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大鴉片鬼子
解放前,某一年某一個立秋后的早晨,小村的半空中懸掛著的仍然還是那個沒睡醒似的,兩眼惺忪的沒精打采的大日頭。
大日頭下矗立著的是沈家不知道己住了多少代的老宅子,由高高的院墻圍起,加上外圍的建筑和巨型的花園子,足有十萬平方英尺。擁有上百間的房屋,曲廊和庭院宛若迷宮,似那天上的仙境。
在沈家的高高的高臺子下面立著兩個衣衫襤褸的外鄉(xiāng)的小乞丐,在瑟瑟秋風下哆嗦著…
高個點的小乞丐對身旁邊的小矮個子說道:“哇塞!一看便知道,肯定是個大財主家。咱們上去試試!都餓了好幾天了,沒準,今天就能討吃上一頓好吃點的!走一一上去!”
高高的大門城樓子上,年少時的沈珮勇正在用蝗蟲逗喂著囚禁在金絲鳥籠中的一只非常地通人性的黑八哥。
那八哥鳥,它通體黑的發(fā)亮,前額豎直地長著長長的羽簇,有如冠狀;尾羽和尾下的覆羽如滿天星般點綴著白色的端斑;嫩黃色的嘴乳再配上嫩黃色的細腿腳,實在是又精神又漂亮。
沈珮勇足登鴉青色的千層底布鞋,鴉青色的長大褂,蒼白色的小尖臉蛋,眉清目秀的,頭戴鴉青色的瓜皮小帽,帽頂上綴著黃色的小絨珠球,后腦勺飄蕩著一細縷黃不拉幾的小辮兒。
黑八哥竟然與沈珮勇“撞衫”了,真真是“啥人玩啥鳥”呀!
在沈珮勇的逗玩下,黑八哥通人性地連聲叫道:“少爺好!”…“少爺精神!”…
大門城樓子上還放了一大盤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沈珮勇早對它們膩歪了,正準備拿它們來逗喂狼狗的。大門院內的空地上,兩條狼狗早已經急不可耐在那里咆哮著,瘋狂地向上跳竄著。那是兩條體形細長健碩的純種的RB“黃狼”。
“老爺,少爺,您老行行好吧!”
“老爺,少爺,行行好吧!”
“少爺,少爺,您老行行好吧!”
“少爺,少爺,行行好吧!”
…
正百般無聊死了的沈珮勇就好象突然地發(fā)現了“新大陸”,他雙手連連地抓起盤子中的肉包子,一古老的就向門口處的兩個小乞丐扔了下去,然后,一扭頭朝院內的門房仆人大聲地吆喝道:“快開門!放狗呀一一”
站在高高的大門城樓子上的沈珮勇遠遠地眺望著,在兩條狼狗的追逐下,兩個小乞丐一邊不要命地往自個嘴巴里面塞填著肉包子,一邊撒丫子地沒命地向遠處奔逃去…惹的沈珮勇是哈哈地大笑不已。
空曠的原野上,一高一矮的兩個小乞丐正踟躕地前行著。冬小麥已播種下地了,麥苗尚未冒出頭來,平坦的四野顯得越發(fā)地空曠起來,四周圍的蒼穹反到是顯得越發(fā)地低矮四垂落地一般。
高個的小乞丐意猶未盡地說道:“那,肉包子,就是好吃呀!”
矮個子的一想到剛剛的死里逃生,便心驚膽顫的,怕得要死。他沒搭腔,只是一直吧唧著嘴巴,心里不斷地無窮地回味著。
突然,小矮個子的說道:“我要拉屎!”說完話,便四下張望著,想找一個方便的好去處。
高個子的忙說道:“這方圓的恐怕都是那可惡的小地主崽子家的田地。咱們可不能肥了他們家的田地。憋一憋,咱們再走遠一些去拉!”
兩個小乞丐迎著夕陽西下,快步地向遠方奔走去了…
關于老沈家和沈珮勇的這一小段的傳說故事,現如今在小村莊里流傳的并不多了。偶爾的,小村的上了年歲的老人在喝醉酒后,一時興起,才會繪聲繪色的講述道:“兩個小乞丐從來都沒有沾過如此大的油水,猛不丁的油水太大,腸胃便接受不了呀。就這樣的,他們兩個沒日沒夜地又走了三天三夜的,最后,實在是憋不住了,他們想呀,這下子肯定是已走出了那大財主家的田地了。等他們拉完屎出來一打聽,哈哈哈…他們還是將一泡稀屎拉在了人家老沈家的田地里頭了。哈哈哈…”
沈珮勇死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我如同聽到了一聲“晴天霹靂”一般。馬上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遙想當年,我的父親曾經攜我一同去拜見過沈珮英,我的父親當著我的面,曾經慎重地答應過沈珮英“一定的”,幫忙著她照看著沈珮勇一點的。父親死后,我便覺得自己有義務接替父親來繼續(xù)“照看”著一點沈珮勇的。我立馬急沖沖地往家里趕,想找我的母親來確認此事。
“媽,媽,你知道不?沈珮勇他死了!”
一闖進屋里面來,我便劈頭蓋臉地向母親嚷嚷著。
我的母親她戴著老花眼鏡,正俯身在桌面上,低著頭,細心地用針縫補著一條破舊的枕頭外套。她聞聲,頭也沒抬,手也沒停,語氣冷漠地回話道:“都已經死了好幾年了。”
我突然地便惱火得很,不知道到底是生自己的氣呢還是生母親的氣,冒實地就冒出一句來了:“你怎么也不早一點告訴我一聲呀!”
我的母親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她抬起了頭,透過老花眼鏡的鏡片,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她又俯身低頭地去忙她的針線活了,過了一小會兒,才聽她又悠悠地嘟囔了一句:“小村的老人,走的多了去了!”
我為自己剛剛的無理感到了愧疚,便討好地坐在了母親的身旁,輕聲地問道:“媽,你知道沈珮勇怎么死的嗎?”
“病死的。”
“那,沈珮勇到底得的什么病呀?”
一扯起這些小村里的陳年往事來,我的母親往往都是來了精神勁頭的。
“好象是打娘胎里自帶的。邱邈珍當年還健在時,給開過一方中藥方子的。就是一年四季的要用那鴉片膏汁保著的…”
哦一一!我恍然大悟了。這不就像似那末代皇帝一一溥儀一樣,打小的便是個大鴉片鬼子嘛!
難怪我曾經在翻看歷史資料時,總覺得年輕時的溥儀相貌與形體就如同我兒時記憶中的沈珮勇一樣一樣的,倆人感覺就好像是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