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前有座仙女山
解胤二人回了城隍廟。
米陰陽啃著雞腿，問：“可碰著什么好玩的事了嗎？”
解胤便把安逸然的事說了遍。
米陰陽一邊啃著肉，一邊說：“安逸然啊，挺有本事的，荊楚七絕，他排老三。另外還有居首的紅眉老怪康庭芳，不過也已經(jīng)六七十了，這些年沒了音訊，不知是生是死。第二是玄衣門宗主，陳肅；第四是漢江邢道榮；第五是李大凱；第六是徐裴裴；第七是個女子，叫江……江滟滟……也就二十出頭的歲數(shù)。哎呦，那些年，荊楚七絕可是縱橫天下呀。這些年各奔東西，也都不出名了，有的是生是死都不知道?！?p> 解胤說：“安逸然他還是夙陽閣的?！?p> “嗯。當(dāng)年啊，襄陽會武，你能想著十七歲的孩子，直接殺到前三？哎呦，他性又劣，要不是當(dāng)年我在場，拉住他，只怕那擂臺上，就沒有人嘍！”
“這么厲害！”
“可不！你覺得你武功挺高的，跟他，就跟和我打差不多。我還留著意，怕傷著你，要是他，性子一上來，只怕小命也沒有了?！?p> “那他現(xiàn)在是全段還是幾品？”
米陰陽吐出雞骨頭，說：“我度量著，還是八品凡圣，要不就是九品武圣。他要是去比武……你伯伯我真得替你想個主意?！?p> 解胤也感到自己技不如人，垂下頭去。
謝盈端出菜來，見解胤的垂著頭的樣子，說：“其實吧，我們這個年紀(jì)，武學(xué)修到五六品已經(jīng)不錯了，能像安逸然那樣的才有幾個。就是那荊楚七絕，除了安逸然十八九，不都是四五十，三四十的中年人嘛。”
解胤面犯難色，說：“要是有后門的話也行了，偏偏咱什么也沒有?！?p> 米陰陽跟著嘆口氣，突然，站起身來，說：“我教你，我就不信半年你武學(xué)連七品也上不去！”
“師伯……”
其實米陰陽另有打算，只不過不便對解胤說罷了。
解胤跪在米陰陽面前，說：“侄兒定不負(fù)師伯之望！”
米陰陽撓撓頭，并沒有什么長輩的架子，讓解胤起來，說：“不過，長安留不得了，我與你尋個清凈處。一者，方便你練功；二者，你怎么說也是大南寨的人，長安這么大，難保沒有不知道你底細的人?！?p> “是?！?p> 米陰陽嘆口氣，自言自語道：“要不是為了我?guī)煹埽覕傔@趟渾水干甚。”
沉思片刻，米陰陽又說：“你我到芷陽去?！?p> “芷陽？”
“對。芷陽仙女山。那里有我一個故人，我們到他那處投身?！?p> 謝盈說：“那我也去吧?！?p> 米陰陽笑道：“你當(dāng)然得去了，你手藝這么精湛，只這幾盤菜就把老夫胃口養(yǎng)刁了。再者，你不去，某些小子想你了怎么辦？”
二人臉上一紅，解胤羞道：“師伯，你說啥呢！”
“哎呦，師伯玩笑話，我是真喜歡小盈盈的！人長得漂亮，做飯又好吃?！?p> 謝盈笑道：“前輩若是喜歡，以后我天天給您做！”
米陰陽聽了，甚為歡喜，笑道：“那老夫我的肚子可有可福了！你也別前輩的叫我，和胤兒一樣，只管叫我伯伯！”
“是，伯伯?！?p> 話不多談，三人收拾停當(dāng)，只管向芷陽去。
芷陽在長安東南，已屬南陽郡，北面就是洛京郡，再往南就是襄陽郡，奉京城正是坐擁在襄陽郡，江陵郡中間，漢江穿過，地勢險要，乃天下王都。芷陽由于四通八達，為多處郡城要道，乃兵家必爭之地。
此時，解胤牽著馬，米陰陽因不喜騎馬，只讓謝盈騎著，自己攜了根竹杖在前面引路。
天色漸晚，三人便在途中一家茶館借宿。茶館老板姓孟，是個實心人，讓老婆收拾了兩間干凈屋子讓解胤三人住，自己把紅棗兒牽到院后，用草喂著。
解胤不便和謝盈一個房間，和米陰陽睡在一處。
皓月當(dāng)空，解胤給米陰陽講著自己從張龍寨遇見夏侯敬，在回城遇見謝盈，又教訓(xùn)了黑店老板的故事，米陰陽饒有興致地聽著。
隔壁謝盈還在想著解胤給她的糖葫蘆，糖葫蘆很酸，卻甜了謝盈的心，她隱約有些不安，總覺得虧欠解胤什么。
或許因為自幼沒有雙親罷，雖說有奶奶收養(yǎng)著，可上官花對她頗為嚴(yán)格，她也從沒被寵過，所以，解胤對她稍微一點好她就覺得虧欠解胤許多。
