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好轉(zhuǎn),船繼續(xù)開動了起來,兩邊的美景從窗戶中向后略去,叫人眼花繚亂。
屋子里靜悄悄的,葉家的人咄咄逼人。
這時候屋門卻嘎吱一聲打開,丫頭進來道林若嬛過來了,廖清雅忙道:“快請?!?p> 便見林若嬛身后也跟著兩個氣質(zhì)非凡的丫頭走了進來。
林若嬛進來和廖清雅蘇幼儀相互見了禮,坐了下來,看向了云媽媽,面上才露出了幾分驚訝:“原來嫂子這里有客人?!?p> 葉敬琦的目光又在林若嬛纖弱的身姿上轉(zhuǎn)了一圈,心中嘖嘖贊嘆,江南果真靈秀,什么樣的美人兒都有,等他收了廖清雅,到也可以品品這樣嬌嫩的絕色。
廖清雅淡淡道:“長輩抬愛,送了幾位下頭人來照看咱們。”她把照看兩個字咬的格外的重。
林若嬛意外道:“果真是巧了,因?qū)m中太后聽說我是孤寡一人的,所以送了幾位宮中的宮女過來照料,又說同我一起的妹妹也是個可憐的,也給了妹妹兩位宮女?!?p> 她是七竅玲瓏心,瞧見這陣仗已經(jīng)明白了形式,一開口就故意說是太厚賞賜的人。
蘇幼儀眼前一亮。
云媽媽那溫和的眼里終于露出了敵對的光,看向了對面站著的兩個俊俏的丫頭,便是穿著簡單,站在那里一言不發(fā),可是在宮中耳濡目染的尊貴和矜持,完全不是外面的丫頭可以比擬。
對外人探究的目光更是不聞不問,垂眸而立,恭敬有禮。
林若嬛微微笑著握住了蘇幼儀的手,叫道:“你們過來見見你們姑娘?!?p> 兩個丫頭上來見了禮。
蘇幼儀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情形,但深知林若嬛為人,況且這兩個新來的丫頭到是來的正是時候,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蘇幼儀便仔細去看,兩個丫頭形容舉止自然是無可挑剔的,一邊一個穿著淡黃色比甲的更纖細白凈一些,另外一個穿淡紫色衣裳的丫頭到是更俏皮靈動一些,上前向蘇幼儀見了禮,蘇幼儀笑著叫了起:“叫什么名字?”
淡黃色比甲的丫頭道:“奴婢們沒有名字?!?p> 蘇幼儀便知道這大概也算是宮里的小規(guī)矩,見了新主子,自然就有新名字,她略微思索道:“既如此,往后你們一個叫姚黃,另一個便叫魏紫吧?!?p> 正好也應(yīng)了兩個人衣裳的顏色。
姚黃和魏紫聽了忙又行禮謝恩:“多謝姑娘賜名。”
到是自始至終對蘇幼儀都是格外恭敬的,甚至還帶著幾分少見的鄭重,完全不見宮中出來的人的自傲。
蘇幼儀很滿意,她身邊去了翠珠,一個如意總顯得單薄些,如今添了這兩個,又是宮里的人,往后葉家的人要是想在她身邊人的身上動心思,到是不能夠了。
云媽媽看著如此景象,到底不淡定了起來,太太交代的事情要是辦不好,她幾十年的老臉可就丟盡了,她一咬牙發(fā)狠的想,宮里的人又怎么樣,不過是個黃毛丫頭,未必是她的對手。
云媽媽拔高了聲音:“姑娘,請姑娘瞧瞧,一會往哪里教規(guī)矩才好?”
蘇幼儀捧了茶盞淡淡的吹了吹,坐在那里閑適自在,一言不發(fā)。
姚黃淡笑著往前站了一步,先行了一禮:“媽媽好,不知道媽媽要叫我們姑娘學什么規(guī)矩?”
