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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破曉行

第30章 生變

長歌破曉行 獨頑似鄙 4629 2021-02-07 09:38:54

  荀茂一行人的坐騎,都在之前被刺客或自家人盡數劈下山去。眼下眾人丟失了全部行囊,一下也不方便就此開拔。

  眾人退回到出口處,和聞訊趕來的劍峽關守軍、官吏會合之后,由后者開具了一份說明情況的文書,并補充了一些補給(還順手把刺客的十幾匹高頭大馬全部捎上了)之后,才在幾百本地守軍的前后簇擁下繼續(xù)前進。

  蘇澄和荀茂也見了一面。荀茂竟然對他有些印象,知道他是那天肖炍帶來的朋友,一開始還以為蘇澄是那些肖炍找來的“好漢”之一(幸好如此,不然蘇澄的身份也很可疑了)。

  鐵武營的嚴旅帥對蘇澄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又見蘇澄也有意繼續(xù)護送荀茂入川,便在荀茂面前大力推薦起他來。

  荀茂一開始只是欣賞蘇澄,不愿意無端把他拖入險境;現在蘇澄又拼死救援自己,他便又多了一份感激之情。再加上此事不小,地方上和中央的后續(xù)援軍很快又會到來,因此仍然堅持不要蘇澄跟隨。

  嚴旅帥則老成變通得多,同時又親眼見過蘇澄身手,希冀一路上有他幫襯一二,當下曲線救國、旁敲側擊起來。

  “使君不知,似這等刺殺之事,賊人肯定不會把全伙人馬盡數押上來,往往前面有刺客搏殺,后面還有同伙暗中窺伺。如今楊少俠出手相助,難保不被那些人的同伙暗中發(fā)覺,記恨在心。若是使君不叫他與我等同行,等少俠晚上住店打尖時孤身一人,若被賊子惦記起來,寡不敵眾,豈不要遭?”

  荀茂雖然對江湖事不甚了然,終究才智絕頂,聽他一說便心下恍然,當下反倒怕蘇澄不好意思,主動邀請他和自己一起動身,并等到他的隨行衛(wèi)兵回京時再一道返回。

  劍峽關雖然地勢險要,但一來如今國家一統(tǒng),沒什么防范的必要;二來高居山鞍,也不是什么可以屯駐大軍的地方,因此攏共也就駐扎著四、五千步卒。

  這次他們聽聞該管的上司、盈州道刺史兼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荀使君差點被刺客砍瓜切菜掉,各個心下悚然,不敢怠慢,足足派出了八百多人的精銳部隊隨行護衛(wèi),占了關隘守軍的兩成還不止。

  不止如此,守軍雖眾,但畢竟多而不精。雖然過了懸天澗之后,多半不會再有這種短兵相接、大隊人馬施展不開的絕境,但不論是荀茂的護衛(wèi)隊伍,還是劍峽關守軍都有了心理陰影,最終把守關的四位隨軍法師硬是抽出三位來加入護衛(wèi)隊伍中去。

  就在過澗之時,劍峽關仍不放心,派出全關唯一一艘飛天行舟來,低低地行駛在峽谷中間,和旁邊山道上的隊伍相互照應。

  按說,飛天行舟這種依靠法術動力行進的龐然大物,風險高得嚇人,尤其是在狹窄的峽谷中;朝廷高官中除去褚無忌可以以自身渾厚無比的法力降低這種風險之外,還真沒什么其他人敢于乘坐它(秦崎想來也是不懼的,畢竟,就算他從上百丈的高空直直跌下來,也不會傷筋動骨)。眼下為了荀茂的安全計,都不得不將其低空行駛了。

  過關之后,眾人也沒有急著繼續(xù)前進。劍峽關守軍畢竟還得返回關口,原本的衛(wèi)兵又折損了一半。于是荀茂一行就住在山下縣城的館驛里,向朝廷飛鴿傳書說明了情況。

  過了一旬,朝廷的第二批援軍到達,不僅把鐵武和圣煌營的人數補充到各自整整一個百人隊,還派出了兩位武烈校尉和三位參合宮法師隨軍護持。

  看到這五尊大神的時候,眾多衛(wèi)士們才松了一口氣。話說他們雖是全國上下的軍中精銳,但畢竟還是普通一兵;若是當真身懷絕技,多半早就提拔上去了。

  所以說,若是刺客精心準備,叫他們無法以多打少,單對單地說,還真未必能保得這位刺史大官兒萬無一失。眼下看到這些身長一丈、腰大八圍的鐵塔巨漢,以及身穿藍色法袍(這在參合宮中已經屬于資深人士了)的參合宮法師,才終于能放下心來。

  眾人心頭歡呼,蘇澄倒是無可無不可。既然荀茂同意自己隨行,他便不擔心這趟旅途再出什么岔子。眼下直接隸屬于秦崎的武烈校尉、以及褚無忌所掌的參合宮法師到來,最大的意義反倒不只在于這五位的不俗戰(zhàn)力來。