孟老板夫妻兩個因為三人的到來，也不自覺的談?wù)撈鹱呓牟灰?。二人中間的嬰兒早已進入夢鄉(xiāng)。
月光像透明的紗，輕盈，縹緲，把小屋籠罩起來。一夜平安無事。
晨雞報曉，三人起了個大早。孟老板妻子已經(jīng)把早飯準(zhǔn)備好了，孟老板執(zhí)意要三人填飽肚子才走，三人只得用了飯。
飯畢，三人稱謝欲行，孟老板又拿出些散碎銀兩，塞到解胤手里，解胤執(zhí)意不收。
孟老板說：“你們行走江湖的不容易，又不是大筆的銀子，不過讓你們應(yīng)急用罷了，快收著。”
解胤陪笑道：“不是這話，解某與孟老板萍水相逢，孟老板容解某等借宿，解某等已是感恩不盡，哪好再讓孟老板破費?！?p> 孟老板不悅，硬是把錢塞到解胤手里，說：“兄弟，哥哥我是實心人，知道你們多年走江湖，行俠仗義，我佩服的很！你要是不收，便是看不起哥哥我！”
孟老板妻子也笑道：“小兄弟，快收下吧，你大哥實心人，一心為你們著想，你看你們年長的年長，還有靦腆小姐，行走江湖也不容易，你大哥和我也是虔心想做些善事，你且收下吧?！?p> 解胤眼眶一紅，收下銀兩，答謝道：“多謝大哥大嫂之恩，來日解胤定當(dāng)報答?！?p> 孟老板說：“往前走就有平坦大道可行了，不出一日，你們就能到芷陽了?！?p> 解胤出了院門，見米陰陽靠在紅棗兒腿上打瞌睡，紅棗兒見解胤出來，往前走了幾步，米陰陽沒了依靠，倒身在地，啐道：“殺千刀的，老夫靠靠都不行?！?p> 解胤對孟老板夫妻二人說：“解胤就此別過大哥大嫂?！?p> 孟老板說：“兄弟，路上慢行?！?p> 米陰陽笑道：“多虧碰著孟老板這樣的好人。不瞞老板說，老夫頗會算卦的，方才老夫在門外算了一卦，十年后，你家孩子必定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孟老板聽了，正中心事，大喜，連忙打了個拱，笑道：“如此，多承老先生吉言！”
米陰陽連忙擺手，說：“好好調(diào)教，將來必定有出息。罷了罷了，我們走了。”
“是是是！老先生，您一路慢行。”
三人啟程，孟老板夫妻二人喜笑顏開，回屋不提。
路上，解胤問米陰陽：“師伯，您真會算卦啊。”
米陰陽笑道：“我要是會還這個樣子？不過說幾句好聽的話讓彼此高興高興罷了，再者，孟老板一家人真不錯，好人有好報，他兒子說不定將來真有出息了?！?p> 解胤乃悟。
不多時，已行到芷陽城郊，稀稀落落幾個村莊，農(nóng)民正忙著農(nóng)活。解胤幾人走來，吸引了他們的注意，一個個都放下手頭工作，評頭論足。年輕姑娘見解胤模樣俊俏，趕緊轉(zhuǎn)過頭去，卻又忍不住多看幾眼。更多是那些漢子們，見著謝盈一襲白衣，宛若天人，更是目瞪口呆，走不動道。
水車吱呀吱呀響著，已是黃昏，雁南歸，人未回。
三人馬不停蹄，既至仙女山。夕陽西下，給了仙女山別樣的風(fēng)采，樹林陰翳，鳴聲上下，涓涓細流，虎嘯猿啼。東北方立著一塊巨石，宛如手持仙露的仙女。
三人沿著山路，風(fēng)景不斷，美不勝收。
前面立著一座破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建的，已經(jīng)荒廢許久。
米陰陽領(lǐng)著解胤兩個進了破廟。廟里陰森森的，一尊大佛供在那里，兩壁是一群牛馬鬼神，各各張著血盆大口，張牙舞爪，頗為怕人。
佛像慈眉善目，似乎在盯著解胤看，看得解胤心里發(fā)麻，嘆口氣，說：“如今真信佛的有幾個，我所見的都是些裝成和尚，干那些坑蒙拐騙的事，真是辱了佛祖?！?p> 謝盈說：“佛法云：出家人不打誑語。凡出家人，寧死不肯行兇。他們這般，也算不得出家人了，頂著佛祖的名號，凈干那些見不得人的事，真是辱了佛門清規(guī)?！?p> 米陰陽聽了，笑道：“你兩個娃娃還會說這個。佛法說：眾生平等。我卻看不出來，那些達官貴人，一面說著百姓天下之本，一面想盡辦法壓榨百姓，這便是平等了？還有那些說清靜無為的，不過是以退為進，以出世為入世哩！我呀，從不信這些?！?p> 謝盈說：“伯伯，咱們就住這兒？”
米陰陽說：“對?！?p> 解胤說：“這兒怎么住啊！”
