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姬塵華本是去衛(wèi)清音那處的，卻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衛(wèi)沽行的書房前。
書房門緊閉，躊躇了好一會，她鼓足氣力去敲門，既然來了，直接說清楚就好了。
說清楚，她配不上他的。娶了她，于他而言，只是阻礙與耽誤罷了。
“姑姑是來找大人的嗎？”
書房門未開，她身后卻有小廝聲音傳來。
姬塵華回身：“是。衛(wèi)大人在何處，我有事尋他?！?p> 小廝回答：“我家大人昨夜被陛下急召入宮，清早出宮便往南州去了。”
“這般啊……”姬塵華喃喃道。從南州至定金來回，好說歹說也需要半月，衛(wèi)沽行根本趕不上他們約定好的時日。
看來，他們的確無緣……
日子匆匆而過，轉(zhuǎn)眼就是第十日。
“今日何故下這般大雨？”阿端望著窗外道。
“是啊?！?p> 姬塵華亦是嘆息，已近酉時，天色暗沉。她盯著窗檐發(fā)愣，雨珠成串，丁零當啷砸在青石板上，碎了一地，淌了一地……
她忽然轉(zhuǎn)頭問：“阿端，你知道積雪巷史家古樓旁的古井那兒有何特殊之處嗎？”
阿端停下手中的活，說：“聽老人們說啊，積雪巷的史家古樓相傳是前朝大周一戶史姓大官家的。古樓旁邊有口井，那史姓官員夫妻和睦恩愛，一起在古井邊栽了兩棵樹，時常用井水澆灌。”
“可后來大周亡，那戶人家也是被逃的逃、死的死、散的散，然那兩棵樹卻成了連理枝，成了相思樹?！?p> “如今，還有不少有情人在那井邊樹下，許終生之諾呢。聽聞他們說，對著那連理枝承諾，便可白頭偕老，靈驗的很。所以，積雪巷那處一直未拆。”
姬塵華聽著阿端的話，心中卻猶如被鈍器狠狠砸了下。衛(wèi)沽行，是想好了和她共白首的……
“阿端，我有事須得出去下?！?p> 姬塵華言罷就往外頭跑去，還是阿端拽住了她：“姑姑，別忘了傘?！?p> 她拿過阿端遞過來的傘撐開，匆匆往外。阿端看她快步離去的身影，一時奇怪，到底什么事情讓花姑姑失了沉穩(wěn)模樣……
雨勢很大，街上少人。
姬塵華的衣衫很快便被打濕了，可她依舊按著幾個行人的話往積雪巷跑去。她明明知曉衛(wèi)沽行根本不可能這么快就回來，又怎會在那處？
可她心中卻有些害怕，怕他真的就在雨里等她去……
她終于到了積雪巷，巷子深處那座古樓，在雨中朦朧而又清晰。
姬塵華疾步往古樓走去，終于，見著那口井，終于，見著了那連理枝。再走近幾步，她看見了樹下有人，青灰色衣袍，執(zhí)傘而立。
衛(wèi)沽行。
姬塵華腳步頓住，他真的在這等她來。
拴在一旁的馬兒，吐著粗氣。他，是連著日夜兼程趕回來赴約的……
衛(wèi)沽行看見了她，疲憊的臉色上流露出笑意來。
她已走至他跟前，看到了他眼下的青色，衣物也不如往日整潔干凈，有些狼狽。一時之間，她低下腦袋去，不知曉該說些什么。
衛(wèi)沽行看著她低斂著的容顏，開口：“我說了，我會在此處等你的?！?p> “若我今日不來呢？”姬塵華抬眼問他。
“你不會不來的?！?p> “衛(wèi)大人這么篤定？”
“南州羊紫巷的玉蘭花我去看過了，開得秀麗爛漫?！?p> 姬塵華愣?。骸澳恪ミ^姬家？”
羊紫巷便是南州姬氏的住處，栽了許多玉蘭樹，每逢二三月，玉蘭花開，滿巷子的芬芳潔凈。
“是?！毙l(wèi)沽行答道。
“那你可曾見過我的祖父祖母？姬桓，姬桓便是我祖父，你可曾見過，他們?nèi)绾瘟?？”姬塵華迫切問道。
衛(wèi)沽行正色道：“去過了，他們身體安好，但甚是思念你。他們拖我?guī)Я朔庑沤o你，可惜送去衛(wèi)府的小廝慢了些，你還沒看著。不過所幸的是，你依舊來了?！?p> 他的話猶如針扎在姬塵華心上，但似乎也點醒了她。
衛(wèi)沽行怪不得能篤定她一定會來，因為那封未見著的家書就是讓她動搖的鐘杵。
十年了，宮中的日子年復一年的提心吊膽。她時常想著，要是有人可以把她救出去該有多好啊。
如今，他朝她伸出了手，只要抓牢他的手，就可以了不是嗎？況且，十年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那般珍重過……
衛(wèi)沽行從懷里拿出一朵紅色珠花，道：“聽聞南州的習俗，男子鐘情女子，是要送紅色珠花的?！?p> 他邊說著，邊將珠花給眼前的姑娘戴上：“姬塵華，一輩子很長，你可以慢慢喜歡上我。”
他眼神似水，溫柔的難以言喻。
姬塵華看著他……這位看似清高的衛(wèi)大人太精明計算了，真的就是只狐貍。
他所做的一切，讓她沒法去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