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喲,我來的時候可聽人說了,咱家大姑娘都二十了還沒嫁呢?整個江州城都傳遍了,說老蘇家的女兒嫁不出去。”
“噓,小點聲,七年前那事之后小姐性情大變,平日里深居簡出,對外面來提親的公子都是一概拒絕的?!?p> “啊,那件事我倒是聽人說過......”
.......
昨日小寒,新下了一場大雪,這老婦少婢正是擠在一處抱團(tuán)取暖,少不了嚼些閑話。
“這些時日,院里的事情我確實管的少了?!?p> 蘇儀說著話,由小柒扶著緩緩的離了窗側(cè),往后院走去。
“小姐勿怪,是奴婢管教無方?!?p> “說話的是新來的丫頭罷?”蘇儀笑了一笑,回身又忘了一眼窗外。
小柒上前一步,將頭埋得極低:“是。”
“帶進(jìn)來?!?p> 新來的丫頭名喚如意,年芳十六,長得機(jī)靈,性格討巧,一見蘇儀即刻跪下甜甜的喚了兩聲“小姐”。
蘇儀垂著眸子瞧了她一眼:“你剛剛在外面和人都說了些什么?”
這丫頭眼珠一轉(zhuǎn),矢口否認(rèn)道:“我..我什么也沒講?!?p> “噢?”蘇儀挑眉:“掌。”
小柒得令,上前就是兩個大嘴巴子。
蘇儀又道:“說了些什么?!?p> 如意嚇得涕淚橫流,忙跪下身去:“請小姐原諒,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話還未完,蘇儀又道:“再掌?!?p> 這小柒是練過武的,掌上有力,四個巴掌下去,這如意的嘴頃刻間腫起老大一塊,哆哆嗦嗦的終于將原話又給重復(fù)一遍。
“我再問你,七年前的那事你在哪里聽人說起過?”
“回小姐的話,我之前在陳府聽一個廚傭說起過七年前您落井的事情。”
蘇儀聽罷也不在多問,只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隨即起身,緩步踱至后院門前,望著一地雪白,忍不住悵然嘆道:“這消息倒是來的挺妙,事到如今,已經(jīng)七年了?!?p> 七年前,她還是藥師谷的寵徒,一門心思的盼著自己快到及笄之年,到時候就可以自由進(jìn)出藥師谷,去看看外面究竟是個什么模樣。
只可惜,身遭不測,一朝夢碎。
在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江州城內(nèi)命途多舛的蘇戶獨女蘇儀了。
蘇儀對外是不甚落井,幸而救的及時撿回了一條命來,但她心中明白,世上沒有如此巧合,這是有人在背后要她的命。
此人不除,她七年來夜夜輾轉(zhuǎn),寢食難安。
小柒知她心中煩憂,忙上前一步寬慰道:“小姐,這么些年過去好歹有了新的線索,這不是好事一樁嘛,該高興才是?!?p> “陳府呵...”蘇儀點了點頭,眸光漸暗。
陳府在江州城內(nèi)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表面上只是個尋常商賈人家,但背地里誰都知道這里邊住的是元安城內(nèi)六親王的私生子陳安,雖然無官無爵,卻也沒人敢惹。
而陳公子素來最愛逛春樓,明日里凝翠樓有場盛宴,想必他不會不去。
一念及此,蘇儀心中有了主意。
次日醒來,大雪初霽,屋外陽光正好,倒是適宜外出。
她起身喚了小柒,瞅了一眼架子上掛著的桃粉襦裙,探眼望著窗外墻角處一株株伸出厚雪之外的明黃蠟梅,不由得心情大好:“給我拿件鵝黃的襦裙過來?!?p> 屋內(nèi)暖爐生的正旺,隔了窗戶往外,正是一寒一暖兩方天地。
蘇儀自從落井重生之后身子就一直不見大好,每逢霜寒雨雪的天氣就容易咳嗽,找遍了江州城內(nèi)的大夫,卻無一人說的出病因,一晃許多年過去,身體每況越下,始終在拖。
正因如此,找出幕后黑手,重回藥師谷,就是她的心結(jié)。
也是她續(xù)命的唯一機(jī)會。
她在窗前坐定,思緒慢慢飄遠(yuǎn),直到酉時的更鼓聲敲過才恍然回神,而此刻暖陽也只剩了一層余暉,散散鋪在院墻之上,白日時光,稍縱即逝。
“小姐,我們走吧,在不出門呀都看不清道了?!毙∑馓嫠香y絲勾月紋的狐皮大氅,上邊綴了星星點點的蠟梅骨朵,倒是與院內(nèi)景色交相輝映。
凝翠樓是江州城內(nèi)有名的尋歡之地,樓中老板娘名喚翠娘,耍的一手造勢的好手段。
今晚是樓內(nèi)頭牌易主的大日子,各家公子都受邀前來,參與這一場全城歡宴。
此刻夜色剛起,通往凝翠樓的主城大道上已是車水馬龍,行人看客絡(luò)繹不絕,這其中最為囂張的一道自然是陳府陳公子一行人。
遠(yuǎn)遠(yuǎn)的就有家丁在前方擴(kuò)路開道,轎中的男人錦衣玉袍,左擁右抱,車簾子也是高高掀起,全然不顧路人側(cè)目。
“不要臉的東西!呸!”
“敗壞風(fēng)氣的玩意兒,陳家公子的脂粉香可比女人身上的還濃!”
這陳公子行事向來我行我素,江州城內(nèi)但凡有小女的人家,見了他都如見瘟神,只奈何他家大勢大,得罪不起。
煙花之地不是蘇儀該來的地方,因而此次出行只帶了小柒一人,遮了面紗,一路上行事低調(diào),混在人堆當(dāng)中進(jìn)了凝翠樓的大門。
門外的喧鬧足足持續(xù)了一個時辰,直等到凝翠樓大堂客滿,座無虛席,翠娘方才喚人關(guān)了大門,站到了大堂正中的紅臺之上。
“各位公子大爺,凝翠樓今兒個可是來了新主,照慣例,一支舞起,覺得滿意的也可以和我們淺淺姑娘小酌兩杯,老規(guī)矩,價高者得勒!”
蘇儀垂下眸子,喚過身旁的小柒,低聲道:“新來的姑娘,可是叫做陳淺淺?”
這姑娘雖然不曾接過一次客,但是前些時日一歌一舞也是開了眾人眼界,在江州城內(nèi)算是聲名大噪,慕名而來尋淺淺者甚多,這凝翠樓自此生意又上一層樓。
“小姐足不出門,消息卻是靈通,不錯,現(xiàn)在凝翠樓的頭牌就是她。”小柒一面說著一面抬起頭,眼瞅著臺子斜對面陳公子那桌卻總有人往這邊望著。
圍著他的一群鶯鶯燕燕都不是省油的燈,此刻那群人正沖著蘇儀指指點點,面上滿是嘲弄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