宮里出來的就是不一樣,一下子就進入了身份,知道該做什么事情,蘇幼儀心里更添了滿意。
云媽媽一倨傲笑道:“自然是閨閣中的女兒該學的規(guī)矩?!?p> 姚黃道:“如此,到是不用勞煩媽媽了,咱們兩個自小就是宮里調(diào)教出來的,往日里也給幾位公主教導過一些日常的規(guī)矩,想來咱們也能教姑娘?!?p> 說的謙遜溫和不急不躁,比之剛剛的云媽媽更上了一層樓,語氣聽上去十分謙遜,卻更加有分量。
公主都能教導的人,比云媽媽不知要強多少倍,教蘇幼儀更是不在話下,哪里還需要云媽媽?
云媽媽一下子漲紅了臉,又指向了蘇幼儀:“姑娘難道要叫老太太傷心?”
蘇幼儀乖乖巧巧的坐在那里,眉眼含笑:“您說的哪里話?我想老太太肯定也能體諒我的難處,更不會叫我腳上還有傷的時候就學規(guī)矩,我的事情既有太后操心,就不勞動媽媽了,幾位媽媽姐姐們舟車勞動想必是累了。”她說著轉(zhuǎn)頭去看李福家的:“李姐姐下去安排,務(wù)必將幾位媽媽姐姐照顧周到!”
李福家的忙應(yīng)了一聲。
蘇幼儀笑著拉著林若嬛的手站了起來:“嫂子,我夜里睡的不好,先下去了。”
云媽媽站在那里指著蘇幼儀的背影半響都說不出話來,李福家的笑著上前,客客氣氣的道:“老姐姐,清吧?!?p> 云媽媽頹然的看了一眼葉敬琦。
葉敬琦微微頷首,云媽媽這才領(lǐng)著一群下人退了下去。
屋子里一時空蕩蕩了起來,上首坐著廖清雅,下頭坐著葉敬琦,廖清雅抬眸看了一眼葉敬琦,又垂下了眼。
葉敬琦微微笑著,那笑容仿佛蘊含著無限的惡意又似乎不過是看錯了眼,含著的是默默深情,然而不管是哪一點,都叫廖清雅深深的厭惡,她端了茶忍著不適道:“想必二爺十分繁忙。
葉敬琦卻似乎沒有聽見這話里的意思,帶著笑低沉道:“弟妹這幾日仿佛又清減了?!?p> 這聲音仿佛是在廖清雅的耳邊響起,帶著無形的勾子,叫廖清雅身上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面上的神色都僵硬了起來:“哪里的話。”
葉敬琦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鮮紅的嘴唇,眼里幽深而魅惑,聲音也越發(fā)的沉起來:“弟妹如此,我是真心疼的…….”
廖清雅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滿眼的厭惡,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二爺自重?!?p> 葉敬琦瞧著廖清雅如此,變了面色,陰沉的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踱步向外走去。
廖清雅微微松了一口氣,然而葉敬琦低沉的一句話卻叫她霎時間如墜冰窖,整個人站立不穩(wěn)跌坐在了地上……
蘇幼儀去了林若嬛那里坐了坐,一面順手替林若嬛寫了幾張歸納書籍的單子,聽著林若嬛說了姚黃魏紫的來歷,更加感激:“虧得姐姐想著我,不然今天的事情到一時推脫不開,只是就這樣要了太后的人,也不知道會不會給姐姐惹了麻煩?!?p> 林若嬛在旁磨墨,垂眸看了,見蘇幼儀手法生疏仿佛有些日子沒寫字的樣子不禁微微皺眉:“若是不方便,宮里的那位黃姑姑自然就不答應(yīng),她既然滿口答應(yīng)那就說明沒事,你只管用著就是,我如今算起來,也還有兩分兩面?!?p> 現(xiàn)在因為編書的事情還能得些臉面,那要是等到以后太后想起來又要算賬的時候怎么辦?
蘇幼儀歉疚的抬起了頭:“姐姐待我真好?!?p> 林若嬛卻沉了臉:“你瞧瞧你,這個云字寫成了什么?可是許久都沒有寫字呢?”
蘇幼儀垂眸一看,不禁面上一紅,左顧他言:“哎呀,姐姐一會想吃什么?我這兩日跟著廚娘學做糕點…..”
