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北方北飯店。
任爸和大舅坐在門口的一張小桌子后,負責(zé)寫禮單,而任媽和二舅媽等幾位女性親屬,則和任銘一起站在餐廳的入口處,負責(zé)迎來送往。
“小妹來了,快進去吧。”
“銘哥,恭喜你當了南江衛(wèi)視主持人,我們倆照張相吧,以后你火了,我就可以跟同學(xué)炫耀了?!?p> 任銘面帶笑容,內(nèi)心苦澀的跟堂妹照了相。
他昨晚沒跟爸媽說實話,因為上次看著這么開心的二老,還是在他考上大學(xué)的時候。盡管知道這份快樂的背后是假的,但看到那么開心的他們,他不忍戳穿這個事實。
能瞞一會是一會吧。
“呃,趙叔來了?快進去。”
“嗯。”
在送進去一個中年男人后,任銘悄悄把老媽拉到一邊。
“媽,趙叔怎么也過來了?”
趙叔是他的同村,和他們家一直不太對付,兩家經(jīng)常陰陽怪氣彼此。
“當然是我請來的。”任媽滿臉笑容,“他們家不是一直瞧不起我們家嗎,我就偏要請他過來,讓他見證一下,你是多么優(yōu)秀。”
“……”
賓客都到的差不多了,任銘也準備入席,就在這時,小姨牽著他的小表弟過來了。
“李子軒,過來!”他沖小表弟喊道。
在他小時候,小姨一直都很親他,作為回報,他對這個剛上大班的表弟也很親。
“哥!”聽到喊聲,表弟蹦蹦跳跳的朝他揮手,掙脫了媽媽的手,朝他跑過來。
對于這個常常給自己帶禮物的哥哥,他可是喜歡的緊。一次任銘去他家做客,準備離開時,他哭著嚷著要跟自己哥哥走,說要去哥哥家,跟著哥哥過。
任銘一把抱起沖過來的表弟,笑道:“走,今天你就坐我旁邊。”
中午,北方北熱鬧異常。
觥籌交錯,賓客盡歡。
任銘和自家親戚們坐一桌,作為今天的主角,他自然成了這桌的話題中心。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他小時候干的蠢事,以及現(xiàn)在取得的成就,紛紛表示,任銘長大了,也出息了。
面對這些夸獎,任銘如坐針氈,臉上賠笑,心里的不安越發(fā)強烈。
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一定提前跟親戚們交代事實。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了……
他笑了一下,端起跟前的酒,一飲而盡。
喝完酒,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就看到身邊的小表弟,竟然還在玩手機,給他夾的菜,幾乎沒怎么動。
就不該把手機給他的。
任銘用手掌擋住他的眼,道:“吃飯了,不準再玩了?!?p> 表弟晃晃腦袋,把哥哥的手晃掉,看著自己哥哥,伸出五根手指,“哥,再玩最后五分……三分鐘?!彼掌饍筛种?,“行嘛,哥?!?p> “最后兩分鐘?!?p> “謝謝哥?!?p> 手機一聲響,來了條飛信,環(huán)境太嘈雜,任銘一時沒注意。
表弟直接點開,他發(fā)現(xiàn),飛信里的字,他全都認識,為了向哥哥炫耀自己認字多,他直接念了出來,一個清脆、響亮的童聲在全桌響起。
“任老弟,記者工作守則看的怎么樣了,等到周一,我們估計就要出去采訪了,你準備好了嗎?!?p> 念完,李子軒抬頭,驕傲的看向自己哥哥,準備迎接夸獎,然而他看到的,卻是一張嘴角抽動的臉。
他有些奇怪,哥哥這是怎么了,為什么是這個表情?
