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監(jiān)獄外的三個女人們
他們越獄的消息很快遍布了新聞、報刊和手機網(wǎng)頁頭條?？吹较⒌陌蔡?、顧夢和莎娜不約而同地吃了一驚。
吃驚最小的是安糖，在她最后一次去獄中探望凌風的時候，凌風就告訴她不要為他擔心，今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對于安糖來說，比起吃驚，傷心和懷念更多。自從在獄中見到凌風后，給她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凌風看她時候的溫柔眼神。每次看到他看她的眼神，就讓她回憶起出租屋里的時光。
那是只屬于他們兩個的溫暖時光，每天凌風一起床就立刻帶她出去遛一趟，晚上收工回來又立刻帶她出去遛一趟，中午送餐高峰期過去后凌風回來休息時還經(jīng)常給她帶一份炸雞或炸脆骨之類的小零食。雖然出租屋里沒有暖氣和電扇，但寒冷的冬夜他會把她抱到被窩里一起取暖，炎熱的夏天他也會給她把毛剃掉降溫。對她來說，每天凌風出工后安靜在家等他回來，就是她對他最大的付出和期待。
她把之前在出租屋的記憶和云霧山的記憶都跟凌風講了一遍，希望他能認出她來?？刹恢獮槭裁?，她講全部凌風還是不肯承認。凌風堅持說她就是安糖，只是當時在望月崖的時候被雷擊中導致記憶錯亂了而已。她有些傷心，但她還是依然愛他，因為他對她的溫柔沒變，對她的關(guān)心也沒變。所以，即使他認不出她來了又怎么樣呢？自從他叫她不要再去探視以后，她就乖乖地在家里等他。這感覺就好像她在出租屋里每天等待他回來時一樣。即使他現(xiàn)在越獄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還是相信他有一天會回到她身邊。
顧夢知道他們越獄的消息后吃驚不小，除了擔心肖劍的安危外，尹賀的行為更讓她感到意外。雖然她并不愛尹賀，但憑她多年對尹賀的了解，尹賀是絕對不會干出這種事的。即使入獄對他來說是誤判，但三十年以后出獄了還有幾十年的退休生活要過，他怎么能選擇越獄呢？她怎么也想不通。
吃驚最大的是莎娜，她沒想到肖劍竟然有這樣的膽識。自從她帶安糖去探望他之后，他就沒再聯(lián)系過她。她一直以為安糖的失憶讓他陷入了長時間地等待，沒想到將近兩年后他們居然會干出這樣的事。
她心里很害怕，對于一個亡命之徒來說，還有什么是干不出來的呢？他們越獄到底是為了什么？是準備在她不經(jīng)意間出現(xiàn)在她身邊要了她的命？還是準備揭穿他們兩家間的關(guān)系讓她全家都來給他陪葬？她當初置肖劍于死地的唯一籌碼就是安糖后半生的幸福，但到現(xiàn)在安糖都沒恢復(fù)記憶，難道他對她已經(jīng)徹底死心了？如果安糖這輩子都記不起她是誰，那她對他的威脅還有什么用呢？她不敢再想下去，整日惴惴不安地活在恐懼里。肖劍對她來說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可惜計時器并不在她手里。
十年以后。
“還有半個學期就小學畢業(yè)了，你每天放了學再這么瘋玩兒能考上什么好初中？！你上不了好初中上普高的幾率就??！上不了普高，上個中專技校什么的畢業(yè)了到社會上可以選擇的工作就少……”
顧夢還沒說完，就被孩子的話打斷了。
“哎呀，媽，煩死了，你別說了，我這放學了好不容易能打會兒手機游戲你又開始嘮嘮叨叨，你好好做你的晚飯吧！”
聽到孩子的頂撞，正在炒菜的顧夢心頭火起，把菜鏟往鍋里一扔，關(guān)了燃氣沖出廚房：“你媽我一個人養(yǎng)你容易么？！你再不好好學習你這輩子就……”
剛要發(fā)作，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她走到茶幾邊，沒好氣地一把抓起來，手機上面顯示著一串十位數(shù)的奇怪號碼。
這是哪里的號碼？以前從沒見過。帶著狐疑，她的手指劃向了接聽鍵。
“喂？”
“顧夢，這些年來都好么？”
手機里傳來一個男人溫柔的聲音。
“你是？”顧夢一點也沒聽出他是誰。
“我是尹賀?！?p> 顧夢呆住了，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她沒想到他還能再聯(lián)系上她。
“你……”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不用擔心，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孩子應(yīng)該快小學畢業(yè)了吧？”
