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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破曉行

第28章 伏擊

長歌破曉行 獨頑似鄙 4280 2021-02-06 13:16:00

  “所謂蜀道難行,這便是了?!碧K澄混在通過劍峽關(guān)的人群之中,聽不遠(yuǎn)處荀茂對隨行眾人娓娓而談道。

  壅州道和盈州道交界處,是商山山脈。商山以北是壅州、以南是盈州。荀茂一行人從上壅南下到壅州道商州郡,然后再轉(zhuǎn)到盈州劍門郡。

  過了劍門郡,便是劍峽關(guān)。從劍峽關(guān)出去,就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川中了。

  “當(dāng)年諸侯爭霸之際,壅國先輩便是憑借這千二百里金牛道,直通川都,后來才拿下了盈州天府之國,奠定日后一統(tǒng)天下的基業(yè)?!避髅螂S行的士兵們解說道。

  “在幾條蜀道之中,金牛道不僅是歷史最為悠久的一條,更能從壅州腹地直通盈中平原,端的是重中之重。這劍峽關(guān)便正扼在金牛道之中?!?p>  “想不到使君不輕易出門,見識卻這般廣博?!币粋€鐵武營的軍官嘆服道?!拔覀兘袢俗哌@蜀道都如此艱難,也不知當(dāng)年先人們是如何開出這一條道路來的?!?p>  “是啊?!避髅哺锌?。“祖先們刀砍斧鑿、披荊斬棘,硬生生在這荒山絕壑中開出一條道路來,我們今天才能安享其成。為后世子孫計,我們這一生又豈能庸碌茍安?”

  “使君說的好?!蹦擒姽贇J服地說道。荀茂雖是世家子出身,卻為人隨和體貼,慷慨豪爽,又見識淵博。一路上給他們講述各處風(fēng)土人情,說得通俗易懂;再加上他出手大方,隨行的眾軍士早都為之心折。

  蘇澄跟在后面,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他們談天說地,一邊注意著周圍的局勢。那天跟蹤著荀茂的一行人忌憚鐵武和圣煌營的軍士,一直不敢太過靠近。好在荀茂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軍容齊整,又帶著幾大車輜重,目標(biāo)非常明顯,就算離遠(yuǎn)一些也不會跟丟。

  蘇澄隨著人流又走了一會兒,終于翻上一個陡坡,來到了險峻無比的劍峽關(guān)關(guān)口。

  劍峽關(guān)建在一處鞍部,這山鞍兩邊又是高聳入云的山壁,往來只有這一條路。劍峽關(guān)還是這條山路的最高點,俯瞰南北兩邊山坡,端的是易守難攻。

  過關(guān)之時,眾人擠擠攘攘,蘇澄趁機向后挪了挪,與跟蹤荀茂的那伙人距離近了很多。

  “頭兒,”過關(guān)之后不久,蘇澄聽到其中一個人說道:“再過十里地就是懸天澗了?!?p>  懸天澗,蘇澄知道的不很具體,只知道它大概便是一段頗深的峽谷,峽底是一道急流,行人只能從兩側(cè)半山腰上的狹窄山道或棧道上前進。

  在這段地方,若是以有心算無心,用來埋伏荀茂這一隊重甲騎兵的話,他的隨身護衛(wèi)施展不開,恐怕便是附近最好的位置了。

  果不其然,為首的一人點了點頭,對這人耳語幾句。后者打馬跑開,分別向其他幾個小頭目低聲傳令去了。

  劍峽關(guān)所在的山脊北陡南緩,眾人到了南坡已經(jīng)散開一些,因此若非蘇澄耳目靈敏又專門注目,他們的可疑行跡也不會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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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君,前面便是懸天澗了?!辫F武營的旅帥指著前面突然變窄的臨空山道,對荀茂說。

