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春節(jié),瀟寧打算帶陸?;丶页阅暌癸?。
陸停開心得不得了,媳婦終于上道了。車上,陸停不停問瀟寧衣服有沒有熨好,領口皺了沒,頭發(fā)是不是沒理好。
陸停突如其來的緊張,讓瀟寧忍不住嘲笑他:“陸停,你這不是去刑場,要那么好干嘛?”
“刑場比這輕松,而且不用打扮,一心赴死,多好。”
瀟寧沒話可說。
陸停拎著一堆補品,還有瀟勉喜歡的手辦。一進門,就被瀟勉攔住,竟然直接叫了聲姐夫,盯著陸停手里的東西不肯移眼。
瀟寧真想掐死瀟勉,一點點賄賂就把自己親姐姐忘到九霄云外了,真沒良心。
飯桌上,瀟父問陸停做什么的,家里的情況,什么時候和瀟寧結婚。
陸停放下碗筷,眼神誠摯,語氣正經,道:“叔叔阿姨,我目前和高中同學合伙開著一家建筑事務所,雖然剛成立半年不久,但我會努力賺錢,給瀟寧一個好的生活?!?p> “我爸媽離異,讀書的時候跟著我爸,現(xiàn)在已經獨立了。”
陸停笑著握住瀟寧的手,目光柔和清冽:“結婚吧瀟寧?!?p> ......
凌晨,耳畔煙花漸息。
本來瀟寧催著陸停睡客房,自己的床太小,擠不下這么個高大個,結果被媽媽教訓說哪有讓男朋友睡客房的道理。
瀟寧坐在床上,撅著嘴看陸停脫衣服。
“你就這么喜歡不穿上衣睡覺嗎?”瀟寧問他。
和陸停待久了,發(fā)現(xiàn)他完全不像表面看著那樣正經,滿嘴騷話,對她小動作不停,偶爾還會撒嬌。
有一回,瀟寧執(zhí)意不想和陸停睡一張床,結果大半夜的,陸停就來敲她的門,瀟寧怕鬼怕得要死,躲在被窩里發(fā)抖,然后陸停拿鑰匙開門,直接把她抱回去,欺負一頓。
“和你睡,我熱?!标懲Uf完就盯著瀟寧笑,瀟寧罵他有病。
陸停忍不住和瀟寧親熱,抱著她不肯放,瀟寧急忙推開陸停,雙手捂著肚子,跟寶貝似的。
“今晚不許?!睘t寧警惕地看著陸停。
陸停一臉懵:“你抱著個肚子干嘛,里面有寶啊。”
“還真有寶。”瀟寧不開玩笑地說。
陸停這才反應過來,摟著瀟寧就是一頓親:“哪時候有的?”
“期末那時候,去醫(yī)院做體檢?!?p> 瀟寧知道的時候,說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自己承擔著一個素未謀面的生靈,他是屬于陸停和瀟寧的結晶,心里更多的是責任。
陸停一晚上激動得沒睡,睜著眼睛到天亮。
他偏頭看著瀟寧安睡的側臉,想著世間美好都在于此了。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比他小三歲的姑娘,披肩的短發(fā),素顏干干凈凈,無畏和膽怯并存,時而幽默,時而寧靜,時而熱情,時而沉默。
但無論怎樣的她,他都喜歡。
......
陸停和瀟寧領了結婚證。
陸停怕瀟寧月子大了顯懷,就和瀟寧商量在正月里把婚宴辦了。
那天,旭日暖陽,和風曳曳,雖在濕冷的冬日里,卻難得的好天氣。
休息室里,瀟寧穿著純白婚紗,烏黑的長發(fā)被盤起,別著一束頭紗,一直落到地面,清麗而優(yōu)雅。
她盯著窗外出神,室內暖氣打的很足。瀟寧其實更喜歡冬天,有白雪有狂風,有一望無際的冰面,有晶瑩剔透的霧凇,可惜,在南方的爾城里,都不曾見過。
林醒之和紀緩推門進來。
林醒之穿著水藍色的伴娘服,化著淡妝,有種文靜乖乖女的感覺。
“外面太冷了,瀟瀟,我和紀緩進來蹭點空調?!绷中阎f罷就拉著紀緩在沙發(fā)坐下。
“我剛剛看見陸停在外面和他的一堆同學,里頭好幾個美女呢,瀟瀟,你不擔心擔心?”
林醒之是頭一回見陸停,當時瀟寧給她發(fā)陸停的照片,她有被陸停的氣質驚艷到,雖穿著西裝,卻擋不住他的少年感,搖曳倜儻,玉樹臨風。她都能想象到陸停上學的時候,白衣飄飄,對著喜歡他的女孩笑。
“陸停的同學我都不認識?!睘t寧笑笑。
瀟寧知道陸停從前在學校是個風云人物,混得好的兄弟一大堆,至于他身邊的女性朋友,瀟寧就不得而知了。
一旁的紀緩刷著手機,埋頭一言不發(fā),林醒之踹了他一腳問:“你是不是該找個女朋友了?這么多年,我都不見你身邊有個女的影子。”
紀緩白她一眼,道:“你不是女的嗎?”
