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師尊，欠的人命是要還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為什么我會知道黒力魔谷之內(nèi)會有忘憂草，對吧？”
莫辭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慕容花晨道：“黒力魔谷一直傳言不曾有人活著出來，這話其實是在夸大。雪舞宮第一任宮主曾經(jīng)無意闖進黒力魔谷，他當(dāng)時出來的時候差點沒了半條命，這件事被編進了他的人生傳記之中。我父親當(dāng)年在雪舞宮的古籍翻出雪舞宮的古方時，找遍了整個長山之巔也沒有找到忘憂草，我母親也是在無意中翻到第一任宮主的傳記時才知道黒力魔谷中存有忘憂草的?！?p> “幾百年前，長山之巔還沒有被魔氣污濁的時候，這件事修真界大多人還是知道的。長山之巔被毀了之后，無憂草千金難求，再后來，即便有錢也買不到。但是有人經(jīng)脈受損，就一定需要忘憂草才能提煉破立丹，這時候就有人鋌而走險去黒力魔谷，但是從來沒有人能活著從黒力魔谷走出來，修真界的幾大掌門人為了不讓后輩為了重塑經(jīng)脈以身涉險，便聯(lián)手將重塑經(jīng)脈的藥方毀掉，忘憂草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慢慢淡化出修真界人的視線，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經(jīng)脈受損，無藥可救?！?p> 慕容花晨轉(zhuǎn)身看著莫辭，接著道：“你曾在無盡峰呆過一段時間，你可能也聽說過前任雪舞宮宮主兒媳雙雙死在一場人魔大戰(zhàn)之中，但其實并不然，我父親和母親是去黒力魔谷為師祖求忘憂草的時候死在黒力魔谷的。”
她看起來很悲傷，眼神滿是暗淡之色，她說：“我母親沒能從黒力魔谷里走出來，她死在黒力魔谷之中，尸骨無存，我父親從黒力魔谷出來后不久便中毒傷亡，他死的時候，尸身完全腐化，破立丹還是雪舞宮的一位長老提煉出來的?！?p> “所以，慕容宮主，這才是你今天過來的真正目的？你想利用我？”
慕容花晨看著莫辭投過來的眼光，并不回避，她看著他，坦然的回道：“是！”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今天是不可能帶走葉落知的，她之所以費盡口舌跟莫辭解釋當(dāng)年的真相，不過是向莫辭看在當(dāng)年葉落知救他的恩情上，為葉落知涉險一次。
即便她去沈淮那里探過底，知道莫辭不會對葉落知不利，但是她不能保證莫辭會愿意為了葉落知拼命，她先給給莫辭下一劑猛藥，打他個措手不及，然后再告訴他救葉落知的方法。
她承認(rèn)她卑鄙，但是葉落知是她的妹妹，不管怎么樣，她都得想辦法救她。更何況，莫辭現(xiàn)在可不是什么善茬，葉落知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即便她不知道當(dāng)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跟莫辭絕對脫不了干系，就算是利用他又如何，這都是他欠葉落知的。
“我已經(jīng)將進黒力魔谷的一切后果告訴你了，當(dāng)然，你去還是不去，都由你自己做決定?！?p> 寬松的袖子將她緊握的雙手遮了起來，她能感覺得到她的雙手已經(jīng)出汗了，她在賭，賭葉落知收的這個徒弟足夠在乎她。
莫辭微微低垂著頭，不知再想些什么。
慕容花晨有些著急了，她從乾坤袋拿出一張卷著的破舊的云錦遞給莫辭，道：“我沒有騙你，這是破立丹的藥方，你可以先收著?！?p> 莫辭接過那張已經(jīng)泛黃的云錦，看了眼慕容花晨，而后打開云錦細(xì)細(xì)的看了起來。
慕容花晨嘆了口氣，“我先走了，你什么時候想清楚了，可以過來雪舞宮找我?！?p> 莫辭看著那抹紫色的背影越走越遠(yuǎn)，緊緊攥著手中的紙張。
其實從慕容花晨說有方法可以救他師尊起，他就知道，不論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他都會去。
他只是還想再去見一個人。
顏奕涵端坐在案前，那雙桃花眼微微失神，今天魔宮似乎不大太平，先是無盡峰三番五次在魔宮前挑釁，再是雪舞宮宮主找上門來。
當(dāng)然，事實上也確實不太平，她這么多年藏著掖著的秘密，他終于還是知道了。
當(dāng)年她在懸石淵崖底找到莫辭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安然無恙的躺在一個設(shè)有結(jié)界的山洞里了。即便她不是很清楚當(dāng)時在懸石淵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看著那個結(jié)界，她立馬就猜測到事情的原委。
她確認(rèn)了他的身份后就想將他直接帶回她的大本營，但是這一念頭剛落下沒多久莫辭就醒了?？粗o醒來時的狀態(tài)時，她是動過惻隱之心想要告訴莫辭真相的，但是最終沒有，她終歸是自私的。
她選擇隱瞞了事實，她一步一步地引誘他，讓他跟她走，當(dāng)然，她也成功了。
但是一個謊言撒下，就要有無數(shù)個謊言去圓這個謊，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想回頭卻早已來不及了。
她眼睜睜的看著一個陽光的少年一日比一日陰沉，一日比一日冰冷，他跟著她，過得并不開心，那是她的弟弟，她自然心疼，她后悔了，但是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去跟他解釋當(dāng)年的事。
很多次看著莫辭自己獨自坐在角落里發(fā)呆，她就很想去告訴他事實的真相，但是有些話每每一到嘴邊就變成了別的話語。
她怕了，那是她的弟弟，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她怕他怪她，她怕他往后都不再理她，如果這樣，她又該怎么辦？
