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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血書

第五十六章 陵安君的夢

漢血書 正經(jīng)的葡萄 2416 2021-02-14 12:28:11

  屋內(nèi),陵安君就如昨晚一樣坐著。

  只是這一次他把所有的畫都放在面前,聚精會神地研看著。

  聽林野進來,陵安君拾起頭來,邀請他坐下。

  二人聊了一會兒,聽說瑜非和子鳶可能無事,陵安君覺得有些意外。

  常理而言,四個逐日人一起出手,兩個平常男女是斷然不能活著的。

  這中間一定有此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

  但是,眼下這件事并不在他考慮之中。

  面前的圖畫更加讓人不解。

  “此畫是林兄之物吧?”陵安君說道,“我見這畫奇異有趣,忍不住取來常玩,還請林兄見諒。”

  云中君臨死之前將畫作托付瑜非,似乎這畫關系重大,不同尋常。

  林野心中本不愿讓陌生人隨意翻看這些圖畫,但是陵安君的請求十分懇切,并不像是什么心術不正之人。

  再說,要讓林野拒絕一個垂死之人的要求,他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一心想著如何措辭,沒有留意蒹兒走了進來。

  蒹兒已經(jīng)用清水將眼淚洗去,只是眼圈紅紅的,卻不那么容易掩飾。

  陵安君自然一眼便看了出來。

  蒹兒見陵安君精神還好,不愿讓他勞心,便說笑了幾句。

  林野明白事情就里,心中也有些傷感。

  細君性情柔弱,凡遇大事,并沒有多少主張,只知道垂淚神傷,與蒹兒相比,倒真是經(jīng)不起多少風雨。

  不知她嫁到烏孫,如今是個什么情形,若是生活不幸,大概也只能是日日以淚洗面吧。

  林野暗暗嘆了口氣。

  兼兒不愿用自己的心事煩擾陵安君,便將地上的畫拿在手中細細品味。

  “這畫卷來歷奇異,敢問林兄從何處得來?”與陵安君一樣,圖畫深深地吸引了蒹兒的目光。

  “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好相瞞。雙泉谷的云中君不知二位是否聽說?他老人家去世前把這些畫贈予我大哥。”他心下隱隱識得云中君身世怪異,便不愿細談。

  蒹兒聽說過雙泉谷,也知曉這山中有云中君這樣的奇人,便點了點頭,說:“云中君確實是這一方的奇人,只是不知前幾日雙泉谷大火因何而生。林兄既然從那方來,想必是知道的?”

  “我也并不十分清楚。聽他老人家說,大約是故人尋仇所致。我們一行三人便是在大火之前由云中君從秘道送出的?!?p>  “我父親以前也曾告訴我說,這山中頗多地穴,縱橫交錯,不知穿行何方。據(jù)說是上古之人避難之所在。原來林兄竟然有緣一入?!陛髢狐c頭嘆道。

  “不錯。這山前的草原古稱華原,原是上古之戰(zhàn)場。當年大戰(zhàn)之前,古人多在這些地道之中避禍。三代以來,這些地方早被遺忘了。”陵安君緩緩說道。

  “原來那秘道是古人躲避戰(zhàn)禍之地,怪不得道壁上凈是些圖畫石刻之類的東西?!绷忠皣@道。

  “古人大戰(zhàn)余生,留下不少圖畫,大多埋沒于深山之中,如今已消失無蹤。林兄所言的那些石刻壁畫,大概也是那時的遺物了?!绷臧簿f,在氾林中的地道內(nèi),也可以見著這類圖畫。

  不過,這十二幅畫卻另有獨特之處,并不是地下壁畫所能相比的。

  “林兄所持之畫乃是夏時御鋒所作,世間罕有。我剛才見你有不舍之意,雖然如此,我仍有不情之請,還請林兄大度,允我仔細觀閱這些畫卷?!?p>  他這樣一說,林野不好再多說什么,自然是慷慨相允了。

  兼兒也將畫取過,感嘆了一會兒。

  林野聽他二人說話,似乎對過往之事知之甚多。

  ……

  子鳶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了故鄉(xiāng)的山和水,夢見了高腳的竹樓和隨風相互敲擊的銅鈴鐺。