林醒之啞口無言。
唐譯澤來找林醒之。林醒之一溜煙就跑到門口挽著唐譯澤,她指著瀟寧道:“好看吧,瀟寧可是我從高中到現(xiàn)在的好閨蜜?!?p> 唐譯澤經常聽林醒之提起瀟寧,說她哪都好,但百聞不如一見,果真文靜漂亮。
瀟寧站起來對唐譯澤禮貌微笑。
大三那時候,林醒之和方嘉允鬧分手,林醒之哭得死去活來,還動過自殺的念頭,當時可沒把大家嚇死。
不過還好,林醒之不知怎得,從渣男身上醒悟,好好在陵南讀書考研,遇到了現(xiàn)在的唐譯澤。
唐譯澤夸林醒之和瀟寧是對姐妹花,瀟寧差點沒噴出來。
林醒之掐著他的手警告他不要油嘴滑舌,正常點說話就行。
......
大家陸陸續(xù)續(xù)入座。
休息室只剩瀟寧一個人。陸停招呼好了外頭的親戚朋友進來看瀟寧。
瀟寧站在窗前,白色婚紗鋪了一地。陸停從后面輕輕摟住瀟寧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頭。
“他們人呢?”陸停問。
“都出去玩了?!?p> “這么大的人了,還玩?”
“我叫他們出去的,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p> 瀟寧轉身抱住陸停。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愈演愈烈。
“緊張?”陸停又問。
“你總是喜歡忍著,瀟寧,我希望你以后想哭就哭,在我這里,你不用那么累?!标懲C鵀t寧的耳鬢,聲音讓人心安,“先哭了,等會叫化妝師再來,化得更好看?!?p> “他會來嗎?!睘t寧小聲抽泣著,聲音低到塵埃里。
“請柬早就寄給他了?!标懲;卮?。
瀟寧從陸停的話里知道了答案,她小心擦著眼角的淚,彎著眉:“陸停,遇見你,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
親朋滿座。
陸停在此起彼伏的掌聲里熱烈地親吻著瀟寧。
熱淚盈眶,萬千感慨。
陸停偷偷愛了瀟寧好多年,幸而,得償所愿。
......
瀟寧請了長假。
本想著前幾個月可以堅持堅持,但陸停不同意,背著瀟寧和學校溝通好。
陸停輕撫著瀟寧的肚子,道:“你和媽媽都是爸爸的寶貝,都不能累著?!?p> “陸停,我發(fā)現(xiàn)自從我懷孕后,你的話變得特別多,我嚴重懷疑你是話癆。”
“萬一寶寶一出生就會說話呢,你還不得上趕著謝謝我?”
“那可得謝謝你,咱寶寶成精了?!?p> 婚后的孕假,瀟寧就待在家里休息,陸停囑咐她少看點電子產品。
瀟寧就從網(wǎng)上買了很多實體小說,每天看得昏天暗地。只要陸停一回來,就會看見瀟寧趴在沙發(fā)上熟睡,書攤開落在臉上,正好擋著光。
那天,陸?;貋恚瑓s發(fā)現(xiàn)瀟寧坐在沙發(fā)上,眼神空洞,手里什么也沒有。他過去輕抱住瀟寧,一句話也沒說。
瀟寧如同死寂一般睜著眼,一點生氣都沒有。
她忽地開口,眼睛一眨也不眨,被淚水淹沒。
“陸遠死了?!彼穆曇艏獾每膳拢鞘浅良胖蟮乃查g爆發(fā),帶著無盡的絕望和殘破。
“他是自殺的。”
“陸停,你一直知道對嗎。”瀟寧瘋地抓住陸停的衣服,她哭聲凌厲,“他死在回巷,我去過,他一個人住在那種地方,他多害怕啊?!?p> 陸停任由瀟寧抓著,她的力度很大,好像要與人同歸于盡。
“阿寧,陸遠走得很安詳?!标懲C鏌o表情,他以為可以瞞一輩子的。
陸遠死于他們結婚當天晚上,一切都是喜氣洋洋,而陸遠,在那個逼仄骯臟的地方死去。
那個溫柔陰郁的少年,死在了殘冷的冬天。
“你別叫我阿寧,陸停,我那么信你,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瀟寧嘶吼著打他。
那晚,瀟寧流產,孩子只有三個月大。
瀟寧蓋著被子坐在病床上,外頭烈日旭陽,生機萬分,只有這一床白色死氣沉沉。
陸停端著粥坐在瀟寧旁邊,一口一口喂她。
沒喝幾口,瀟寧就吐出來,她記不得自己多久沒吃東西,記不得自己多久沒說過話,她只知道現(xiàn)在和死了沒有兩樣。
“你出去吧,我不餓?!睘t寧聲音輕飄著,這是她半個月來第一次開口。
陸停抬手抹去瀟寧的淚:“不想吃就睡會,我陪著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