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長輩的模樣
他很怕,面前這個如夢幻一般的人是泡沫一般的存在,一觸就碎。
就如同那些給他注入了信念的夢境,以及夢境中的那個人一樣,虛無縹緲,無法觸碰。
只是輕輕觸了觸惠秾的臉頰,屬于人類的溫?zé)嵬ㄟ^李猷的指尖,穿過李猷的每一個細(xì)胞,停在了他的心中。
這個舉動,讓惠秾的臉咻地一下變紅了。
她別過頭,不再看李猷的臉,轉(zhuǎn)身走到窗邊,大口呼吸著窗外的新鮮空氣。
而李猷的手,還停留在空中。
他的目光緊緊追著惠秾,仿佛在確認(rèn)這個女子是一個活生生存在的人一樣。
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他把手臂慢慢放下,坐回榻上,望著桌上的毛筆問道:
“你是如何知曉的?”
清涼的風(fēng)撲打在惠秾的臉上,絲毫沒有讓她臉上的滾燙褪去。
“吹落秋葉,催開春花,能卷起波浪,能搖動翠竹,此物不是風(fēng)還能是什么?”
惠秾隨便把詩翻譯了一下,應(yīng)付了過去。
她并沒有想向李猷表明自己的真實(shí)身份,現(xiàn)在還不是時機(jī)。
只是方才李猷在紙上寫下這首詩,讓她感慨萬千,她沒有想到李猷會如此清晰地記住這首年少時看過的詩。
李猷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不是沒把此詩給旁人看過,就連惠自雅看到這首詩時,都說此詩所言的是云原的神——
云君。
但他一直都覺得此詩所言并非神明,而是一種屬于生機(jī)和活力的力量。
最貼近這種力量的,非風(fēng)莫屬。
在之前的幾年里,旁人的答案都不能讓李猷滿意,唯有惠秾的答案,與他的理解不謀而合。
“朕很喜歡這筆?!?p> 李猷把筆從桌上拿起來,握在手中,對惠秾說道。
惠秾抬手撫了撫臉頰,感覺已經(jīng)沒有那么滾燙了,方才轉(zhuǎn)過身來,對李猷道:
“那就好。”
似乎是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李猷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對惠秾道:
“那朕再去看看太嬪?!?p> 惠秾點(diǎn)了點(diǎn)頭,引著李猷到了林乃琿所住的正殿。
林乃琿的身子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李猷進(jìn)來的時候,她正坐在榻上與徐姑姑和砌春說話。
因?yàn)樗窍鹊蹕邋?,李猷見了她反而還得口頭上問好。
見了林乃琿,李猷恭敬地垂著頭向她問安:
“林太嬪安好?!?p> 卻沒想到這小丫頭煞有介事地正襟危坐在榻上,滿臉與年齡不符的慈祥笑容,緩緩道:
“皇帝不必多禮。”
林乃琿一邊說,一邊用八卦的眼神打量著李猷和惠秾兩人。
察覺到林乃琿的異樣,惠秾有些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轉(zhuǎn)身坐到了一旁的小凳上,把桌上的針線筐拿過來,低頭假裝整理線團(tuán)。
李猷倒也不以為意,關(guān)切地問林乃琿道:
“太嬪近來身體可好些了?之前太嬪病重,太后擔(dān)心得很?!?p> 林乃琿怎會不知道李猷說得是客套話,便也客套了回去:
“本宮身子已無大礙了。多謝太后和皇上掛心?!?p> 惠秾坐在一邊,看著二人像打太極一樣來回客套,不免覺得氣氛有一點(diǎn)尷尬。她理順了針線筐里的線團(tuán),清了清嗓子打斷了二人:
“娘娘,時候不早了,該喝藥了?!?p> 林乃琿看了一眼惠秾,立刻知道了她的意思,于是向侍立在一邊的徐姑姑招了招手道:
“姑姑把藥端上來吧?!?p> 說罷又看了一眼李猷,笑道:
“皇帝早些回宮去吧,替本宮向太后問安。”
李猷點(diǎn)了點(diǎn)頭,起身向林乃琿頷首示意道:
“那朕就先回宮了,太嬪好好保重身體?!?p> 說罷,他又看了一眼惠秾。
在接觸到李猷視線的一瞬間,不知為何,惠秾的心中,又涌上了剛才在偏殿中的那股血?dú)?,臉上莫名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
她別過頭去,用袖子擦了擦微燙的臉,從凳子上起身向李猷行了一禮道:
“恭送皇上。”
李猷這才離開了景和院。
聽見李猷出了景和院院門,二人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林乃琿端著的架子也卸了下來,歪倒在榻上抱怨道:
“可累死我了?!?p> 惠秾把針線筐放到小茶幾上,坐到了林乃琿旁邊打趣道:
“不得不說,娘娘還真有幾分長輩的樣子?!?p> 林乃琿笑了笑,眼珠一轉(zhuǎn),盯著惠秾賊兮兮地問道:
“剛才你和皇帝在偏殿里待了那么久,是不是……”
惠秾立刻就猜出了林乃琿接下來想說什么,忙伸手捂住了林乃琿的嘴,控制不住地羞惱道:
“娘娘別亂說,我和皇帝什么都沒有!”
林乃琿往后推了推,躲開了捂住自己嘴巴的惠秾的手,沖惠秾吐了吐舌頭:
“我還什么也沒說呢。”
看著林乃琿這副模樣,惠秾倒有些著急了,爬上榻上想撓林乃琿癢癢,卻被林乃琿躲開了。惠秾一個重心不穩(wěn)歪倒在了榻上。
二人嘻嘻哈哈了好一會兒,才消停下來。
在林乃琿處用過晚膳后,惠秾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天色已經(jīng)全暗,房中點(diǎn)了兩盞小燈。
惠秾躺在榻上,摸著吃得圓滾滾的肚子,陷入了沉思。
穿越到云原之后,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依靠著理性行事的。
但是自從在李猷的定元殿住了幾日后,李猷的臉總是會浮現(xiàn)在她的心頭。
到底是心臟出毛病了,還是腦子出毛病了?
惠秾壓根沒往兒女情長的方向去想,她總覺得是自己的身體哪里不對勁。
床榻旁邊的小柜上,放著白天寫著詩句的那張紙頁,惠秾的目光悠悠地移到了紙頁上,不出她所料,李猷的臉又一次浮現(xiàn)在她的眼前。
惠秾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從身邊把被子拽到了身上,不再看那張紙。
平躺在床上,她望著頭頂?shù)募啂ぐl(fā)呆。
正在她感覺一絲困意襲上眼瞼時,窗邊一聲細(xì)微的響聲將惠秾的睡衣驅(qū)趕得一絲不剩。
一向警覺的她將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轉(zhuǎn)動眼珠看向聲音發(fā)出的地方。
朦朧的燈光中,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窗邊,這人一身黑色,看起來就像是游移的鬼影。
那人仿佛在昏暗的空間中,一直注視著惠秾,但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惠秾睜開雙眼,扭頭望向那黑影,用胳膊將上半身從榻上支起來,懶懶地對那黑影說道:
“深更半夜,您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