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愛情是什么？
林云芝站在二樓落地窗前，望著遠處海關(guān)大樓上滴答滴答響的鐘，心一陣陣緊縮。孟昭偉已經(jīng)連續(xù)二三個月沒有回家了，她忍不住心頭的憤恨，跑到公司去找他，卻聽到一個令她震驚的消息——孟昭偉回桃源去了。
這一切是為什么？他是僅僅想念他的父母親，牽掛兩位老人，想回去看看他們，還是有別的什么事？該不會是回去看田淑英，找她和好吧？云芝突然被自己的念頭嚇住了。如果僅僅是想念父母親想回去看看，怎么不帶她一起回去，甚至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自己跑回去了？田淑英肚子里的孩子后來有沒有打掉？田淑英還有沒有住在孟家？……
云芝心亂如麻，再也站不住了。自從小蜜回來后，她就很少去公司，沒想到卻發(fā)生這么嚴重的事！她忍不住撥通昭偉辦公室的電話?！拔埂?，一個女人的聲音傳過來，云芝的心亂跳，聽出那是小蜜的聲音，“找我們孟總嗎？我們孟總不在。您是哪位？……哦，是……孟總的老二??！孟總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他的大老婆和孩子來了。啊，二姐，我真替你不平，你在這邊累死累活照顧孟總，孟總卻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自己跑回家找老婆孩子享受天倫之樂，現(xiàn)在還把老婆孩子接來，把你扔在一邊。你說，我們女人真是命苦啊！剛開始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下賤，來這邊給人當小蜜，是個小三，活該被原配脫光衣服吊在大門口展覽，你是正經(jīng)的賢淑女出身，是明媒正娶的夫人。沒想到啊，原來你比我還賤還慘，勾引別人的丈夫私奔，末了被孟總睡幾年，成了殘花敗柳后被踢在一邊。看來，你也應(yīng)該被剝光衣服吊在大門口展覽展覽！”
“叭”地一聲蓋上電話，云芝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滿屋子都是小蜜諷嘲的話，心中所恐懼的事情發(fā)生了，昭偉果然是回大山找田淑英，他們的孩子沒有打掉，他把他們都接來了。怎么辦呢？她林云芝該怎么辦呢？難道就這樣善罷甘休？不，絕不能就這么算了。想當年她是桃源人人仰慕的公主，鎮(zhèn)上那座皇宮未來的皇后，為了他她才硬擋住光芒不進皇宮去，是他勾引她離鄉(xiāng)背井，在外面過漂泊屈辱的生活。在艱難的創(chuàng)業(yè)階段，她挑著貨擔跟他穿街走巷，把腿都快跑斷了。晚上在燈下幫他削竹片，給他煮點心，常常是累得雙眼昏花，腰酸背疼。如今，他發(fā)達了，不僅在外面玩女人，賭骰子，還回大山把老婆孩子接來，連個正妻身份都不給她留，讓她在這里受人奚落，被人嘲笑。如此屈辱的生活讓她怎么過下去呀？不，她一定得找他當面問清楚，她不能白白作出犧牲。
云芝披上披肩，蹬上高跟鞋，噔噔噔跑下樓。
孟昭偉不在辦公室，小蜜也不在。公司的人告訴她，昭偉一大早帶著田淑英和孩子逛商場去了。
云芝氣得肺都快炸了，順手操起門邊一根棍子，到附近幾家商場找他們。找了好久沒找著，氣憤添膺地又折回公司，卻在門口看見昭偉的車。昭偉一只腳正跨下車，抬頭看見來勢洶洶的云芝，知道情況不妙，趕緊關(guān)上車門揮揮手讓司機帶淑英和孩子先走，自己往大門里逃去。云芝一陣風似地沖進公司大門，舉起棍子就朝孟昭偉身上打，昭偉聽到背后的響聲，轉(zhuǎn)身揮手一格，棍子從中間斷成兩截，昭偉哎喲叫了一聲，手臂上青了一大塊。云芝一頭撞過來，兩人在大門內(nèi)撕打起來。
全公司的人都跑出來觀看，幾位女店員與門衛(wèi)趕緊過去將二人拉開。云芝披頭散發(fā)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盯著昭偉。昭偉的領(lǐng)帶歪在一邊，襯衫掉了好幾個紐扣，上面沾滿灰土，臉上被抓出幾道血痕。門衛(wèi)把他從地上扶起來，昭偉看見全公司的人都在看他，非常狼狽，覺得臉面全丟盡了，怒從心頭起，大聲罵道：