“這兒怎么了？想當(dāng)年老夫當(dāng)叫花子的時候，連這種地方都沒有！而且，這里有人住呢，一回兒你就見著了。”
“有人??？”
米陰陽笑道：“對啊，我告訴你，來的可是個土財主，你看他這里不好，他有地方讓你住哩！”
解胤聽得云里霧里，說：“他總不能挖個暗道給我們住吧?！?p> 米陰陽拍手道：“聰明！就是給我們住這個！”
解胤愣了一愣，環(huán)顧四周，說：“這里還有機關(guān)不成？”
米陰陽撇撇嘴，說：“你只管等著就是了！”
話音剛落，門外進來一個中年男子，仙風(fēng)道骨，雙眸似水，面如冠玉，見了米陰陽，先打量一陣，突然張著嘴，一片驚喜之狀。
米陰陽笑道：“對對對！老叫花帶著家小投奔你了！”
又把解胤，謝盈叫來，對男子說：“這是我侄兒?！庇种钢x盈說：“這是我侄媳婦?！?p> 謝盈面上一紅，說：“師伯！我生氣了！”
米陰陽自覺失言，趕緊陪笑道：“錯了錯了，我打趣呢，這是我世侄女兒！”
又對解胤二人說：“這是你枯木師叔?！?p> “見過師叔。”
枯木似乎不會說話，只是笑著點頭。
米陰陽說：“老兄弟，我們得煩擾你一段時光呢?！?p> 枯木不以為意，擺擺手，徑自走到一個燭臺前，轉(zhuǎn)了一下上面的蠟燭，突然一聲巨響，佛像竟分成兩半，向兩邊移來，露出下面的白玉做成的階梯。
枯木示意走下去，自己在前面領(lǐng)路。
解胤和謝盈大吃一驚，方信了米陰陽的話。
順著階梯下去，才發(fā)現(xiàn)下面是一個地洞，洞中央有一湖，岸上寫著：水月洞天。
枯木招來了船，四人連馬都上去。湖中芙蓉盛開，蛙聲一片。
行至湖心，船竟?jié)u漸沉下去了。眾人大吃一驚，見米陰陽也不曾見過。此船在水中亦可航行，解胤趴在窗上，卻見水中燈火通明，燭火并不怕水，又讓解胤為之一顫。
水中奇遇讓眾人張目結(jié)舌，不禁入了神，醒過神來時，自己已經(jīng)在岸上了。
“師叔，你這船這么厲害，如何做的？”解胤笑問道。
枯木只笑而不答。
謝盈說：“上面的廟破得很，可誰想著這地下竟然別有洞天。”
米陰陽笑道：“你們不知道吧，你們師叔可是修仙了道的?！?p> “真的！”
“那可不，要不這番奇事，誰能干出來？”
枯木微微一笑，只管引路。
解胤二人走在最后。謝盈拉拉解胤袖子，低聲道：“師叔是不是不會說話啊?！?p> 解胤點頭道：“我看著也是?！?p> “真是一個世外高人呢?！?p> 走著走著，漸漸聞到些異香，沁人心脾。但見百花齊放，姹紫嫣紅。
解胤驚道：“且不說如今已經(jīng)入秋，但是在這地宮里，如何養(yǎng)的了花！”
米陰陽哈哈大笑，說：“所以說你們師叔是神仙嘛！”
更驚奇的，竟是還有亭臺樓閣！
進了一座大殿，卻見琳瑯滿目，金碧輝煌。兩側(cè)擺著翠玉屏風(fēng)，主座上有一個純金點彩小幾，地上鋪著猩紅大氈毯。墻一側(cè)皆是曠世奇珍，另一側(cè)是圣人典籍。殿內(nèi)熏著香，連解胤都聞不出來，聽米陰陽說才知道，這是海邦特有的紅蘿香。
解胤二人耐不住心情，連連贊嘆。米陰陽笑道：“這一趟可值了。我們幾個山里人見了世面了?！?p> 枯木微微一笑，打開三間房間，示意三人入住。
米陰陽說：“叨擾賢弟了?！?p> 枯木連連擺手，讓三人收拾東西，自己出去了。
謝盈對解胤說：“我覺得師叔人挺好的。”
解胤說：“挺愛笑的，感覺挺隨和?！?p> 米陰陽笑道：“你師叔不光人好，還有錢哩！”
謝盈接嘴道：“要不怎么置辦得起這些。只是，他怎會愿意住在這地下呢？”
解胤說：“各人所好吧?！?p> 米陰陽說：“胤兒的話我愛聽，人嘛，雖說得守規(guī)矩，可太過守了，反倒把自己給守傻了。萬物隨心就好，想得太多，反而累?！?p> “師伯說的是?！?p> “胤兒啊，從明個兒起可就得好好練功了，反正如今吃喝拉撒都不用你愁，你就給我好好練功，知道沒？”
“知道。侄兒已經(jīng)不辜負(fù)師伯期望?！?p> “還有你師叔的錢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