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的在黑暗中度過了似乎很久,漸漸的取回神智,高慕云在其中進(jìn)行了許多嘗試,對他來說最大的發(fā)現(xiàn)是自己記下的各種有用沒用的知識現(xiàn)在全部清晰地“掛”在腦子里,就連幼兒園同學(xué)借了自己五毛錢沒還這種早不知道忘到哪去的屁事都能“記得起來”,高慕云相信自己肯定經(jīng)歷了什么不尋常的事情——至少不是一個死人該經(jīng)歷的。
……
青方正盛愈發(fā)喜歡自己這個親生兒子,聽奈留光平的說法,他小時候可比這孩子笨太多了,長得還丑。而兩分家子嗣雖不多,但也有幾個,能像這個孩子一樣六個月就能通人語的沒人見過,更何況白白胖胖的跟各家嬰兒沒毛猴子一般的形象相去甚遠(yuǎn)。青方正盛越想越是歡喜,直道這是佛祖看他虔誠送給他的孩子。當(dāng)然奈留光平和白魚繼高背地里都覺得這是妖怪的孩子,當(dāng)然沒人敢在青方正盛面前說這個,不然定要被他當(dāng)場斬了不可。
青方正盛算了算孩子出生也半年了,是時候起個乳名了,萬福丸這個祖?zhèn)鞯兆拥挠酌徽剂?,只得自己想,太郎次郎的他還覺得俗氣,對不起這么好的孩子,于是思來想去翻了半天,一拍腦袋決定了。
“本家長子,幼名為妙法丸,取妙法蓮華之意,此子乃佛祖念本家日夜誦經(jīng)之功德所賜,定受漫天神佛保佑?!鼻喾秸⒃谠u定時端正地宣布到,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名字只是隨便摸了一本書正好是《法華經(jīng)》而已。
當(dāng)然下面坐著的大半一頁佛經(jīng)都沒讀過,反正不妨礙主家做出英明決斷,變著花樣吹就完事了。
這個半年多點的小家伙從此就改叫妙法丸了,受限于大腦機能的高慕云壓根兒就不在乎自己現(xiàn)在叫什么名字,他正在努力地操控自己這幅新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尤其是這個年代,這群古代人顯然不懂怎么科學(xué)養(yǎng)孩子,他得靠自己來引導(dǎo)這群人按他的路子走,前生雖然不是鶴立雞群,但那是現(xiàn)代人視角,他可不想像這輩子本多高達(dá)一樣一米五都不到。那前提是他能控制得了這幅嬰兒身體,這頗有難度,因為高慕云唯獨記不得做嬰兒時是怎么搞的,這身體完全跟成人不同,如何也做不到精準(zhǔn)控制。
整整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妙法丸學(xué)會了斷斷續(xù)續(xù)的蹦音節(jié),還弄清楚了他是穿越或者復(fù)活在中世日本的五島列島,具體哪年不清楚,但既然是中通島上的那個“青方家”,就必然是鐮倉以后江戶以前,前世他那什么都看的習(xí)慣幫了他大忙——若非當(dāng)初自己對海賊汪直有所興趣,恐怕這輩子連自己家在哪都理不明白。
他那個有點黑又干瘦但是不太挫的爹和看起來比老爹小一巡的親娘倒是對他很好,有耐心而且?guī)缀跤星蟊貞?yīng)。這給了妙法丸很大的希望:他靠著鬧騰和拼詞,成功讓他爹給他弄來兩個會說官話的老師,由于本來就是拐來的,一點賞錢和管飯的待遇對他們來說就很知足了。還通過走堺的船商成功聯(lián)系上京都,以年貢三人扶持米加兩貫永樂錢的高價挖來一個據(jù)說是貴人家出身的“高貴的京都人”來到這“可怕的鄉(xiāng)下”給妙法丸教語言文字,甚至還花了不少錢又購置了一些書。
不得不說,青方正盛為了妙法丸是真的下了血本。在為他的父愛感動以前,妙法丸先確定了這便宜爹是個過于實誠而且容易上頭的家伙。
妙法丸約莫著他爹也是腦子一熱就給他把事辦了,但事后肯定是將信將疑的。當(dāng)然這不能怪他爹,妙法丸估計這時候全世界都找不出一個對育兒有如此科學(xué)系統(tǒng)而且豐富經(jīng)驗的人。估計是本身底子也好,妙法丸的語言學(xué)習(xí)很順利——就是不知道是他這個靈魂的問題還是這具身體的問題,他自己猜是靈魂的面大,這年頭營養(yǎng)水平就在那擺著,實在不敢恭維。到年中他一歲生日過不久的時候,白白胖胖的他就已經(jīng)能磕磕絆絆地慢慢跟他那個滿嘴難懂的地方方言的爹對話了。
不光他爹又驚又喜,妙法丸的語言老師們也都暗地里議論紛紛,主要是這場面確實大伙長這么大也真沒見過。不過青方正盛時不時的因為“教導(dǎo)有方“賞賜東西下來,他們反倒是希望妙法丸再多來點,畢竟妙法丸跟他們的賞賜是直接掛鉤的。
……
妙法丸對身體的運用能力日漸增強,扶著墻走路早就不是問題,他在嘗試自己走,但是這副壓根談不上發(fā)育的身體支持不了他的夢想。
按奶媽們的說法,妙法丸差不多是時候斷奶了,他自己也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但是直接被塞米飯……妙法丸是拒絕的。
用著各種耍賴撒潑的辦法,妙法丸終于做到了逐漸斷奶這一更加靠譜的方法,雖然奶媽們被折騰的夠嗆,但至少結(jié)果還算是……好的吧?
