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愧疚
越是無知的人,越是容易快樂,雨詩就為一個元寶多賣了錢,心情就大爽起來。
她怎么知道,那人很快就以兩萬六的價格,把元寶賣出去了,一進(jìn)一出,五千塊到手,不過,這干她何事?兩萬一,雨詩都覺得自己賺大發(fā)了,她很滿意呢。
早知道就不把那幾個銀元寶兌成金子了,雨詩邊走邊嘀咕。
出了這條街,路上行人多起來,摩肩接踵的,雨詩小心地將背包抱在懷里,一個念頭閃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若是背了很多銀子,那得多沉啊,跑起來可就不利索了,或許就犧牲在明朝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雨詩就嚇出了一身冷汗。
安全第一,決不能貪財(cái),她急忙告誡自己。
終于找了一家金店,把散碎的金子都脫手了,數(shù)錢的時候,雨詩笑得特別開心。
微信零錢變成了三十萬,哈哈。
路過一家小火鍋店,雨詩進(jìn)去飽餐一頓,坐車回了縣城。
雨詩在家裝市場逛到腿軟,看了床、沙發(fā)、茶幾、玄關(guān)柜等等,市場上的家私樣式各異,質(zhì)量參差,她實(shí)在不會選擇。
太累,雨詩沒有回家,晚上住在酒店里,第二天繼續(xù)逛,看了窗簾、床單、被罩等家紡,誰知比家私還讓她暈頭轉(zhuǎn)向。
原來有錢不等于快樂,選擇難一樣可以困擾住人。
第三天是星期天,早上起來,就看到微信上,吳睿問她有什么事。
雨詩有點(diǎn)激動,立刻回復(fù):“準(zhǔn)備去家具市場,你要是有事,我就先不去了?!?p> “我也沒事,陪你去?!?p> “歡迎,你來悅來酒店,咱們一起吃早餐?!?p> “好!”
早餐一個人七元,住宿的客人免費(fèi),雨詩洗漱完,就跑到樓下,掏錢為吳睿買了餐票,然后去門口迎接,吳睿恰好從的士上下來,看到雨詩,高興地招招手。
酒店的早餐沒什么特色,不好吃也不難吃,勝在小菜種類多,營養(yǎng)全面。
趁吳睿吃飯的當(dāng)間,雨詩先將他的錢還了。
“你做什么生意?”吳睿很驚訝,臉色很嚴(yán)肅。
雨詩忽然一個激靈,她住在酒店里,還來錢快,偏偏長得也不賴,很容易讓人想偏了。
“我在農(nóng)村的集市上擺攤賣衣服,不想干了,把貨全都轉(zhuǎn)賣給一個姐妹?!?p> 吳睿也不知道為什么,大大的松口氣,雨詩這么純真可愛的女孩,怎么可能從事不正當(dāng)職業(yè),他暗暗怪自己想多了。
雨詩這時候低頭吃飯,其實(shí)臉燙得很,吳睿這么好,她居然還撒謊騙他,覺得非常對不起。
“那你今后怎么辦?”吳睿心情平復(fù)后,小聲問。
“我想找個工作,在市場擺攤太不安穩(wěn)。你說,我學(xué)個什么好?”雨詩都不敢抬頭,害怕吳??吹剿拇蠹t臉。
吳睿根本沒多想,抬頭看著天花板,眨巴著眼睛:“上班好啊,穩(wěn)定。讓我想想,女生做什么比較好呢?”
在農(nóng)村擺攤,只這一句話,吳睿就知道雨詩沒念多少書,好些工作都被摒棄在外了,他有些遺憾地看了雨詩一眼,當(dāng)年,意氣風(fēng)發(fā)、聰慧傲驕的同桌,竟然淪落如斯!
雖然媽媽一直這么說,吳睿就是不肯相信,這會兒,他心里很是遺憾,也對雨詩多了一絲憐惜。
雨詩看到吳睿眼中閃過的惋惜之色了,心里忽然就煩悶起來。
吳睿還在繼續(xù)自己的思路:二十多歲了,能學(xué)什么?若是真能靜下心來學(xué),好些都能學(xué)成的,就怕她根本沒心思學(xué)習(xí)。
“要不,你去街上的店面里看看,有招售貨員的不?我想,服裝店肯定歡迎你?!?p> 不用端盤子了,雨詩眼前一亮:“好啊,我過幾天就去看看?!?p> 吳睿也沒有懷疑雨詩沒錢還看什么家具,或許,他覺得看看不買,也不算錯吧?
買家具畢竟是一大筆花銷,肯定得多看看。
兩人來到市場,吳睿懂得可真多,又是風(fēng)格啊,又是顏色啊,又是環(huán)保啊,各種比較,雨詩心里那種有靠山的感覺又來了,而且,比奶奶更安穩(wěn)。
走了一上午,雨詩一件家具都沒定,她沒法解釋自己的錢是怎么來的。
吳睿見她如此,依然十分耐心。
雨詩想請吳睿吃大餐,吳睿拒絕了,就在市場外面的一家小店,要了兩碗很便宜的油潑面,八塊一大碗,六塊一小碗,十四塊,兩人都飽飽的。
走出飯店,迎面過來兩個女孩,其中一個,竟然是楊雪。
“嗨,吳老師!”