“瘋婆子，你來干什么？我有叫你來嗎？”
“你沒叫我來我就不能來？孟昭偉，你自己想想，你的這份產(chǎn)業(yè)是誰幫你掙下的？你那門手藝是我阿爸傳給你的，剛來這里時我?guī)湍阕隽硕嗌偈?。沒有我你能有今天？現(xiàn)在你飛黃騰達，把我玩膩了，看我老了，就想一腳踢開。你做夢，我告訴你，我作鬼也要纏著你！”
“你臉皮好厚！當年勾引我從大山里逃出來，把我阿爸氣死了，阿母弄瞎了，害得我身敗名裂，有家都沒臉回?，F(xiàn)在看我有家有室、合家團圓的，又來搞破壞?！?p> “你個天打雷劈的，當年是我勾引你？我現(xiàn)在是在搞破壞？你有家有室的？你家在哪？室在哪？我和你夫妻幾年，不是你的家室是什么？”
“你算什么？林云芝，我老實告訴你，再怎么著，你也不過是我孟昭偉的情婦，在我需要的時候滿足我。只有田淑英，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們孟家正式的兒媳婦！”
這一句句話重重擊在云芝心頭，把她的心打成碎片。墻角傳來小蜜“哼哼”的譏笑聲。天哪！這就是愛情，這就是當年她林云芝放棄一切，不顧生死追求的愛情？云芝的身體搖晃幾下，忽然瞅見門衛(wèi)室內(nèi)有一把菜刀，冷不防掙脫拉她的女店員的手，一下子沖進門衛(wèi)室，拿起那把菜刀，朝孟昭偉劈下去。
一片尖叫聲響起。孟昭偉看見一道白光飛來，下意識地閃過身子，肩膀上早中了一刀，衣服破了，鮮血流出來。云芝又朝昭偉身上砍去，昭偉躲閃不及，大腿上又中了一刀。大家都被嚇壞了，看見刀光閃閃，大氣都不敢出。云芝又舉刀劈下去，昭偉忽然反轉(zhuǎn)身來，一邊用一只胳膊攔住，一邊用另一只手去奪刀，胳膊上又中了一刀，鮮血突突地流出來。孟昭偉拼命抓住云芝的手，將刀奪過來，肩膀上、大腿上、胳膊上一陣陣疼痛，忽然一股怒氣直沖心頭，孟昭偉揮起刀朝云芝身上狠狠地剁下去……
一道陽光照在胭芝的眼睛上，將她刺醒。眼前是一片白白的世界，她睜眼一看，看見床邊的吊瓶，上面接著一根塑料管，里面的液體正一滴一滴往下掉，這才知道原來她是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身上、胳膊上、大腿上全纏滿繃帶。她微微動了一下，渾身一陣鉆心的疼痛，眼前滿是閃著白光的刀影，不知不覺流下眼淚。
護士小姐跑過來，看見她醒了，就跑出去對外面的人說了句什么。
一個女人扶著一位老太太走進來，在床頭凳上坐下。云芝覺得那老太太有點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云芝，你醒了。醒了就好，這幾天我們都擔心死了！”
云芝聽著那聲音好熟悉，是桃源的口音，又看了看那張臉，在記憶中拼命搜尋，忽然恍然大悟原來是姑媽。
孟母臉上凄凄的，用衣角擦擦眼睛，嘆了一口氣，說：
“當年你們執(zhí)意相攜逃了出來，本以為會相互體貼恩愛一輩子，再不回大山，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云芝閉上眼睛，兩滴淚珠沁出眼角，滑到腮上，又順著發(fā)根垂到脖子里。
醫(yī)生走過來，用聽診器聽聽云芝的胸部，對孟母說了幾句話，看她好象沒聽懂，就比劃著讓她離開，意思是病人剛剛蘇醒，情緒不能太波動。
孟母站起身，對云芝說：
“你且好好養(yǎng)病，一切等病好了再說。過幾天我再來看你?！?p> 那個女人扶著孟母走了，從背影上，云芝忽然認出那是田淑英。
醫(yī)生解開她大腿上的繃帶，仔細查看傷口，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護士小姐端過一個盤子，醫(yī)生在她胳膊上、大腿上、胸前忙乎一陣子，把傷口重新?lián)Q上藥，繃帶重新包好，向護士交待幾句，又讓云芝別亂動，就走了。護士端著盤子，也帶上門走了。
云芝一個人躺在床上，腦子里亂極了，一會兒是孟昭偉持刀向她砍來的猙獰面目，一會兒是小蜜幸災(zāi)樂禍嘲笑的目光，一會兒是田淑英的背影，一會兒又是孟母滿是皺紋的臉。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呀？云芝使勁想搖頭卻發(fā)現(xiàn)頭沉重得搖不動，忽然想起這幾天是母親的生日，大山里的一切浮浮沉沉地在腦中泛起來。