  他是這次護衛(wèi)行動的總指揮,早年恰巧在盈州道從軍,后來因武藝不俗被劃入御前五營序列;這回被朝廷點將,陪同荀茂上任,也算是故地重游、熟門熟路了。

  “過去之后,雖然一路仍是金牛道中的難行之地,但就相對安全多了,咱們也可以和地方的人員接洽上。懸天澗一段道路狹窄、地勢險峻,下官建議我們準(zhǔn)備一下再上路。”

  “這個自然,旅帥是盈州老人了,荀某聽旅帥安排即可。不知我們該如何準(zhǔn)備?”荀茂點了點頭,溫聲問道。

  “懸天澗與之前我等走過的山路不同?!边@旅帥解釋起來?!跋惹叭硕嘌垭s,我等主要保障使君不被暗箭所傷,所以要前呼后應(yīng)、圍坐一團。懸天澗的道路只能容一人通過,因此不會有這種風(fēng)險。

  “等到了懸天澗山道上,最怕的是人馬失足,滑落到澗底深淵里。因此下官今早便吩咐了,大家身不著甲,把甲胄、盾牌和長兵器都放到馱馬上,這樣人便能騰挪得開。

  “過一會兒,咱們上去后,所有人下馬步行,在腰間栓一根繩子——使君請看,路邊山崖上有些木樁——行走之時不可貪快,每走幾步,便將繩子另一端套到旁邊的木樁上,以防滑落。

  “咱們的馬匹倒是不必?fù)?dān)憂。它們的馬蹄鐵都是出發(fā)之前就特制好的,應(yīng)對盈州的山路狀況一般都沒有問題。今天早上臨走的時候,我們也檢查過使君您的坐騎了?!?p>  “原來如此,受教了。”荀茂點點頭,隨即翻身下馬,從身旁的士兵手上接過一根繩子。他謝絕了旁人的幫助,自己很快綁好了繩子。

  鐵武營和圣煌營此時也已排好了隊列。荀茂排在中間,前后各有一半人馬護衛(wèi)。鐵武營和圣煌營人眾間雜開來。眾人各自牽著坐騎,小心翼翼地先后走上了棧道。

  鐵武營的嚴(yán)旅帥走在最后。他看著荀茂家的仆人領(lǐng)著幾匹馱馬上路后,這才和幾個親兵一起踏了上去。此時其他百姓見這伙士兵帶著許多馬匹,擔(dān)心畜生在山道上發(fā)作起來,因而都離他們有一段距離,沒有著急著跟上來。

  因此,當(dāng)他們這幾個斷后的人踏上山道、走出幾丈之后,隨后的路人才開始向山道上踏足。不過,還沒等這個謹(jǐn)慎的羈旅之人站穩(wěn),一把長刀便橫空閃過,把他剁翻到一邊、徑直掉下山崖去了。

  隨著周圍幾人的驚呼,一伙氣勢洶洶的蒙面布衣大漢,從人群中鉆了出來,三五下便把離棧道最近的幾個無辜路人紛紛殺翻。

  后面的百姓大叫著,開始四散逃竄;這伙人也不去管,徑自跳上棧道,向著幾丈之前的荀茂一行人追來。

  嚴(yán)旅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一幕,但此時離山道入口已經(jīng)有數(shù)丈之遠(yuǎn),再不可能退下去從容應(yīng)敵了。他一面大喊著告知前方的其他人,一邊拔出佩劍來,艱難地回身準(zhǔn)備戰(zhàn)斗。

  山道極其狹窄,兩邊都只有打頭的一人可以接戰(zhàn)。鐵武營在御前五營中本就是最擅長格斗的一家,嚴(yán)旅帥正是荀茂一行人中武藝最為高強的一人。

  他打定主意,回身迎著刺客走去,好讓隊伍中其他人趁機多前進幾步。然而他的坐騎就在后面,一時進退不便,行動不得。

  因為今天鐵武、圣煌二營的士兵都未穿戴甲胄,所以那伙刺客一時也沒法看出來這便是帶隊的旅帥。刺客中當(dāng)頭的一人怪叫著,先是一刀把嚴(yán)旅帥的坐騎砍下峽谷去,接著又迎頭劈了上來。