  她喜歡坐在竹樓上聽那清脆的聲音,想象著自己的未來。

  她曾厭恨命運乖戾,現(xiàn)在卻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激這一切。

  如果她沒有離開故鄉(xiāng),她就不會遇見瑜非,也許會終老在故鄉(xiāng),如一個平常婦人般度過平淡的一生。

  熱烈的愛在心中滿溢著,她所愛的瑜非,會帶她去一個夢想中的家。

  子鳶輕輕在心中快樂地嘆了口氣,睜開眼睛,尋找瑜非的身影。

  她置身于山嶺的邊緣地帶,前方大片綠色的草原在這個月光下顯得深邃異常。

  她不知在那馥郁的香氣中沉睡了多久,昏昏醒醒,只記得那空中似乎漂浮著淡淡的黑影,那些細語的聲音仿佛來自天邊。

  她徹底醒了過來,頭還有此疼痛,手足綿軟無力。

  瑜非在哪里?她問自己。

  瑜非正站在水邊,低頭看著自己落在水中的影子。

  他的手中玩著鸞風九歌佩的殘片,讓它在指間轉(zhuǎn)動。

  在他的腳下不遠處,躺著一個牧民模樣的人。

  子申割開這個人的手腕,放出一些血來,盛在皮囊中,呈給瑜非,瑜非接過,看也沒有多看,便往嘴邊送去。

  “別……”子鳶還未來得及提醒,瑜非已經(jīng)將鮮血飲盡。

  子鳶驚嚇之下,失聲叫了出來。

  正在這時,瑜非轉(zhuǎn)過頭來。

  他仍然是子鳶熟悉的瑜非,但是,他仿佛又是另一個人。

  他的眼神中沒有瑜非看著子鳶時的柔情,有的只是黑色的瞳仁甲透出的兇殘與冷酷。

  他面上的笑容溫和迷人,但卻讓觀者驚悚戰(zhàn)栗、那五個兇狠的逐日人站在他的身邊,不敢多說亂動。

  眼前的人不是瑜非,他空有瑜非的身體。

  子鳶的心仿佛墜入到無底的深淵中。

  她靠在石上,低聲地啜泣起來。

  ……

  夜里,蒹兒被陵安君猛烈的咳嗽聲驚醒。

  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陵安君已經(jīng)半坐了起來,一只手撐在臥榻之上,看起來十分吃力。

  蒹兒立刻取來燈燭。

  陵安君英俊的面容蒼白異常,在淡淡的燈火下更加消瘦惟悴。

  他一只手捂住胸口,大口地吸著氣,嘴角邊已經(jīng)流出一行鮮血。

  “藥呢?快叫他們把藥取來我喝!”陵安君的聲音微弱,但催促得十分緊急。

  蒹兒不敢耽誤,立刻呼喚侍從。

  孟方等人聽到呼聲,不知出了什么事,匆忙趕了過來。

  屋外紛亂嘈雜的聲音讓林野也醒了過來,他披上衣裳,走出房間。

  臥云小廬內(nèi)已經(jīng)亂成了一片。

  林野繞開忙碌的龍方諸人,走到兼兒的房間外。

  高放已經(jīng)把藥取了來,侍候陵安君喝下。

  陵安君服藥之后,反而更加痛苦,竟然嘔出許多血來,這情形就連林野看來也是極為不妙的。

  眾人忙著照料病重的陵安君,也無暇搭理林野。

  陵安君蜷著身子伏在臥榻之上,血水從嘴中流出,滴在被褥之上。

  熟睡之際,他又一次進入那個陌生人的夢境。

  他站在水邊,低下了頭,月光讓水面顯得比平時更加的明亮。

  水中倒影隨著風拂著水波而搖擺不定。

  他等著,想要看一看水中的倒影。

  水波慢慢地靜了下來。

  就在那水波微平的瞬間,他看清了。

  在微微搖曳的水波里,站著一個憂郁的青年。

  他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迷茫地向四周望去。

  一團黑色的霧將青年裹住,他的影子逐漸地變得虛幻起來。

  黑霧占據(jù)了水面,陵安君又一次看到青年的面容。

  但是,剛才還是迷茫的眼神失去了光澤,代之以幾乎是詭譎的黑色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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