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松漠草原上,月光溫柔地照耀著大地。一處燈火昏暗的帳篷內,耶律剌葛的手中握著酒瓶,氣呼呼地說道:“大哥神經有問題,你們當時怎么不說句話,卻任由他胡來呢?!”
“二哥莫生氣。”耶律迭剌笑了笑,說道,“不管怎么說,我們三個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耶律寅底石和耶律安端忙點了點頭。
“大哥從小腦子不夠使,被老祖母收養(yǎng)起來,目的是為了照顧好他,也是為了不讓他給大家添亂,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币梢资f道,“然而在迭剌部生死關頭,他既然愿意站出來,也是為了表明一種態(tài)度嘛!”
“什么態(tài)度!?”耶律剌葛陰沉著臉,不解地問道。
“表明他也是一條契丹漢子,是迭剌部的一員,是耶律家族的男人!”耶律寅底石悠悠說道。
耶律剌葛看對方的神情,知道他一定還有別的意思,只是自己一時沒有考慮明白,“四弟,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別遮遮掩掩的。”
耶律寅底石一笑,說道:“二哥在迭剌部經營多年,大哥一直躲在后面,如今迭剌部遭逢大難,既然他想出來走幾步,就讓他出來走幾步,畢竟人家是老大嘛!”
“你什么意思——”耶律剌葛有些著急,若是論起先后來,自己是老二,應該是排在老大后面,可是這么多年來,老大等同于廢人,他這個老二,一直行使著老大的職權呢!若說突然交出這種地位和權力,他能心甘情愿嗎?
“大唐兵強馬壯,我們即使聯合了契丹八部,勝算也并不是很大?!币梢资従徴f道,“他想出風頭,就讓他出風頭,輸了是他的失誤,贏了是你領導的功勞!”
“好好好!”耶律剌葛大喜,笑著說道,“四弟是我的蕭何呀!”
耶律迭剌湊趣道:“這么一來,二哥無論如何都是個贏家?!?p> 耶律安端勉強笑了一下,把臉躲在了黑暗之中,他心中覺得這樣做不妥,但是在二哥、三哥、四哥的淫威下,作為幼弟,根本沒有他發(fā)言的機會。帳篷外的月光,溫溫柔柔地照下來,柔和得如同母親撫摸嬰兒,與帳篷內的氣氛形成了絕然的對立。
迭剌部臨時宿營地外的一處僻靜地方,溫柔的月光,同樣照到了這里。一個魁偉男子的身旁,站立著一個颯爽英姿的女人,此時的她倒是顯得像個小女人,一向剛毅果敢的面龐上,甚至還帶了幾分多情女人的嬌羞。
“你有把握戰(zhàn)勝劉仁恭嗎???”女人關切地問道。他看著男人的身影,心中產生了無限的暢想。想著她和他一起策馬奔騰,想著她和他一起并肩作戰(zhàn),想著他——要是他的臉上不是涂得五顏六色,那該多好呀!
男人側身對著女人,“嘿嘿”一笑,坦白地說道:“沒有把握!”
“你是說,可能要失???!”
“十之八九要失?。 ?p> “那你還出來逞強?。俊笔雎善揭呀洿蟾帕私饬艘砂⒈C的情況。知道他出生時,正逢與烏古部矛盾激化。耶律阿保機的老祖母為保全長孫,特意將他養(yǎng)在了別的帳篷中,并且用巫師專用的顏料,將他的臉涂抹成五顏六色,使別人不能認出他來。在女人看來,既然阿保機是在別的帳篷中長大的,一向不摻和部族事務,當面對迭剌部的大難時,他本可以不出來承擔的。
“我是一個男人,一個契丹男人,部族存亡之際,容不得我有半點兒退縮呀!”耶律阿保機無限感慨地說道。女人從對方的神情中,頓時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覺。韓知古常提到的一句話——“英雄所見略同”,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因為在述律平的心目中,也是如此考慮的。如果述律部有難,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拼死抗爭的。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個勇士!”女人看著男人贊嘆道。
男人五顏六色的面龐完全被一雙閃動著光芒的眼睛所點亮,他剛毅的目光看著女人,眼睛中也有一個剛毅的女人。
月光照在他們的臉上,照進了他們彼此的眼睛中和心中。
“嗷——你稍等一下?!蹦腥寺犃伺说馁澷p,心中不禁燃起了一團烈火。這烈火在月亮的照耀下,又顯得悠遠綿長起來。
女人靜靜地等著,只見男人邁開一雙壯實的長腿,快步走向一個帳篷,從里面取出一桶水來,在自己的臉上用力地洗滌起來。
他的兩只大手里,撒了一層奇怪的粉末,在臉頰上揉搓了片刻,又用清水沖刷了幾次,然后轉身急匆匆地來到了女人的身旁。
女人再次見到男人時,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那除去了顏料的臉面,竟然如此英俊。
面對擁有異常強健體魄、英俊臉龐的男人,述律平有些害羞起來。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帶來了一絲絲的清爽,她明顯感知到自己的臉和脖子上都火辣辣的。
“月亮神作證,如果迭剌部可以戰(zhàn)勝劫難,我一定娶了你!”男人看著女人,深情地說道。對于他來說,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心動的時刻,也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讓他心動的女人。很明顯,他是一個善于抓住機會的男人!
“月亮神作證,我等著!”草原兒女,本來就不比中原漢人那樣扭捏。他們面對愛情,往往能夠大大方方地表達出來。何況,述律平是一個膽子比天還大的女人,遇到了自認為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她當然不愿意錯過。另一方面,還要多多感謝她果斷的性格,只要是認定的事情,她就勇敢地去做,包括愛情和自己的終身大事。
耶律阿保機再也忍不住了,他伸開一雙胳膊,魯莽而不失溫柔地將女人攬入懷中,兩雙有情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能媲美的只有天上的月亮。
“那天晚上你很勇敢?!笔雎善轿⑽㈤]了眼睛,嘴里含糊地說道。她哪里知道,本就勇敢的男人,在遇到了她之后,在她的面前,才不知不覺地變得更加勇敢起來,因此釋放出了百分之二百的能量,去對抗烏古部的烏虎里。
正當一對有情人相擁在一起,熱烈地親吻起來的時候,不遠處的帳篷旁,一雙妒忌的目光,狠狠地射過來,在月光下顯得特別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