  懸天澗峽谷兩邊都可以通行。不過由于山道狹窄、只能容一個人通過,為了便捷交通,一般約定俗成,都是從東側(cè)北上、西側(cè)南下。

  荀茂一行人和刺客便是這般。眼下兩邊都貼著西側(cè)山壁,但刺客從北向南進擊,背貼山壁,可以說大占便宜。荀茂的護兵要轉(zhuǎn)身迎敵,卻不得不背朝著無底深淵,一不小心便會摔得尸骨無存。

  正是看到了這一點,那刺客決心來一招硬碰硬的打法,靠山壁借力,把對方逼下山去。嚴(yán)旅帥心下同樣了然,出招搶攻,連刺數(shù)劍。

  那刺客右臂幾乎貼著山壁,雖然省力,但是手肘和刀柄在山壁上磕磕碰碰了幾下,格擋不及,幾回合后被一劍刺中心口。他正想叫出聲來,身子卻已經(jīng)軟了下來,從山道上掉了下去。

  后面的其他刺客見了,開始怒吼起來。緊跟著的人吼道:“這點子有點硬!”話音未落,嚴(yán)旅帥已經(jīng)跨出一步,向他攻了過來。

  這人大喊一聲“來得好!”,也不硬接這一招,拼著被利劍劃上一道大口子,竟然直接按著旁邊插在山壁上的一根木樁,一個空翻躍過了嚴(yán)旅帥頭頂,落到了他身后。

  只聽一聲嘶鳴,走在嚴(yán)旅帥前面的士兵坐騎也被砍斷馬腿,摔下山去。緊接著便傳來兵刃相撞的聲音。原本,嚴(yán)旅帥和這匹馬之間幾乎緊貼,這樣硬翻過來全無立足之地,幾乎九死一生。

  那刺客卻硬生生借著嚴(yán)旅帥回身搶攻的一瞬間,連出招格擋都徹底放棄,就勢落在他踏出一步后空出的位置上,占住了先機。等嚴(yán)旅帥想要回身解決他的時候,反應(yīng)過來的第三個刺客也趕忙沖了上來,拖住了這個難纏的對手。

  這第三人身形魁梧,刀法也比頭一個刺客精妙不少,嚴(yán)旅帥急切間傷不到他,只能聽著身后一匹匹馬哀鳴著墜下山去。聽那兵刃之聲越傳越遠(yuǎn),想是身后的親兵沒有人能當(dāng)?shù)米∧撬嚫呷四懘蟮拇炭汀?p>  沒想到這只是個開頭。除了正在和嚴(yán)旅帥酣斗的魁梧刺客,其他人都有樣學(xué)樣地從他倆頭上跳了過去。嚴(yán)旅帥雖然有心阻止,但總是騰不出手來,眼看著連著九個人從自己頭上翻過,他發(fā)狠蕩開對手長刀,向上一拉,便見一個來不及提防的刺客慘叫著摔下山去。但那人同樣拼著魚死網(wǎng)破,下落時扯了嚴(yán)旅帥一把,他立足不穩(wěn),雖然及時回手一劍斬斷那人的手腕、掙脫出來,但也格擋不及,被那魁梧刺客一刀砍中了大腿。

  聽到同伴的慘呼聲,前一個跳過去的刺客怒吼一聲,回身向嚴(yán)旅帥攻來。

  “莫要管他!”那魁梧的刺客厲聲喝道,“盡快殺了荀茂,咱們就是盡數(shù)折在這里也值了!”