阿媽，你在哪里??？你現(xiàn)在在哪里??？朦朧中她感覺阿媽那只小巧的手正溫柔地撫著她的前額，就象小時候她生病時一樣。阿媽，我正生病著，躺在床上一動都不能動，你為什么不來照顧我、燉雞湯給我喝？還有阿爸，阿爸，你在哪里??？我被人用刀砍了，你為什么不來保護我，就象小時候我被那些壞小孩欺負時，你總是快步跑來保護我一樣？你是不是又挑著鐵具擔到別的村寨給人家修竹門簾去了？還是拿起土槍進山去，想打只山豬羔讓我和阿兄補身子，而你和阿媽卻啃咸菜餔？我那只小狗還在嗎？現(xiàn)在應(yīng)該長成大狗了。記得小時候，每到夏天晚上，天很熱，我老抱著小狗坐在屋前埕上的石條上，看著圓圓的月亮，纏著你給我講天上牛郎織女的故事，聽著聽著就在你懷里睡著了。六月天，荔枝熟了，知了在樹上一直叫，你帶著我到林中去摘荔枝，還拿著手電筒搖了一地的知了回來用油炒了吃。阿爸，我好想你。阿媽，我好想你。我現(xiàn)在非常脆弱，真想撲在你們的懷里大聲痛哭，可是，你們在哪里?。?p> 云芝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腦袋昏昏沉沉，眼前盡是些幻影，口里不時發(fā)出“阿媽，阿爸”的叫聲。
孟母過幾天果真又來看她。田淑英提著一大罐雞湯放在床頭柜上，低著頭站在婆婆身后?？粗@個女人，云芝忽然覺得很悲哀。想當年，這個女人是她的眼中釘，她的情敵，把她的情人奪走，她恨不得拿刀殺了她，末了在她新婚之夜把她的丈夫搶過來，相攜跑了，如今又怎么樣呢？她又想起小蜜，她曾經(jīng)不顧一切去奪別人的丈夫，后來又被另一個人奪走，如今不僅家破人空，而且身敗名裂、眾叛親離。同時，她又忽然可憐起眼前這個女人，她曾經(jīng)給予她多少傷害啊！現(xiàn)在，她的苦日子總算熬出頭了，可她自己呢？到底是這個女人可憐，還是她林云芝可憐？
眼淚禁不住又流出來。孟母見她落淚，怕她太過悲傷，使病情加重，就站起身安慰她幾句，和田淑英到另一間病房看昭偉去了。
云芝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有人走進來，她知道是孟昭偉，就閉上眼睛。
孟昭偉胳膊上仍纏著繃帶，但其它傷明顯已好了。他今天出院，臨走前來看看云芝。在床前立了一會兒，見云芝不理他，就對她說：
“你好好養(yǎng)病！等你病好了，我們再冷靜地坐下來，談?wù)勔院蟮氖虑榘?！”說完就走了。
以后？還有以后嗎？她林云芝還有以后嗎？
她不禁想起山腳下竹林邊桃花叢中那座小木屋，小木屋周圍滿是茉莉花。有月亮的晚上，她站在茉莉花叢中，從橋頭大青石上傳來一陣陣清脆悅耳的笛聲。那個故事好美啊！要是再來一遍就好了！那笛聲好動聽，直鉆進她的心里面去！她真想再次聽那令她心醉的笛聲！
回大山去嗎？回大山的那條路已經(jīng)被堵死了！她知道那塊純凈的土地容不下她這樣淫蕩不道德的女人，阿爸阿媽會拿棍子把她打出來，盡管她是他們唯一的寶貝女兒。留在這里嗎？這里有什么？有她的親人、她的愛、可以供她休憩的家？
重重的悲哀又壓上她的心頭。好長一段時間了，大約兩三年吧，這悲哀老是盤踞在她的心中，怎么趕都趕不去，有時候沉下去，有時候又浮上來。
大約一個星期后，醫(yī)生通知她，她的傷口已經(jīng)痊愈，可以出院了。孟昭偉也接到通知，和孟母一起過來。坐在床邊凳子上，見云芝仍閉著眼睛不理他，孟昭偉有點哀傷地對她說：
“云芝，過去的事算是我對不起你。也許一開始我們倆就錯了，我不該在有妻有子的情況下引你跑出來到外面過流浪窘迫的生活，害得你現(xiàn)在人物皆空、有家難歸，把你一生的幸福都毀了。現(xiàn)在我們倆已鬧到這個地步，再一起生活下去已經(jīng)不可能了。而且，我也要考慮我的母親和兒子。我有個兒子。你也知道，當年我們倆于我新婚之夜相攜逃出來的時候，淑英已經(jīng)懷有我的骨肉。那個孩子沒有拿掉，淑英把他生了下來，獨自一人撫養(yǎng)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歲了，很是乖巧懂事。這次回家我把他一塊兒帶來，想讓他在這邊念書，長大后有出息，以慰籍我父親在天之靈。