  蘇澄正在一邊盤算著到了川都之后,該如何告訴蘇楊他們自己臨時變道,那邊荀茂卻微微蹙起了眉頭,只是現在人人欣喜,他也不能怫逆眾意。

  荀茂雖然和秦崎、褚無忌一樣,都可算作眼下朝廷里不多的良心中的一顆,但他倒不像這兩人一樣,在很多事項上強硬到不留半點余地。

  荀茂心知,歸根結底,皇帝還是不喜歡藩鎮(zhèn)割據、豪強林立的狀態(tài)的。只是藩鎮(zhèn)好歹不得民心,并且說到底也不過是凡夫俗子,無論威望、實力或是底蘊都不是拱衛(wèi)帝國千年以上的兩尊半神之匹。

  先帝在位之時,朝野上下勉強還遮掩得過去;當朝圣上繼位之后,諸藩、豪強不甘寂寞,紛紛試圖明里暗里壓下這兩人的風頭去。再加上皇帝不是嫡長嗣位,心里敏感得很,往往聽風就是雨。

  這樣一來二去,朝廷中烏煙瘴氣,秦崎、褚無忌身居軍政高位,位極人臣,如今竟然連地方上的惡藩都懲治不得。

  荀茂志向遠大、德行高尚,自然有心整飭國中亂象。他知道秦、褚二人樹大招風,很多事情要想龍椅上那位點頭,非避開他們不可。于是雖然在削藩、整頓吏治等政見上與秦褚二人不謀而合,但卻幾乎從不與二人有什么往來。

  秦、褚二人身具神力,都是一千五百多歲的人了,歷仕人類帝國前后三個朝代,無不身居要職,在朝代間的兩次大動亂中還都曾力挽狂瀾,政治經驗豐富無比,哪能看不出來荀茂的一片苦心?

  三人之間也漸漸建立起一種默契來。秦、褚每每對荀茂和其他凡人削藩派的言行不加明面上的支持,后者往往就能最終設法說動不情不愿的皇帝。

  因此,荀茂看到這兩人的嫡系屬下前來的時候,心頭才微微覺得不妥。他自然和蘇澄一般,看出這軍事行動背后的政治意義,但蘇澄不明就里,只當是有了背后的大力支持,他卻嘆息二人不該如此著相。

  雖然荀茂無疑也感激二人對自己的關切,但他更在乎自己在盈州的行動能否成功。若是因為這種細節(jié)讓皇帝對自己的為政舉措不再全力支持(雖說原本也沒有全力支持吧),最終恐怕要讓盈州百姓多吃苦頭了。這是荀茂最不愿意見到的。

  不過這事也實在是兩頭犯難的無奈之舉,除了秦崎和褚無忌直屬的精銳部隊,也沒有人適合在這山道上擔任護衛(wèi)。

  眾人與朝廷援軍會合后繼續(xù)南下,路上竟然又遇到了三回刺客。這兩撥人不僅都和第一伙刺客一樣硬手扎堆,而且人數還一次比一次多,并且都不約而同地挑了半夜下手。

  幸虧兩位武烈校尉和三位法師率領眾人奮力迎戰(zhàn),一路又傳令教沿途州郡守軍襄助,不然的話,蘇澄獨木難支,累也累死他了。

  除了三撥刺客,眾人還險些被山坡上的落石砸中兩回。此外諸如中毒、失火等無妄之災也都毫不例外地險些遇了幾遭。

  光是蘇澄暗中料理的潛在縱火犯就有將近二十人。此事他也不想廣而告之,私下里只告訴了對他感激又敬佩的嚴旅帥。余下眾人只是見到這位少俠時常不與大隊同行,神神秘秘,卻不知道自己暗中避過多少險境。

  從劍峽關到盈州道治所川都郡,千二百里蜀道已過了一半有余,只剩五百多里道路。眾人下山后都補充好了坐騎,每日在山路中騎行五十多里,十余日后終于趕到了目的地。

  只是一路之上,自過了劍峽關之后,竟然有越來越多的流民出現。荀茂連著在幾個縣城確認了消息,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來,是盈州又出現了了動蕩。

  盈州道地處西南群山之中,一道精華盡在盈中盆地的平原之上。去年盈州爆發(fā)叛亂,平叛的正是荀茂的前任、上一任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高武。

  此人本非原本的節(jié)度使(再上一任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劉開世居盈州,正是這個地頭蛇發(fā)動了叛亂),平叛之后暫攝此位,不久便屢次上表、自請調離出川。

  前段時間,朝廷終于應允了他的要求。高大節(jié)度使最初還能約束手下、在川中秋毫無犯,臨走之時,卻突然轉性了。

  他不肯白來盈州一趟,雁過拔毛,倚仗武力軍功,恨不得把整個盈州道的物資搬空,從軍械、金帛甚至能工巧匠、歌伎舞女搜刮得干干凈凈。

  盈州百姓剛剛在動亂中大受損失,眼下又被他釜底抽薪,自然民怨沸騰。

  此人麾下兵馬中雖然有不少是京師和其他地方趕來的外來部隊,但仍有為數不少的在盈州本地征募的士卒、以及一些原本屬于叛亂的前節(jié)度使麾下的降兵。

  這些人見到這廝如此糟踐自己家鄉(xiāng),哪能和他善罷甘休?于是就在高武率軍離開川都后不久,大批本地軍士趁夜嘩變,猝不及防的高武和他的親兵被殺得七零八落——此時算算時間,荀茂剛剛在懸天澗上遇險,也難怪他沒收到消息了。

