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獸族真身
阿球躲在她身后，想往里看又不敢看。
可就在他糾結(jié)之際，兩個聲音傳來，一個尖細，一個粗獷。
“喂！你怎么辦事的？老大的餌食跑了！”
“不對啊，我沒見過他倆?！?p> “看守不利還瞎掰？看我不告你一狀！”
“獨眼，你給我睜大眼睛仔細看看，你見過他們嗎？”
“矮腳，我說了，你不許叫我名字！”
“你他娘的也不許這么叫！”
“快說：左護法！”
“你也說：右護法！”
“……”
藍凌何無語了。
雖然對方起了內(nèi)訌，但親眼所見兩個其貌不揚的人形生物，阿球的緊張感沒有減少半點，嚇得小腿直轉(zhuǎn)筋。
獨眼，有著瘦骨嶙峋的身子，皮膚是土色的，前額中央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幾縷黃毛貼在腦袋上，像是眼睫毛。
矮腳，生得矮，加上身子很胖，贅肉擋住了三分之一的腿，像一座移動的肉山。他的臉蛋白嫩，但肉都耷拉著，成了個鐘形。
他們是城堡的管家，負責照顧獸族首領(lǐng)的起居。閑來無事，二人湊在一起，以拌嘴來消磨時間。
藍凌何也是運氣差，一下子碰上兩個。
她把阿球擋在身后，輕咳一聲：“兩位，你們是獸族嗎？”
獨眼一昂頭，矮腳一挺胸，驕傲地齊聲道：“我們是雜種！”
藍凌何差點笑出聲，趕緊憋回去。
“初次見面……雜種們。”
獨眼仔細端詳來人，也覺得這姑娘與眾不同，于是舉起一根指頭，尖著嗓子問：“來者何人？”
藍凌何道：“我和我弟弟，兩個普通人類。”
矮腳的聲音粗重，像蒸汽火車頭：“你們怎么找到這里的？幾十年都沒有過客人?！?p> “我們找了好久呢?！?p> 獨眼斥道：“你倆竟然偷偷摸摸闖進來，簡直膽大包天！”
“我們想見見獸族的真身?！?p> 矮腳喝道：“喂！你不許這么稱呼我家老大！”
獨眼搶話：“是我家老大！”
矮腳瞪他一眼：“我先說就是我的！”
藍凌何趕忙打斷他們：“好好，我們是來見那位大人的?！?p> 阿球干咽了一下，縮著脖子，“嗯”了一聲。
矮腳慢吞吞地走到墻角的桌前，上面有個老式日歷。他“嘩啦啦”地翻了翻，然后用指甲在某個方格內(nèi)劃了兩道，毫不忌憚地對獨眼道：“今天是供食的日子，正好把他們送過去?！?p> 獨眼盯著藍凌何，眼神像在舔人，十分惡心。
“老大一定會喜歡的，說不定就照著她的模樣再做一件藝術(shù)品?！?p> 藍凌何垂下眼簾，不讓兩個怪物看到自己眼底的寒光。
阿球舌根發(fā)硬，早已怕得說不出話了。
矮腳招手道：“你們跟我來?！?p> 藍凌何把阿球拉在身畔，攬著他的肩膀。
出了屋門，來到中間的大門前，矮腳恭恭敬敬地敲了三下門。
里面許久無聲。
于是獨眼上前，也敲了三下門。
依舊無人回應(yīng)。
二個半人半獸的東西對望一眼，有種爭風(fēng)吃醋的感覺。
藍凌何翻了翻眼睛，問道：“門上的豎線是什么意思？”
矮腳答：“那是大人的標志：棘刺?！?p> 藍凌何點頭，阿球卻渾身一顫。
“人口清滅”的一種，就是從天空射下巨型棘刺。他猶記得那天，父母就是被那幾米長、幾十厘米粗的巨物貫穿了身子，從此消失。
阿球的嘴唇顫了顫，用口型喃喃著：“爸爸、媽媽……”
藍凌何用手緊緊摟著他的小身板：“別多想了。”
四人都不說話，干等了五分鐘。
就在藍凌何有些不耐煩時，屋內(nèi)有了動靜，聲音暗啞低沉。
“何事？”
獨眼趕忙接話：“給大人您送餌食來了！”
矮腳不甘示弱：“兩個會說話的人類！”
“送進來吧?！?p> 獨眼笑著推開門，矮腳仿佛移動的障礙物，把二人逼了進去。
藍凌何十分從容，還跟他們點了個頭。阿球把臉孔埋在她的衣服上，不敢往里看。
這屋子極大，房高六七米，從一段到另一端超過百米，總面積趕上兩個籃球場了。
房間很昏暗，地面是棕紅色的，和雕塑顏色相同。空氣中飄著濃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嘔，可想而知，地面是被什么染紅的。