林若嬛難得見她害羞慚愧的模樣,到先心軟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寵溺道:“你呀你……”
答應(yīng)了要給林若嬛做蕓豆糕,蘇幼儀又去看了廖清雅。
進去的時候屋子里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廖清雅一個人,穿著一件竹葉青繡纏枝蓮花的褙子靜默的坐在窗前,發(fā)間的一朵小白花透著說不出的弱小和落寞,蘇幼儀眼眶微微一酸,忙收斂了情緒,低低道:“嫂子?!?p> 廖清雅卻仿佛是受了巨大的驚嚇,猛然站了起來,眼底的驚恐滿的幾乎要溢出來,蘇幼儀嚇了一跳,握住了廖清雅的手:“嫂子!嫂子這是怎么呢?!”
蘇幼儀的手柔軟細膩溫暖又包容,廖清雅猛然回過了神,慌張的垂下了眼,連連道:“沒事沒事!不過是在想事情?!?p> 蘇幼儀想到的卻是廖清雅的死,她渾身頓時涼了個透,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因為恐慌疼了起來,剛剛還好好的怎么一會就變成了這樣?
到底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蘇幼儀心中一時又急又怕面上卻又不敢表露出來。
她努力了這么久就是為了救下嫂子,然后跟鑫哥兒一起一家人好好的過日子!
蘇幼儀深吸了一口氣,裝作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小葉上了茶水,蘇幼儀捧在手里嘗了一口,抬眸笑著道:“是洞庭的碧螺春嗎?這是怎么煎出來的?我怎么嘗著跟尋常的味道不太一樣?”
廖清雅強打起精神道:“是碧螺春,卻是京城傳出來的法子,聽說是那位名動京城的羅麗華羅小姐的主意,我也覺著味道不錯,你們要是都覺得好,我想著跟幾位掌柜商議著,能不能做成茶包,到時候放在鋪子里去賣。”
蘇幼儀仔細瞧著廖清雅的形容越發(fā)確定事情不簡單,她垂眸笑著道:“不管什么事,一家子人在一起商量著,總能想到好法子,嫂子既然有這個打算,那咱們就一起合計合計?!?p> 廖清雅忍不住抬眸看了蘇幼儀一眼。
十三歲的蘇幼儀白雪般的面龐柔軟嬌嫩,美好的像是三月的陽光,又暈染著春日的香甜,她忍不住鼻子一酸,忙垂下了眼,她的阿幼還這樣小這樣美好。
可是有些事情可以商量,有些事情卻不能商量。
廖清雅笑了笑:“是,你說的是?!?p> 多余的卻一句話都不肯說,又有李福家的幾個管事的過來回話,鑫哥兒做完了功課和廖成賢一起過來,蘇幼儀的話怎么也沒能說出來。
只能抽空叫了小葉過來,小葉卻只道:“奴婢當時不在跟前?!?p> 問別人更問不出來。
廖清雅身邊的人,打定了主意不跟蘇幼儀說,蘇幼儀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夜里蘇幼儀輾轉(zhuǎn)反側(cè),孫媽媽從外頭進來道:“葉二爺說要見見姑娘?!?p> 蘇幼儀對葉敬琦沒有一點好感,何況已經(jīng)這么晚了,她心事重重根本懶得搭理葉敬琦,不耐煩的道:“就說我睡下了?!?p> 廖清雅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卻睜的大大的,白日里葉敬琦的話反反復復的在腦海里翻滾,最后滾成了一個吃人的怪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噴出濃重的腥臭味,廖清雅猛的坐了起來,小葉從外頭進來掀起簾子道:“奶奶,葉二爺剛剛?cè)フ掖蠊媚锪?。?p> 廖清雅一把抓住了小葉,指甲都掐進了小葉的皮肉里:“怎么回事?!”
小葉疼的縮了縮,但見廖清雅瞪大了眼里全是緊張,只能忍著,放緩了聲音道:“大姑娘沒有見,叫人打發(fā)了?!?p> 廖清雅微微松了一口氣,復又緊張了起來,今天沒有見,那明天呢?后天呢?
葉敬琦那樣的惡人!
