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周四平的爹九nia娃打小便扎著朝天的小羊角辮，穿著小碎花的衣褲成天混跡在小丫頭群堆里玩耍。長大了成了村文藝工作小隊的骨干，仍然廝混在一大群女人堆里，為此母親潘云霞和他慪過多年的閑氣。

　　分田到戶了，他爹仍然是不太愛搞農(nóng)業(yè)勞做，為此母親又和他慪過多年的閑氣。

　　周四平記得剛開始時是他爹攛掇二三個人逢過大年的初幾，在小村挨家挨戶的上門，在人家院門口敲鑼打鼓的“舞旱船”。

　　分田到戶了，農(nóng)民都富裕起來了，手頭都寬裕了，“舞旱船”熱熱鬧鬧的表演完畢后，主家都會熱情高興地拿出兩盒香煙，再遞上十元或五元的錢票。

　　周四平總是被他爹逼迫著跟隨著來，背著他的空書包來裝這些煙和錢的。這和那乞丐乞討要飯的有什么兩樣？氣得周四平每回從小村的大化糞池邊路過時，總有一種沖動想將那裝煙和鈔票的書包遠(yuǎn)遠(yuǎn)地擲入化糞池中央，可惜最后總是因為心痛自己的書包而沒這樣的干成過。

　　后來他爹又鼓搗來了更多人組成了一個團(tuán)隊。紅白喜事，商鋪飯館開業(yè)，企業(yè)剪彩，廣告宣傳等到處地攬活干。為此母親又和他慪了多年的閑氣。

　　令周四平費解的是一些樂器自己竟然無師自通，仿佛天生便會一般，兒子周青志好象也是如此，后來考進(jìn)市劇團(tuán)上班工作了。現(xiàn)如今市劇團(tuán)也倒閉關(guān)門了，兒子周青志將市里的住房賣了湊錢開了個婚慶公司混日子過。他爹九nia娃也老了，他便頂了父親那一角色，十里八鄉(xiāng)的，帶人四處趕著去參加紅白喜事的，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有一天晚上，閑來沒事，周四平和他爹都多喝了兩杯，周四平便向爹發(fā)了些牢騷話語。九nia娃笑瞇瞇地盯著兒子說道：“我年輕那會也和你一樣，也覺得我爹你爺爺，我爺爺你太爺爺都稀爛的很?，F(xiàn)在還不也很理解他們了。”

　　一仰脖子，九nia娃又吞咽下去一小杯酒，接著說：“你太爺爺帶個戲班子不容易呀！太平盛世才勉強(qiáng)混個溫飽的，遇上那兵荒馬亂的歲月不黃了才怪事！他抽大煙，那是因為孫懷鼎新開了一家大煙館，不得不去應(yīng)酬了幾回。誰知道這玩意抽上兩口后便戒不掉了。至于你爺爺，那年青時，也是知書達(dá)禮、溫文爾雅，而且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偶爾玩票啥的，登臺反串來個巜貴妃醉酒》，驚艷得十里八鄉(xiāng)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神魂顛倒的。要不然，你奶奶邱大小姐肯下嫁嗎？后來迷上賭錢，還不是因為一個大男人無用武之地而全靠女人養(yǎng)家糊口才喪氣如此的！”

　　周四平和他爹又碰了一杯后問道：“我對這樂器都是無師自通的便會使用，那趙冬菊的剪娃子怎么什么都不會呢？”

　　九nia娃哈哈大笑起來：“別說劉剪娃子了，你親大姑家的龔木材還不是一樣都不會。他爹只會擺弄木頭，他也只會擺弄木頭，他兒子龔豫根不擺弄木頭了，也只會種木頭。劉剪娃子是人家劉祿貴老劉家的種，將來是要入仕當(dāng)大官的！”說罷這話，九nia娃一抬頭一抑脖，又一小杯酒下肚了，一抹嘴唇接著說道：“咱們中國的家庭，千千萬萬的，都他媽的一個操性：看著看著它興旺起來了，突然之間，說不行了就不行了；看著看著它眼看著的不行了，忽然之間，又興起來了。這個道理，只有咱中國人懂，能理解。外國人根本就弄不懂的。這就是咱中國為什么能在這世界上屹立好幾千年不倒的原因！懂不！??！”

　　周四平趕忙又和老父親碰了一杯。九nia娃口吃不清的接著嘟囔道:“你別看現(xiàn)在咱們小村里流行這洋基督教那洋耶穌教的，咱中國人其實根本就不信教的。要說信教，咱中國人只信一個教一一祖宗教！不管你將來上天堂還是下地獄的，你得先弄明白你從哪里來的？祖宗那來的！沒有你老太爺就沒有你爺爺，沒有你爺爺就沒有你爹我，沒有你爹我就沒有你小子，沒有你就沒有你的兒一一周青志！你太爺爺在爛，你得尊重！你爺爺在爛，你得尊重！你爹我在稀爛，你也得尊重！別跟那美國人學(xué)！那美國人，兒子一生下來便跟他老子沒啥關(guān)系了！兒子是上帝的子民，爹也是上帝的子民，爺爺也是上帝的子民，哥仨！都平輩?。?！還尊重個吊！球?。。　?p>　　周四平見爹喝醉了，趕緊攙扶爹回房躺下休息。

　　周四平萬萬沒想到，他將父親臉朝上的平放躺在床上休息，半夜，九nia娃突然張大了嘴巴，“噗”的一聲，一大團(tuán)污物噴射而出，一張大大的“比薩餅”從天而降，完美地敷在了九nia娃的臉上…九nia娃窒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