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開演之時已至

　　記憶已經(jīng)相當模糊，甚至連和阿塔蘭忒相識也是依靠著圣杯的提示才回想起來的。

　　即使偶爾想起，也是通過夢的形式。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止一次做過這樣的夢。

　　如夢幻般的夜晚，露出了如被拋棄貓咪般孤寂表情的某人，以及在那人身邊模糊的自己。

　　但，總感覺忘了些什么??直覺在瘋狂的警醒著，無論如何也要想起來。

　　于是，就會有人嘆息著把手一揮——夢總是做到這里就中斷了。就算向著月亮伸出手，也根本無法觸碰。明明立下了絕對不能食言的約定——夢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向自己宣告“你沒有那樣的權(quán)限”。

　　而現(xiàn)在男人的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隱約間，他只能看清自己的眼睛。

　　——究竟在說些什么。

　　“你還不明白嗎?！?p>　　是自己的聲音，還是父親的聲音，又或者是半人馬的聲音？

　　——不清楚，不理解，不記得。

　　明明已經(jīng)遺忘了某物，明明那是絕對無法遺忘的事情，但他的耳中卻無法傳入任何聲音，只能見到那張不斷開合的嘴巴。

　　被愚弄，被嘲諷，被誣陷，被辱罵。

　　“我這么做并非為了誰，也不會為了誰而改變。”

　　——因為厭惡？因為喜愛？因為責(zé)任？

　　被憧憬，被期待，被喜愛，被關(guān)注。

　　——那究竟是什么。甚至連這一點都沒有弄清楚，他便再一次醒了過來。

　　他所追尋的，便是如此虛幻的真物。

　　但這顯然不是旅途的終點，戲劇僅只是開了一個頭罷了。

　　“第二幕——”

　　厄爾克斯皺起了眉頭，他厭惡被支配的感覺，無論是被人還是被神。

　　但林間清涼的晩風(fēng)卻恰到好處地出現(xiàn)。

　　他的眼前再一次出現(xiàn)了畫面，比起上一幕要清晰了許多。

　　正在猶豫間，一道人影從他的身邊穿過，向著前方緩步走去。

　　是厄爾克斯——或者說，是還身為人時的他。

　　厄爾克斯并沒有移動，但他與那道虛幻身影之間的距離始終保持在一定的距離。

　　森林在他的兩側(cè)極速穿過，如同走馬燈般眼前浮現(xiàn)出了潮浪。水浪拍打在岸邊帶來清新的水氣，但這同樣也并非是旅途的終點。

　　從海岸到了島嶼，又從島嶼回到陸地，然而最后踏足的卻是無人問津地森林。

　　畫面于此嘎然而止，與之一同結(jié)束還有舒緩的清風(fēng)。

　　〖由于你過度的善良，存活下來的戈爾貢屠殺了島上的居民〗

　　謾罵之聲，詆毀之語，曾被奉為至善英雄之人在一夜之間淪為了人人唾罵的無恥之徒。

　　虛無的湖面中被投入了一塊石子，激起了陣陣漣漪。

　　〖由于你虛榮的反抗，憤怒的至高神們?yōu)槿藗兘迪铝巳甑臑?zāi)厄〗

　　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明明并不是自己的錯誤，明明只是一些連反抗都做不到的人。

　　隨后，越來越多的石子被投入，湖面竟生成了點點氣泡。

　　【由于你無謂的軟弱，你成了罪人】

　　呵呵。

　　「你的好對別人來說是一顆糖，吃下去就沒了。而你的惡對別人來說是一道疤，留下就永遠存在。你知道嗎？風(fēng)之子，這就是人性」

　　人性。

　　這是屬于女神大人的聲音，于是黑下來的畫面又一次重新亮起了光。

　　入目的，是決定著他不同結(jié)局的冥河之水。

　　但那虛幻的男人卻是緩緩搖頭。

　　“凡人也好，英雄也好。正是因為不完美才會更接近于完美——至少我的死并非是無意義的。”

　　不能屈服，因為在無數(shù)劣根中已經(jīng)漸漸有了它物——而這些，正是他的不朽之物。

　　〖于是，他死了——化作了不朽的精神，扯開了子夜的幕布，倒在了黎明的前幕！〗

　　沉默著，厄爾克斯對著面前的“自己”伸出了右手。而在畫面中，似乎是要抓住什么般，虛幻的男人也同樣對著他伸出了左手。

　　鏡子般，倒映著里外的兩個人。

　　相同，而又不同的人。

　　在這一刻，他終于有些理解了——大概，另一個自己一直都沒有把自己當作神來看的吧？

　　也正是因此，在經(jīng)歷了同樣的旅途后，他與“他”之間才會產(chǎn)生不同的感悟。

　　“他”看到了潛伏于劣根下的人性，于是身為人的“他”自認為有這個義務(wù)拭起人性；而他只看到了人性的劣根，于是舍棄了自己的半身。

　　偽物與真物，偽物與偽物，真物與真物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了起來。

　　但——

　　無聊。

　　風(fēng)暴將鏡子的內(nèi)側(cè)撕碎，只有人偶（自己）的腦袋滾落在了他的腳邊。

　　“比起英雄，另一個我更像是虛假的神?！?p>　　〈那是沒用的。無論你要傷害我還是傷害登場人物，這個故事也是不會停止的。因為這個就是這樣的寶具。即使你是神，也不例外〉

　　于是人偶的腦袋變成了紅caster浮夸的笑臉。

　　“糅合了丹誠、精魂、真心和其他各神各樣的東西，我的書簡終于完成了——”

　　“——最終幕·最初的一冊（First Folio ）。”

　　幻象的世界于此破滅，畫面又一次消失，甚至這一次厄爾克斯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無法感知。

　　麻煩。

　　紅caster的寶具是最棘手的那一類，雖然無法傷害到他的機體。

　　在漫無邊際的謾罵中，在某一刻起漸漸有了辯駁的聲音。

　　〖但即使如此，沉寂的人性也不該使人理的先行者蒙塵〗

　　〖人性可以不善，但絕不可以為惡〗

　　光亮漸漸凝聚，從最初的零零散散，到后來的漫天光雨。黑色的幕布被熾熱的光亮所點燃。

　　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

　　聲音層層疊疊，聽不太真切，如同這不斷閃爍而過的畫面般。

　　于煙火夜景，于島嶼離別，于夜船告白，于林中訣別。

　　不知道從何時起，他的人生變得精彩，漸漸與一開始所定下的目標背道而馳。

　　不知道從何時起，他的力量變得強大，漸漸習(xí)慣了別人稱呼他為英雄。

　　一粒光點從他的手邊的滑落，于指尖消散。

　　“厄爾克斯，回來了嗎？”

　　是母親的聲音，還是愛人的聲音，又或者是魔術(shù)師的聲音？

　　“嗯?！?p>　　發(fā)出沒有任何意義的鼻音。

　　隨后整個世界被強烈的風(fēng)暴撕成漫天的碎片。

　　回首歷史來看，“他”的確被證明是正確的。

　　“但我仍想要，尋找真正的答案?！?p>　　但那只是后世的歷史家擅自添上去的后期作業(yè)罷了。在那個時候，在那時狀況下，他才是正確的。

　　標槍劃過夜空，將身前的紅caster分割成了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