她眨了眨眼睛，時間過的好快，一晃就是五年，而這五年時光都是她從葉落知手里搶來的。對于葉落知，她一直都是虧欠的，她從遇見莫辭開始就一直再引導(dǎo)他去恨她，她很害怕如果莫辭真的恨葉落知她又該怎么辦？
但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不恨她，她知道恨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但是她在莫辭身上沒有看到恨一個人該有的樣子。
那個人也只是他的執(zhí)念罷了，他活著的執(zhí)念。
她起身，遣散了跟隨著她的侍女，朝著莫辭的寢殿走去，有些事，不管是想面對也好，不想面對也罷，總歸都是要面對的。
莫辭寢殿沒有魔兵把守，大殿的門敞開著，她低頭苦笑了一會，她知道，莫辭在等她。
她進去的時候，莫辭正坐在床前靜靜的抓著葉落知的手發(fā)呆。
也是，一天之內(nèi)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不迷茫才怪吧。
先是自己一直以為殺了自己的師尊不是想殺了他而是想救他，然后是這么多年以來最親的姐姐騙了他，不管是哪一個，都足夠讓他難以接受的吧。
她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后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殿內(nèi)除了燭淚輕輕滴落的聲音，安靜的一塌糊涂。
半響，她開口道：“思齊，對不起！”
她看著那個堅挺的背影似乎慢慢僵硬了起來，過了一會，她接著說：“都是阿姐不好，這么多年以來，你過得很累吧？”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眼尾微微泛紅，“思齊，你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莫辭沒有回她，靜靜的坐在那一動不動，仿佛是一座雕塑。
他不知道要問她什么，問什么呢？又該問什么呢？
是問當(dāng)年為何要騙我？還是問為什么當(dāng)年沒有告訴我真相？
不管是哪一個，現(xiàn)在他都不想問了。
即便她不說，他也知道她為什么當(dāng)年她選擇了隱瞞，他能理解她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他暫時沒有辦法原諒她這么做。
顏奕涵看著莫辭不說話，一個人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說著：“思齊，當(dāng)年我找到你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們是這世上最親最親的人，可是我們卻在兩個時空里各自生活了十八年?！?p> “當(dāng)年你失蹤了以后，我就一直在怪自己沒有保護好你，我那時時常會想，我要是當(dāng)年找到你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將你帶走，即便是苦了點累了點，也總比我一直得不到你的消息好?！?p> “你失蹤的那些年里，我一直在找你，你不知道一個人在人海茫茫中找一個不知道是否還活著的人到底有多痛苦。我每天都在安慰我自己，你還活著，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跟上蒼祈禱，讓他發(fā)發(fā)善心讓我找到你?！?p> “從你十二歲那年最后一次見你到我再次找到你，我整整花了六年。這六年我從未放棄過要找你，我想著，我的弟弟還這么小，怎么可能會已經(jīng)不在這世上了呢？”
她說著說著就哽咽了，那六年絕對是她這一生中最難熬的六年，當(dāng)年她知道她父君可能已經(jīng)死了的時候她都沒有那么崩潰，畢竟那時候她還有一個弟弟需要照顧，他是她活下來的動力，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他不知道，他對她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
如果這世上連他都不在了，她就真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思齊，對不起！我當(dāng)時太激動了，我一心想要帶你走，怪我太自私，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這么多年，我很多次都想和你講清楚的，但是一直開不了口，對不起啊思齊，是姐姐不好?！?p> 她一直都想對他好，不管是小時候?qū)⑺麃G下，還是五年前一意孤行的將他帶走，都是想對他好，但是她一直沒有做好，傷害他最重，反而是她自己。
莫辭靜靜的聽著，直到聽到后面?zhèn)鱽淼偷偷泥ㄆ?，才轉(zhuǎn)過身來，他看著眼前這個微微低垂著頭，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人兒，終是于心不忍，他阿姐那么要強的一個人，他只見過她哭過兩次，第一次是因為他，這一次還是因為他，他走到她跟前給了她一個擁抱。
他阿姐再怎么不好都是他阿姐，他覺得他苦，但這些年來最苦怕是他阿姐吧。
他眼角泛著淚光，輕聲安慰道：“阿姐，你別哭了，我不怪你就是了?！?p> 顏奕涵怔了一會，而后輕輕的將眼淚蹭在莫辭的衣衫上，過了好久她才緩過來，她知道莫辭為什么等她，他們在一起五年，很多事不用莫辭開口，她也知道，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她將莫辭推開，繞過他走到床前的凳子上坐下，看著葉落知發(fā)著呆，她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半響她才開口道：“思齊，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知道你擔(dān)心我。”
她強壓住心中的難過，“但是思齊，欠別人的人情是要還的，欠的人命也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