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漢怔忡。
盡管不愿意承認,但還是被“棠津西”三字給狠狠鎮(zhèn)住了。
他都快忘記自己有多久沒聽到別人喊他名字了。
在那個地方,他的名字,都是被編號代替。
暴躁的脾氣,驟然被安撫下來。
蔣顧都覺得不可思議,流浪漢真的是棠津西?
他沒有死,也沒有失憶?
那這些年來,他去哪里了,又為何變成這副模樣?
而且,既然沒有死,也沒有忘記身世,為何不回棠家?
蔣顧此刻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去了解清楚。
棠厭又何嘗不是。
她身形有些微搖晃的走過來,壓著心中那股即將破膛而出的激動,伸出手指勾過蔣顧手里那柄刮胡刀。
“讓我來給他剔吧。”
蔣顧頷首,替她按住流浪漢的胳膊。
流浪漢沒再反抗,只是在棠厭的刮胡刀朝自己臉頰碰來時,他倏然顫巍巍的開口:“別……別碰我。”
棠厭的動作,在半空停住。
男人的嗓音許是因好久沒開口說話,顯得有些低沉嘶啞,但沉浸了兩三秒后,再度開口時,已變得清透無比,連眼睛都跟天上的星光一樣曜亮。
他對棠厭說:“我很臟,別把你的手兒弄臟了?!?p> 棠厭差點爆哭。
“你才不臟?!绷季茫t著眼眶,哽咽說:“我小叔,是這個世界上最干凈的男人,一點都不臟?!?p> 棠津西的眼睛也濕潤了。
他出事那年,棠厭才八九歲,距今已過了有十五個年頭。
棠厭即使是從小就美到大的那一掛,但小時候的長相和長大后的長相還是有很大的差別。
而唯一未變的,是她眼尾那抹天然的淺淺桃緋色,棠津西一眼便能認出來。
他的小侄女,天生就比別人家的孩子長得俏。
無論斗轉(zhuǎn)星移,世間更替過多少個春夏秋冬和黑夜白晝,也無論她未來如何成長,他始終能夠記得她眼尾那抹桃緋色,像七彩鸞鳳掠過明湛青空留下的一抹姝影。
令人忘返,令人神往。
棠津西沉默了,久久沒再吭聲。
興許是認為自己配不上棠厭給他那么高的稱贊。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風(fēng)光無限的棠津西了。
他現(xiàn)在滿身污穢,渾身骯臟。
他一點都不干凈。
“小叔?”棠厭嘗試喚他,捏緊手上的刮胡刀。
棠津西眼睛閉了閉,歇出一口氣:“剔吧。”
…
滿臉的絡(luò)腮胡褪盡。
眼前的男人,如解開封印的仙人,清貴高雅,豐神俊朗。
歲月并沒有剝奪他良好的基因,這十五年來,他也一直有好好在逆生長,他依然是那個眼睛里住著星星的棠津西。
他一如既往的干凈,好看。
“小叔。”棠厭終于開心的笑了,好想撲進他懷里,像小時候那樣跟他撒撒嬌。
可棠津西卻拒人于千里的說:“就當我已經(jīng)死了吧,不要告訴……家里人?!?p> 他骨子里,似藏了一股卑微。
這也是他從那個地方逃出來之后,不敢再去面對以前的自己,以及不敢再回棠家的一個原因。
“為什么?”棠厭聲音輕顫:“當年,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到底去哪里了,為什么會染上這種咬人的怪???”
“求你告訴我,小叔?!?p> 棠津西半瞌著眼皮:“我現(xiàn)在是個罪人,不要和我沾上關(guān)系。你先回去吧,讓我靜一靜。”
“你想靜多久?”棠厭有幾分生氣:“你染這樣的怪病,抽了多少次血樣都和你以前的DNA無法匹對,你還想靜多久。”
“你咬傷的十幾個村民,雖然都沒有生命危險,但都還在醫(yī)院隔離治療。你如果瞞著不講出實情,你讓我怎么救你?難道你真的想要一輩子這個樣子,永遠不回棠家了嗎?”
“別忘了你當初的夢想,也別忘了你是棠家繼承人的身份!”
“你不可以自甘墮落的棠津西!”
“你最好給我想清楚。”說著,棠厭喉嚨又哽塞起來:“還有……想想奶奶,她都多大一把年紀了,你難道就不想回家看看她嗎?”
棠津西神情漠淡:“沒什么好見的了?!?p> “那你不為我想想嗎?”棠厭眼圈憋得通紅:“自從你消失了以后,我就沒有家了,沒有一個人疼我,也沒有一個人給我撐腰。你忍心嗎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