“嗨!”吳睿笑著回復(fù)。
“哎,這是你女朋友?”那個不認(rèn)識的女孩指了指著雨詩。
“?。颗?,不是,是我同學(xué)。”
不知怎么,雨詩聽吳睿這么介紹自己,心里忽然特別失落,但她還是擠出笑臉,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打招呼。
楊雪抬著下巴:“吳老師,剛才你們走得好近,我差點(diǎn)認(rèn)為你倆談上了呢。”
“怎么會呢?我們也是碰巧遇到?!彪m然看不慣楊雪,但吳睿還是不想讓人誤會。
“那就是了,老師和飯店端盤子的,也不配?。 睏钛┛瘫〉氐?。
吳睿眉頭皺了起來,楊雪就是這樣,對別特別尖刻,她卻受不得一點(diǎn)兒委屈,動不動就哭,惹人煩。
雨詩狠狠地瞪著楊雪,很想一巴掌呼到楊雪臉上:我端盤子跟你有屁的關(guān)系!
楊雪抬著下巴,一副有種你打我呀的模樣。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楊雪說得特別刻薄。
斗嘴,雨詩就沒輸過:“呵呵,你才看吳睿是天鵝,我看到的是,我們都是人。”
楊雪氣得眼圈紅了,她還是這樣,特會裝。
吳睿眉頭微皺:“走吧,雨詩,你不是還想看看布藝?”
他就看不慣楊雪動不動就哭,給誰看呢?
雨詩開開心心的樣子,一看就心情大好。
“哦,走!”雨詩忍不住笑了,抬起下巴,給楊雪一個傲嬌的眼神。
“吳睿!”楊雪氣得跺腳。
吳睿頭也不回,雨詩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
“哼!看我怎么收拾你!”楊雪咬牙切齒地發(fā)狠。
吳睿又陪著雨詩逛了半天市場,接了個電話,就說學(xué)校有事,走了。
雨詩聽見吳睿電話里是個女的,而且還對他撒嬌了。
吳睿接電話時,偷瞟了雨詩一眼,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讓雨詩心里又酸又澀,真的好難受。
雨詩將吳睿推薦的家具布藝,根據(jù)自己的愛好下了訂單,一下午就出去了十幾萬。
花錢能讓人排解煩惱,這是有錢人說的,雨詩以前從來沒這感覺,今天,終于有了,買東西的時候,腦子里就沒有吳睿的影子。
等天黑返回所住的酒店,那種難受,就又來了。
才下眉頭,又上心頭,便如是。
雨詩累得全身都沒了力氣,沖了個澡躺床上,以往,她挨著枕頭就能睡著,但這一晚,翻來覆去,折騰好久。
是的,雨詩后悔了,她恨自己當(dāng)年為何要那么任性。
小學(xué)的時候,雨詩成績挺好的,初中時,班上學(xué)好的都轉(zhuǎn)走了,學(xué)不好的女生,全都不上了,班上就剩下特別調(diào)皮的男生,上課沒人聽講,雨詩就算想聽,也聽不見。
那時候她也不知道學(xué)習(xí)重要,就鬧著不肯念書了,連奶奶的勸說也不起作用。
想起奶奶眼中閃過的悲憫之色,雨詩忍不住淚流滿面:我當(dāng)時為何要那么混蛋,嗚嗚——
雨詩恨不得打自己一頓,吳睿是個老師,自己端盤子都端不好,這么大的差距,任誰都介意。
就算吳睿不嫌棄自己,他的父母也不會答應(yīng)啊,吳睿媽媽看自己的目光,各種嫌棄啊。
明明知道,吳睿不是自己的菜,可雨詩就是沒辦法放下,開始打工之后,追雨詩的也不是沒有,還有一個年輕的廚子,手藝不錯,人也勤快,可雨詩當(dāng)時就是沒感覺。
長這么大,雨詩頭一回動心,她的初戀之花,還沒開放,就要凋謝。
吳?;氐綄W(xué)校,叫他回來的,是同教研組的王馨。
王馨長相雖然一般,但她眉眼看著順溜,又瘦瘦的,說話柔柔的,讓人聽著很舒服,學(xué)校追她的老師挺多。
有人告誡吳睿說,王馨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她在追求高中一個同學(xué),學(xué)校的老師,都是她的備胎。
吳睿不相信,就像他不信雨詩做壞事一樣,也不信王馨腳踩多條船,她應(yīng)該不是那樣的人。
吳睿一上班,就和王馨的辦公桌面對面,兩人不知不覺就接觸多了,吳睿覺得,自己將來的妻子,就該是王馨這樣的,知書達(dá)理,溫柔可親。
雖然,吳睿沒有對王馨日思夜想,但他還是加入了追求王馨的隊(duì)列中。
王馨打電話,是她寫的論文,被雜志社退回來了,她想讓吳睿幫她看看。
之所以放到星期天,肯定是不想讓人知道了。
她的論文,哪怕是吳睿改出來的,學(xué)校老師們肯定也會背后指指點(diǎn)點(diǎn)。
吳睿雖然是新加入教師隊(duì)伍的,但能力很強(qiáng),在大學(xué)的時候,就發(fā)表過論文,現(xiàn)在,學(xué)校將他當(dāng)歷史教研組組長來培養(yǎng)。
吳?;厝サ穆飞希舱f不清為什么,就是覺得對不起雨詩。
我和她沒關(guān)系的,我不過是同情她,一個孤兒,在這世間很不容易,她需要關(guān)懷,需要愛護(hù),我作為老同學(xué),應(yīng)該為她做點(diǎn)什么。
不管如何暗示自己,吳睿還是沒法消除那種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