她因為著急緊張整個人在夜色里微微哆嗦了起來,萬媽媽只當廖清雅是冷,忙起身道:“我去拿一床新做的棉花被子來,夜里風大,江面上還是冷了些。”又叫小葉灌了兩個湯婆子。
蘇幼儀實在睡不著,干脆披著衣裳起來,去了隔壁找林若嬛,林若嬛也還未睡,手里拿著一本道德經(jīng)看的仔細,見蘇幼儀披著衣裳跑了進來,忙掀開被子把蘇幼儀拉了上來,兩個人歪在了床上。
床頭架著一盞小小的燈,燈火跳躍卻顯得溫暖安寧,林若嬛的被窩里都是她身上清冷的香味熟悉又美好,蘇幼儀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林若嬛輕笑了一聲,里了里蘇幼儀鬢邊的碎發(fā),柔聲道:“好好的不睡覺,也不怕凍著你?!?p> 蘇幼儀和林若嬛枕著姜黃色的枕頭輕聲細語的說話:“我實在睡不著?!?p> 把廖清雅的異樣都告訴了林若嬛。
只有面對林若嬛,蘇幼儀才敢把心中所想全部說出來:“我真是害怕,夢中的情景清晰可見,當時我們出門的時候本就帶的人少,身邊沒有幾個得用的人…小葉早晨開門的時候嫂子就出了事…她叫喊起來…我披著衣裳去看…那天早上天氣非常好…太陽從窗戶里投進來照在嫂子那雙素面的翹頭鞋上竟然閃著幾縷亮光….就像是兩片葉子…一搖一晃…..”
林若嬛忍不住抱住了蘇幼儀,安撫一樣輕拍著她的脊背:“你也說這是夢,何況你既然有所準備,這些事情就再也不會發(fā)生的,就算是有千難萬險,咱們一起想辦法,總會渡過難關(guān)的!”
蘇幼儀窩在林若嬛的懷里,鼻子又酸又澀:“我也知道這個道理,我就是害怕,我問嫂子嫂子什么也不跟我說,顯然是怕我擔心,要自己扛著,萬一她還是像從前那樣想不開,或者有走上了….”
剩下的話蘇幼儀甚至說不出口。
林若嬛也沾染上了蘇幼儀的緊張,一下一下輕拍著蘇幼儀的脊背:“你別著急,怎么樣也是一家人,彼此一心一意的為了對方好,其實也算不得上什么難事?!绷秩魦终f著垂頭看向了蘇幼儀:“照我的意思,你干脆開門見山的說。”
蘇幼儀一愣:“開門見山的說?怎么說?”
林若嬛輕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這個傻子,如果你把心里的擔心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嫂子,把話說開了,嫂子或許也愿意跟你說心里話,只要把心里的話都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大部分的事情其實不算是大事?!?p> 上一世嫂子自盡大部分應(yīng)該還是沒有想通想明白,就像林若嬛說的那樣,很多事情一旦說開了,反而就不是事情了,她一味的想要瞞著從前的事情,生怕影響了嫂子的情志,可是事到如今反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更有用一些。
她真是一葉障目。
想到這里蘇幼儀一下子高興了起來,果真是人多力量大,要不是今天晚上過來找林若嬛,她還想不通這個道理,她自己遮遮掩掩的都不能開口問,又怎么求嫂子把什么話都告訴她。
蘇幼儀決定明天一大早就去找廖清雅說話。
她高興的摟著林若嬛親了一口:“還是姐姐聰明!”
林若嬛輕笑起來,輕柔的給她掖了掖被角:“行了,早些睡吧?!?p> 蘇幼儀躺下了一會,又叫外頭的如意:“嫂子喜歡杜鵑花,你叫下頭人找兩盆明兒給嫂子搬到房間去?!?p> 進來的卻是姚黃:“孫媽媽安排了我今天晚上照看姑娘,姑娘的話都記下了?!?p> 見是姚黃又是孫媽媽安排的,蘇幼儀便露出個甜甜的笑臉,帶著幾分客氣:“有勞姐姐了?!?p> 姚黃心里微微一安,福了福身子又退了出去。
蘇幼儀難得睡的安穩(wěn)。
趙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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