  這還不算完,留守川都的其余兵馬也開始彼此猜忌、拔刀互戕,盈州道的軍政統(tǒng)治力量徹底毀于一旦。如今盈州道二十五郡,只剩下西南部歸屬溢州節(jié)度使和東北部歸屬芭西節(jié)度使的六個郡還有些秩序了。

  就在荀茂從上壅出發(fā)時,盈州刺史和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麾下還有著原本的數萬川兵和高武帶來的數萬客兵。沒想到荀茂差不多趕完路了,卻突然成了光桿兒司令。

  一路上,越是靠近川都郡,尤其是下了山路、進入盈中平原之后,眾人親眼目擊到的亂象就越多。

  荀茂原本帶著上路的家人里就只有一位幕僚,只是沒想到剛上懸天澗就被刺客砍下山去了。眼下隨行眾人中,就算是一肚子墨水的三位參合宮法師,多半也不適合談談政治理想之類的。

  好在他郁悶了一陣子,偶爾和楊肅(蘇澄)發(fā)了兩句感慨,卻發(fā)現這楊賢弟文武雙全,政治理念和自己頗多契合。于是,兩人一路上越聊越多、越聊越投機。

  “賢弟,”眾人剛剛擊潰一伙兒侵擾地方的潰兵(也可能是劫奪了兵器甲仗的流民或是山賊,畢竟高武被殺之后,他費盡千辛萬苦搬出來的無數物資也只好任人擷取了)后,就勢在險些遭殃的村莊里停下來歇息起來。

  這時,荀茂滿臉憂色地和蘇澄說道:“眼看盈州局勢糜爛若此,不知賢弟有何良策否?”

  “兄長不必太過憂慮?!碧K澄寬慰道。這幾天雖然沒再遇到刺客,但來來去去遇到的亂兵或土匪就不計其數了。鐵武和圣煌營的幾個軍官主張擊潰之后收攏潰兵,不然這樣下去敵眾我寡,定然難以支持。

  荀茂卻斷然拒絕,決不允許這些禍亂百姓的人就此脫罪。蘇澄也支持這一點。因此,眼下這位盈州道刺史兼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很難滾雪球似的拉起一支隊伍來,手里的人馬滿打滿算也只有二百人出頭。

  “眼下我們還沒正經和盈州道的地方軍政接洽好。等咱們抓住川都郡之后,使君再聯絡溢州、芭西兩鎮(zhèn)節(jié)度。他們手下人多勢眾,到時候還怕收不攏其他地方的場子?”

  “那兩位未必就有多么可靠?!避髅浜咭宦暤??!耙扌挚磥?,這兩人恐怕也早就有了不臣之心,所以這次朝廷才從外面調兵平叛。這劉開叛亂其實也未必不能成,只是他自己太過草包;高武雖然貪財,好歹也是個能打的,兩邊差下來,才能讓他兵敗如山倒。朝中眼下多半有不少人,還真就以為盈州兵馬不堪一擊,就算叛亂也是癬疥之疾,因此對溢州、芭西兩鎮(zhèn)不以為然。這兩鎮(zhèn)這次對劉開叛亂冷眼旁觀,居然能波瀾不驚到如此程度,未必是公忠體國,多半是城府更深一層。賢弟,咱們如今名義上總領全盈州道事務,少不了和這兩只老狐貍大打交道。你務必千萬小心,免得著了這廝們的道。”

  “原來如此。”蘇澄點了點頭。荀茂否決了他作為引子的下策,這下他可能有機會提出自己的上策了。只是希望荀茂不要如同肖炍一般,對他的群眾路線不抱希望就好。

  “那樣的話,兄長不如先肅清川都城。依小弟看來,這次動亂之后,一邊是大量百姓流離失所、衣食無著,另一邊又有大量田宅的主人被殺或者逃難遠遁。我們不如盡快理清地方,給無家可歸、無地可耕的百姓分好田地宅邸,只要百姓能逐步安頓下來,我們便能抽丁征稅,逐步恢復秩序,最后把殘余的潰兵山賊盡數殲滅?!?p>  “賢弟此言,正合我意?!避髅瘬嵴瀑澋??!皺喑即罄糇鱽y,多半是野心勃勃。百姓揭竿而起,卻往往正是因為食不果腹。說下來,土地問題才是核心。所謂‘有恒產者有恒心’正是此意。如此事不宜遲。進城之后,我們便先行清點庫房,看看有多少錢糧,先用存貨安置好城內的流民,然后逐漸開始清點土地吧!”

  “正是。”蘇澄點了點頭?!拔覀冊僬心家恍┝x勇謹守城池,外面群賊無首,川都城一時也不會有危險。到時候還可以請求朝廷支援一批錢糧來救急。只要第一批人手和物資能周轉得開,后面自然能夠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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