斷奶以后,他就要考慮吃什么的問題了,紅肉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東西,只好要求每頓都得有魚、蔬菜、米飯,魚也不能是咸魚干,好在青方家的居所離港口極近,恨不得出門半個時辰就能弄來活魚,雖然幾個侍從都抱怨妙法丸的挑剔,但他的要求都不是太離譜,只是多費一點事而已,也沒有引起多大的反感。其實他這時候就想一日三餐了,但是由他自己來提這要求未免有些驚世駭俗,只好將就著兩餐吃的多一些,好一些。
這時候的妙法丸已經(jīng)知道如今是天文二年的1533年,自己差不多比之后的天下人織田信長大兩歲,當(dāng)然這五島是沒有他織田家那么好的地理位置就是了,不談信長好歹是手握好幾郡的守護(hù)代奉行出身,光說美濃平原那肥的流油的地,就比自己這偏到不能再偏的鳥不拉屎群島上最鳥不拉屎的地段不知高到哪里去了——青方家名義上坐擁中通島、若松島、奈留島以及周邊一堆有名無名的小島,按他前世看過的地形圖,實際上算的上耕地的恐怕不會超過兩千反(200頃左右)。
最令妙法丸沮喪的事情有兩件:一是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幾乎已經(jīng)注定了他這輩子已經(jīng)與“天下人”這個名號無緣,就算真有哪個神仙罩著,撐破天也就是五大老的水平。二是自己出生的時間實在有些早了,鐵炮都還沒傳入呢,這時候土地兼并的烈度跟之后實在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直到三歲多——主要是他算不準(zhǔn)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出生的——妙法丸都在給自己打基礎(chǔ),當(dāng)然過程還是痛苦且枯燥的,對習(xí)慣了現(xiàn)代普通話的妙法丸來說,上國的江淮官話聽起來就好像鼻炎患者說方言一樣,京都的洛音也就那樣,跟貓一樣nyanyanya的,不如現(xiàn)代日語好聽。至于五島的不知道叫啥玩意兒的方言就更難聽了。但是沒有辦法,趁著大腦高速發(fā)育的這段時間能把語言問題解決了是最好的,不然到時候語言不通就搞笑了。其實妙法丸還想找個人來教當(dāng)年的葡萄牙語,但是這年份葡萄牙人還剛剛跟天朝上國搭上邊,沒有閑情逸致來這彈丸之地,只得作罷。他能做的事情并不多,除了學(xué)習(xí)運動之外,只能在沒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偷偷地畫畫和寫東西,多是他搜腸刮肚想的能在這時候用的上的技術(shù)之類的東西,寫完了就藏在地板下,厚厚的堆了一摞。
此時的妙法丸快樂地享受著地主家的傻兒子的好日子,他是家里唯一的兒子,且為正妻所生,他爹傾盡全力地培養(yǎng)著他,只要自己不會倒霉的突然病死,下任家督的位子穩(wěn)了呀。因此妙法丸早早地把自己丟在家主的位置上思考了。
青方正盛雖然跟他爹不一樣是個老實人,但是弓馬之道的老本行一點也沒落下。等到妙法丸自己可以撒丫子到處竄的時候就親自下場帶著他耍棍弄棒。對于這個年紀(jì)的孩子來說這些吃體能的事情還有些早,容易留隱患。所以妙法丸從未出過全力。
比起跟便宜老爹玩鬧,妙法丸反倒是更喜歡換上粗麻衣服弄上一身臟跑出去玩——起初這把青方正盛嚇壞了,他就這一個兒子哪天要是遭重了怎么辦,后來被他禁止了。
沒有辦法,為了自己的大業(yè),妙法丸不得不跟他父親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