算不得好,與同僚們相處也多有矛盾。”秋吟沉聲道,打量著謝梓材的神色。
這聽起來的確像是個會趨炎附勢的庸臣。
但莫名,沈全一事讓謝梓材并不敢這么快就下定論,若是王瓊真如此不堪,柳微之又為何與他結(jié)交……
想到此處她又覺得自己可笑,竟然因為對方是柳微之好友便下意識覺得不會是那么簡單之事。
“你先去看看那四地河堤的事,”謝梓材皺眉吩咐道,“叫人小心去工部查查每年上報文書,關(guān)乎這四地事無巨細都要看到。”
若是真有隱情,應(yīng)當會有痕跡。
秋吟愣了一陣,謝梓材見她失神便問:“怎么了?”
“我是覺得,”她突然淡淡笑了起來,“殿下同從前不一樣了?!?p> “哪里不一樣???”謝梓材抬起雙袖疑惑問。
“從前若是殿下聽了我這番說辭恐怕已經(jīng)認定那是個庸官,若是礙了咱們的事就要準備尋個法子貶下去了?!?p> “我從前有這么莽撞嗎?”她有些不情愿被這樣說。
秋吟知道這些日子她與柳微之在鬧脾氣,緣由如何她大抵也能看出幾分。
不過于她而言,只要柳微之不會害了謝梓材,他對謝梓材情分如何是最不用計較的事。只要他能助這位太女真正成為一國之儲君,那么什么情愛都是最不要緊的事。
眼前謝梓材還是一份懷春年齡,曾經(jīng)薛遇也曾在家中門廊下與她期許過情人夫君的模樣。
只是那時候她還嘲薛遇不知羞,不過三兩年,那個女子卻要戴著鳳冠毅然踏入后宮。
像她們這樣的人,最后一輩子別去碰令人沉溺的情愛。柳微之恭敬疏遠,謝梓材雖不高興,她卻覺得這便是柳微之最好的地方。
他要大上七歲,在外多年所歷所感不同于在這高堂漩渦里沉浮的謝梓材,他更明白想辦法活下去,要比什么都重要。
薛玫遷墳的日子總算來了,其實不過一個衣冠冢,廢那么多心思多半是做給活人看的。
大清早薛邈便出了城,謝梓材待朝會散去才帶著柳微之跟隨而上。
馬車顛簸到了京郊一處僻靜地方,奉壹緩緩拉住了馬見到周遭無人,遠處一馬車又緩緩過來。
這時車上的二人才坐上了另一輛馬車,朝著與薛玫墓地截然不同的方向而去。
按照那高僧留下的語句,那份物證正是被藏在了古云寺中。
謝梓材很少來這樣僻靜的寺廟,一路上看過來倒是感嘆道:“這周遭景色倒是不錯?!?p> “此處偏遠,京中文人雅士便不愛來?!?p> 其實主要是那些香火鼎盛的寺廟才能讓他們一展詩情畫意,壁上題的詞,作的畫,哪一個不是當世名家所留。
此處是自然粗俗,沒有那份風雅了。
馬車停下的時候向外望去,林堯升已然在底下等著了。
寺中住持因林堯升多年捐贈寺廟,自然也樂得行個方便帶他們從后門而入。
三人說起要找前任住持的住所,那小沙彌就顯得為難了。
那高僧所住之所本來是留下了,但是千年突然遭了大火燒了個干凈,現(xiàn)下看去雖什么都不剩了。
謝梓材聽得臉色就變了,林堯升又問道:“那前輩是否還留下了什么遺物?”
小沙彌去詢問了住持一番,沒想到那住持卻親自前來了。謝梓材見過的高僧倒是不少,有沉靜慈祥的,也有威嚴的,但面前的人卻眉眼帶笑,活像了那帶笑的彌勒佛。
他過來見到這三人打扮就知道乃是貴人,做了個禮就問:“不知三位施主為何尋貧僧師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