  那刺客不敢不從,一聲不吭,又回身向前摸去。前面的戰(zhàn)況已經(jīng)焦灼起來。荀茂一行每人之間都被坐騎間隔開來,前后呼應(yīng)不得。而且馬匹不能進退自如,前軍雖然已經(jīng)聽到后方的戰(zhàn)況,但被戰(zhàn)馬阻隔,也無法倒退回來。

  緊急之時,還有幾匹馬驚慌起來,向前疾沖,最后帶著自己的主人一道墜落身亡的。反觀這批刺客,他們的坐騎早都棄在了懸天澗山道的入口之處,眾人進退自如,上陣搏殺輕松得多。再加上背靠山壁,格斗時大占優(yōu)勢,自然能把武藝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眼見阻止不了刺客,后隊的很多鐵武營衛(wèi)兵開始破釜沉舟,撲上去緊抱對方,只盼和他一起摔下山去同歸于盡。但這伙刺客也有應(yīng)對之策。

  他們的長刀多是寬厚沉重的樣式,只要一刀劈準(zhǔn),背靠山壁借力,衛(wèi)兵們往往功虧一簣,或是被他們砍斷肢體,失去行動能力而墜落,或是直接被刀撥下山去。

  圣煌營的士兵也開始戰(zhàn)斗。圣煌騎士們作戰(zhàn)時會念動咒語,便可以在兵器和人馬甲胄上附著上一層滾燙的法術(shù)光芒。這種光芒溫度極高,在幾尺之內(nèi)便可讓敵人嚴(yán)重?zé)齻蝗羰琴N身接觸,甚至能融化青銅。

  只是,在念動這些咒語時,圣煌營戰(zhàn)士須得身披專門的法術(shù)甲胄,才不會被咒芒刺傷。而這些圣煌營戰(zhàn)士們也并非專業(yè)法師,他們識得的咒語只有這一句,也無法靠其他法術(shù)克敵制勝。

  此時眾人雖然并未著甲,仍有數(shù)人不管不顧,念起咒語,在即將完成時向前猛撲,希冀與敵同歸于盡。雖然他們在咒語完成的一瞬間便死于駭人的灼熱,但好歹取得了些成效。

  排頭的三個刺客雖然輕輕松松地把靠著慣性撲來的他們挑下山去,但卻已經(jīng)被嚴(yán)重灼傷,也隨后哀叫著掉了下去。

  后面的刺客反應(yīng)了過來,開始大呼小叫,拉開距離。之后,每當(dāng)圣煌營戰(zhàn)士奮不顧身地?fù)渖蟻頃r,他們向后一讓,便可看著這些光芒無比刺眼的尸體落下山去。

  “告訴前隊,把馬都剁下山去!”后隊的一位圣煌營隊正心中滴血,沙啞著嗓子大吼道。

  “把馬剁下山去!把馬剁下山去!”他身邊的幾人開始大喊。剛喊了兩三遍,刺客已經(jīng)逼了上來,他們只得開始接戰(zhàn)。夾雜在兵刃聲里的,還有前隊幾十匹戰(zhàn)馬和馱馬臨死前驚恐和哀傷的鳴叫,以及騎士們痛失戰(zhàn)友的哭喊。

  “讓荀使君翻過去先走!”那圣煌營隊正眼看著遮擋不住,繼續(xù)大喊道。

  “走?就憑你們,還走得掉嗎?”和他戰(zhàn)斗的刺客獰笑一聲,一刀砍在他的肩膀上。隊正向外傾倒的同時,奮力用左手抓住他的長刀,只盼把他帶下去。

  刺客不屑地哼了一聲,把刀一劃一帶。那刀刃鋒利異常,輕輕一下就斬斷了隊正的手指。刺客復(fù)一腳踢出,把心有不甘的隊正踹下山去。

  而在隊列的末尾,嚴(yán)旅帥聽著前隊逐漸失控的態(tài)勢,劍法逐漸凌亂起來。和他放對的魁梧刺客發(fā)出刺耳的笑聲,刀法開始步步緊逼。嚴(yán)旅帥喪失地利,腿上剛剛又中了一刀,再加上心亂如麻,漸漸落入下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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