角落處，有個球狀巨物，隱隱能分辨出它渾身布滿的棘刺。
獨眼走路速度快，自然更顯殷勤：“大人，餌食給您帶來了，請您享用?！?p> 矮腳吭吭哧哧地走著，道：“祝大人用餐愉快。”
說罷，那巨物動了，先是站了起來，繼而一步一步走向四人，腳步悶重，“咚咚咚”地砸著地面。
阿球感到腳下地面跟著震動，側(cè)過臉，怯怯地望過去。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黑影緩緩變得清晰。
那是一頭其貌不揚的巨獸，身高接近六米，大如建筑的身軀布滿尖刺。它的皮膚是黝黑的，沒有刺的地方是粗燥的鱗片。面部微尖，三分像刺猬、七分像黃鼠狼，嘴巴在圓鼻子下方。眼眸暗紅，是無神的死魚眼。
與滿身棘刺格格不入的是，它的嘴邊上有兩根很細的刺，就像昆蟲的觸須，那便是他的“手”。
這位就是活生生的獸族。
藍凌何之前做了十二分心理準備，真正看見了，并不覺得這東西有多嚇人，反而丑得可怕。
獨眼和矮腳也沒閑著，七手八腳地從房屋的一側(cè)，拖過來一個巨大的金屬托盤，擺在正對巨獸觸須的位置。
藍凌何立馬會意：這是承裝餌食的盤子。
阿球看到盤子上殘留著干了的血跡，腿倏地軟了。
藍凌何卻抬腿就往盤子里走去。
阿球臉色慘白，小腿發(fā)抖，實在想不通她為什么自愿成為“盤中餐”。
藍凌何見他走不動，于是將他抱了起來，擺在盤子中央靠后的位置，自己則一步跨到他身前。
巨獸有些驚訝：“此般自覺的人類，吾百年未見?！?p> 藍凌何道：“我也見識到獸族的真容了，不虛此行?！?p> 獨眼把眸子一瞪：“叫大人！”
矮腳補話：“是不虛此生！”
藍凌何不理會他們，望著巨獸比人臉大不了多少的面部，以及碩大如小房子的身軀，開口問道：“可否請教，百年前的大人您……是不是很小只？”
巨獸粗重地喘著氣：“吾之一族，出生時，乃人。壽命越長，身軀越大，化為獸?！?p> “所以隨著年齡增長，便開始食人了？想必食量也越來越大吧?！?p> “此言不虛。每日進食一人，不飽；兩人，果腹?！?p> 藍凌何眼眸微微瞇起：“城市里有那么多傀儡人，你為何偏愛真正的人類？”
巨獸的觸須像兩根黑亮的鞭子，最尖端極細，不亞于小針尖，顯然那是抽筋扒皮的利器。
“人類，有吾想要的表情?！?p> 它說著，將觸須的尖端點在藍凌何的大臂上，毫不用力便刺破了外衣。
藍凌何沒有躲，淡淡道：“你是說，見到你的恐懼？”
“有趣?！?p> “被活解的痛苦？”
“美妙。”
“還有死到臨頭的絕望?！?p> “大愛?！?p> 阿球聽著，不住地吸著鼻子，眼淚滴滴答答往下掉。
藍凌何卻突然笑了，笑意冰冷，仿佛屋內(nèi)的氣溫驟降幾度。
“這位獸族的大人，感謝你如此坦誠?！?p> 巨獸伸來另一根觸須，迫不及待要開飯了。
“謝何？”
“我本來覺得，你把人類當作食物，是因為你站在食物鏈頂端，弱肉強食。但你明明有無數(shù)替代品，卻癡迷于人類的痛苦——你，不僅是怪物，還是變態(tài)?！?p> “女人，你豈敢出言不遜！”
巨獸頓時怒了，刺入藍凌何外套的尖刺頓時向內(nèi)扎去。
阿球猛地閉眼，心道：完了……
獨眼和矮腳站得遠遠的，抻著脖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
巨獸從尖刺上感受不到任何阻力，以為已然穿透了藍凌何的大臂，于是輕輕上抬，要片下第一塊肉。這是它千錘百煉的手藝，就像把三文魚做成刺身。
可問題來了，觸須的移動毫無阻礙，甚至比平時還輕盈。
巨獸略有疑惑，轉(zhuǎn)動暗紅的眼睛，聚焦在藍凌何的胳膊上。
沒有血……
衣服沒有破……
昏暗中，它看到一根幾十厘米長的尖刺懸浮在半空，尖端點在藍凌何的衣料上。
巨獸愣了片刻，突然反應(yīng)過來。
吾之觸須……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