血濃于水，那種母子之間的親情是別人所不能代替的。我的兒子離不開他的母親、不能沒有親生母親照顧?。∷跃退阄也粣凼缬?，不想和她在一起生活，我也不能丟開我的兒子、不管他的死活，或者把他搶過來，讓他經(jīng)歷父母離異的痛苦與創(chuàng)傷而不能正常地成長。我們倆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表兄妹，不能生孩子，這一點我們以前在山里的時候不太懂得，現(xiàn)在你也懂得了。你知道對一個男人來講，沒有孩子，那種心靈的空虛是什么樣子嗎？就算錢賺得再多，沒有子嗣來繼承你的家業(yè)，那錢又有什么用呢？我們山里人很注重傳宗接代，注重家族血脈的延續(xù)，這一點你是非常清楚的。就是你本人，沒有個孩子，老了沒人照顧，終究不是根本。況且，我的母親老了，我們的事已經(jīng)讓她夠傷心了。這幾年，我跑出來，一直是淑英在照顧她，她才能夠活下來，否則，她早就餓死或病死了。他們婆媳、祖孫、母子三人已經(jīng)相互離不開，我總不能為著一己之私硬拆散他們。我這個不孝的兒子，已經(jīng)讓我的母親夠悲苦傷心，我還能讓她再有一個孤苦凄涼的暮年嗎？過去的幾年，我很對不起淑英，她在我們家把苦都吃盡了，我們孟家虧欠她實在太多，我不能再錯下去了！而且，經(jīng)歷了這么多，現(xiàn)在我才明白，任何不符合常規(guī)及人的本性、不能滿足人的基本需求的東西都無法在這世上存活下去，包括愛情。我們以前把愛情想象得太美好了，現(xiàn)在才知道，愛情就象一棵小樹苗，需要不斷給它施肥灌溉才能茁壯成長、常青不敗，要是有一天，主人不再給它補充營養(yǎng)和水分，也許它還能綠一陣子，但時間長了，就算以前長得再旺盛，終究是要枯萎的。我們倆現(xiàn)在的差距和隔閡已經(jīng)大到無法用別的東西來彌補了，加上沒有孩子作為紐帶聯(lián)接起來，僅僅依靠舊有的感情，已無法維持住這場婚姻了，所以，我們的結(jié)局只能是——分手。云芝，請你原諒我，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你以后的生活，那幢洋別墅歸你，我的東西我已叫人搬出來。我在中央大街那邊用你的名字給你買了兩間店面，每月的租金足夠你過上中等的生活。你銀行卡里的錢歸你，我再給你十萬現(xiàn)金作為你以后的生活費，讓你一輩子生活不成問題，就算是我給你的補償。醫(yī)療費我已結(jié)清，出院手續(xù)我也替你辦好了。出院后我讓辦公室的小張在家里照顧你，過段時間我會把你父母接來跟你一起生活，使你不至太過孤單寂寞。今后有什么困難，你仍然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會盡力幫你解決。以后的路怎么走，我勸你還是找個適合的人嫁了，生個孩子吧！但總之，我們以后就只是表兄妹了！”
眼淚已經(jīng)流不出來了，云芝最后還是轉(zhuǎn)過頭看了看孟昭偉，凄凄地問了一句：
“我們倆是無法再走下去了，就像你說的，愛情無法維持住沒有常規(guī)的東西的婚姻，那脫離土地的樹遲早要枯萎?？墒?，沒有愛情，你跟她就能走到盡頭嗎？”
“這……，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但目前只能這樣子了！”
孟昭偉悲哀地嘆了一口氣，將一本存折放在云芝的枕頭邊，手顫抖一下，眼眶里噙著淚水，又看了看云芝，扶著孟母，頭也不回地走了。
云芝兩眼直直地看著天花板，那里是白色的世界。漸漸地，天花板上面開出一朵朵美麗的茉莉花，開成一大片，越來越大了。云芝被包圍在茉莉花叢中。
一個個疑問撲上她的心頭，云芝凄惻地想道：
愛情是什么？婚姻又是什么？
……
愛情是桃源世界里那一朵朵美麗純潔的茉莉花，卻在婚姻的殿堂里逐漸褪去她美麗的顏色，失去沁人心脾的芬芳，因為婚姻里面有金錢、有性、還有兒子和道德……
可是、可是，沒有了這美麗純潔的茉莉花，這單單有金錢、有性、還有道德和兒子的婚姻的殿堂，哪怕再富麗堂皇，又能永久不倒、給人終生的滿足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