“嗯……”她不知該怎么回答。
“這些年你一個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孩子需要好的教育，你也需要好的生活，怎么說我也是孩子的爸爸。這些年我賺了些錢，你去中介打聽下孩子去英國留學初中的手續(xù)和費用，我過陣子再打給你?！?p>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尹賀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她攥著電話，站在原地，眼睛呆滯地盯著前面的空氣。
“媽，你怎么了？！媽！”不知道什么時候兒子已經(jīng)站在她身邊，搖晃著她的胳膊。
顧夢緩緩轉(zhuǎn)向孩子，剛要開口，淚水瞬間涌了出來。
“媽，你怎么了？！”孩子焦急地問。
顧夢好半天才止住眼淚：“兒子，你有一個好爸爸，咱們的苦日子結(jié)束了?！?p> 半年以后，孩子小學畢業(yè)了，顧夢辭了職，等孩子領(lǐng)完畢業(yè)證兩人立刻拖著行李趕往機場。
希思羅機場人頭攢動，全彩LED屏幕上不斷變換著航班起飛時間和到達時間，提醒等待的人們及時登機和接機。
剛從行李大廳走出來的顧夢帶著兒子隨著人流往門口走。
門口接機的人密密麻麻圍了幾層，接機的人們大都舉著牌子，自制的牌子上面用顏色不一的筆寫著要接的人的名字。顧夢放慢腳步仔細在人群中尋找著。忽然，他看見一塊厚紙板上用圓珠筆歪歪扭扭寫著她的名字，她趕緊帶著孩子撥開人群找到了舉著厚紙板的人。這是一個包裹在藍色短袖襯衫里的中年男人，棕發(fā)灰眼，下巴上剛長出來的胡渣和眼角的魚尾紋透露著他憨厚老實的品格。
與他用英語交談了幾句之后，他微笑著帶他們離開機場。機場附近的停車區(qū)整整齊齊停著一排出租車，走到其中一輛出租車前中年男人打開車門幫他們把行李搬上車。行李裝好以后顧夢和孩子上了車，男人關(guān)上后車門自己回到了駕駛室里。
出租車在午后灑滿金色陽光的街道間穿行，街道兩邊的古典建筑和現(xiàn)代建筑交錯排列著，好像在向初到的人們講述著這個國家的歷史和繁榮。顧夢和孩子安靜地坐在車里，透過明亮的玻璃感受著這座城市的氣息。
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的顛簸，車子在一棟建筑前停下。這是一棟由大塊城堡磚和尖頂砌成的類似古堡的恢弘建筑，足足五米高的兩扇大門頂端呈半圓形相對關(guān)閉著，門前高臺階下沿著街道前后伸展出的黑色雕花圍欄幾乎快要占滿整條街。當車子快要對著門停下時，其中一扇大門打開，里面走出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男人快步走下臺階，一把拉開了正對著臺階停下的車后廂門。
顧夢走下車，抬起頭，眼前是尹賀飽經(jīng)風霜又微微發(fā)福的臉。顧夢鼻子一酸，兩行淚滾落臉頰。
“爸爸……”
孩子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顧夢轉(zhuǎn)頭看向孩子，卻不敢再轉(zhuǎn)頭看向尹賀，一股尷尬混合著羞愧填滿心頭。
“唉～咱兒子都長這么高啦～”沒給她留太多尷尬的時間，尹賀立刻熱情地回應(yīng)孩子并溫和地撫摸著他的頭。然后走到出租車旁，和司機一起把行李從車上搬下來，又給司機結(jié)了帳。
“來，兒子，幫爸爸把行李拿上來，咱們回家嘍～”出租車已經(jīng)走遠，尹賀提著兩個最大的行李箱邊上臺階邊高興地說。
孩子也高興地提起剩下的兩個行李箱跟在他后面蹦上了臺階。
顧夢掛著淚，表情從尷尬變得溫和，跟著他們走上臺階。她仰頭看著他們的背影，嘴角露出向上的弧度，眼神里也流露出多年未見的神采。
不久后，安糖在凌風的安排下也通過投資的方式移民到了美國，住進了佛羅里達州一棟寬敞豪華的沿湖別墅里。
只有莎娜，一直孤零零地活在痛苦里。因為當年在石子路上險些害死了顧夢和安糖，又因為置肖劍于死地而連帶毀了尹賀和凌風，從肖劍不再聯(lián)系她開始她便躲他們遠遠的。肖劍三人越獄后，她更是每天坐如針氈，她怕他們揭穿她以后會合起伙來報復(fù)她。十年了，她從沒睡過一天好覺。從他們越獄以后她總是做噩夢，夢見肖劍來刺殺她，夢見他們連起手來報復(fù)她。每次夢醒以后，夢里那種被追殺報復(fù)的恐懼感都讓她痛苦萬分。十年后的今天，時間凝固了表情，她的眉間已經(jīng)刻上了深深的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