接著,他才發(fā)現(xiàn),奇怪的不僅是哥哥,剛剛還熱烈說著話的大人們,這會全都停了下來,看著自己哥哥。
“你們?yōu)槭裁匆恢笨粗缪剑俊?p> 小姨沖過來,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手機,還給任銘,然后就是一頓降龍十巴掌。
任銘趕緊制止了她,“小姨,別打子軒,這和他沒關(guān)系?!?p> 小姨歉意的看著他,“對不起小銘。”
大舅一聲咳嗽,“大家別看了,是菜不好吃,還是酒不好喝,都繼續(xù)啊?!?p> 二舅媽也扯起一個笑容,“是啊,都吃菜?!?p> 眾人重新開始動筷,停下的話頭也重新繼續(xù),只是話題的中心,悄悄由任銘轉(zhuǎn)到了別的地方。
任媽一直掛在臉上的笑不見了,自此到宴席結(jié)束,沒再說過一句話。
任爸瞟了自己兒子和妻子一眼,轉(zhuǎn)頭就和桌上的男性親戚們,討論起了國家大事。
剛剛和任銘合照了的堂妹,不敢再看他。
任銘附近桌上的人,也聽到了剛才的童聲。
他們?nèi)纪O驴曜?,扭頭看向這邊。
有人小聲道:“怎么回事?”
趙叔冷笑一聲,“還能怎么回事,我們大家被騙了唄。嘖嘖,原來是個記者啊,哈哈,厲害了。美霞也真是的,給我們報假消息,這是要騙我們的份子錢嗎?”
他并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所以任銘也聽到了他的話。
任銘并沒有因為他這句話生氣,反而覺得解脫了。
這本來就是不屬于我的榮耀,早點說出來,也好。
但老爸老媽的名聲,不能因為我,就臭了。
他再次將身前的酒一飲而盡,然后離桌,跟飯店借了一只麥克風(fēng),站上一個臺子。
“喂喂。各位親朋好友,我是任銘。在這里,我要宣布一件事,我并不是南江衛(wèi)視的主持人,我現(xiàn)在只是一個實習(xí)記者。對不起,因為我的虛榮心,讓我爸我媽誤以為我是主持人,還給我辦宴席。
“這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大家有什么不滿,都沖我來。如果誰覺得份子錢出的虧,也可以過來找我退?!?p> 趙叔正要帶頭沖鋒,紅旗超市的女老板說話了,“小銘,你不用跟我們道歉!不是主持人又咋了,南江衛(wèi)視的記者同樣也不是誰都能當?shù)陌?。況且我們連酒席都吃了,再找你退份子錢,那不是惡心人嗎?
“我反正是干不出來這事,不過我今天就要看看,是哪個不要臉的,能做出白吃白喝的惡心事來?!?p> 她的一番話,讓趙叔臉上有些掛不住,不過他沒說什么,直接站起來走了。跟著他走的,還有十來個人。
任媽的臉色更難看了。
……
下午三點,任家客廳。
任銘坐在沙發(fā)上,低頭道:“爸,媽,對不起,我沒能當上主持人,讓你們失望了?!?p> 二老對視一眼。
任爸道:“哈哈,小銘啊,你跟我們道什么歉,沒必要啊。再說,記者也很好啊,要是你做了主持人,那不得天天坐辦公室,時間一長,你身體這兒那兒,肯定會出點小問題。
“記者就不一樣了,整天到處跑,那身體肯定能練的棒棒的。擁有一副好身體,可比那些虛頭巴腦的強多了。小霞,你說是不是。”
任媽先是朝他偷偷豎起大拇指,而后附和道:“是啊,記者更好。而且記者怎么了,那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南江衛(wèi)視的編制,有機會的話,也能上電視,也能做節(jié)目,不比主持人差的?!?p> 任爸接著道:“就是兒子,誰說記者就比主持人低一檔了,我覺得,記者就和主持人一樣,做好了,也會發(fā)光發(fā)熱。
“還有,記者和主持人雖有不同,但也不是完全不相關(guān)的兩個行業(yè)?,F(xiàn)在央視很火的那個誰誰,不也是從記者干起來的嗎,所以兒子,別灰心,我和你媽永遠是你的堅強后盾?!?p> 任銘心里熱乎乎的。
他沒想到,一向不靠譜的老爹,今天竟然能說出這么靠譜的話。
老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正悄然變得高大。
看到兒子臉上由陰轉(zhuǎn)晴,妻子臉上的崇拜、佩服,任爸有些飄飄然,沖任媽拋了個媚眼,“小霞,你是不是覺得,剛才的我特別帥?可不要太迷戀我哦,我只是個傳說?!?p> 任媽:“……”
任銘:“……”
我收回剛剛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