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卻是舊時相識
返回庭院后,徐晉安低頭束手,態(tài)度端正的接受著來自徐婕妤的責(zé)備。
六兒鶯兒在一旁竊竊偷笑。
“小姐,喝口茶吧。”
鶯兒端著一只青花白瓷盞走到徐婕妤身旁。
徐婕妤瞪了她一眼,然后接過茶盞,淺嘗了一口,潤了潤喉嚨,再看向徐晉安時,更多的話也沒有了。
“算了,時候不早了,明天我還有正事呢,下次遇到此類事情,別再如此沖動了,多想一想,今日若非是你與衙門中人有舊,我就得提著銀錢到縣衙贖你了?!?p> 這個“贖”字徐晉安覺得用得相當(dāng)好。
非是在東昌府,徐家的臉面也夠不到這兒來,若是進(jìn)了衙門,不出錢上下打點(diǎn),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出的。
……
……
夜色已深。
徐晉安回到房間,關(guān)上房門,取出了袖中的陶偶,并放在桌上,然后后退一步,遙遙拱手作揖,
“感謝沈小姐提醒?!?p> “公子無需客氣?!?p> 桌上陶偶突然換了一個萬福禮的姿態(tài)。
徐晉安收手,坐在桌邊,
“沈小姐,實(shí)不相瞞,那鬼物偷襲我時,我絲毫未有覺察?!?p> “公子察覺不到正常,那鬼物躲藏在鏡子里面,而鏡子里映照的,又是公子的背影,試問有誰又會對自己設(shè)防呢?”
“這么說倒也在理,只是沈小姐,我還有一事不明,鬼物若是躲藏在鏡子中,如果蓋上鏡子,或者摔碎鏡子,鬼物是不是就出不來了?”
“公子見諒,恕小女子孤陋,不懂這些。”
“好吧,不過今日提醒之恩情,我還是應(yīng)該感謝的?!?p> 說著,徐晉安再次起身,又行了一禮。
沈小姐回禮,然后徐晉安就感覺袖中一沉,再看桌上,早已沒有陶偶的蹤跡。
……
徐晉安盤腿坐在床上,進(jìn)行著日常的吐納修行。
尋脈絡(luò),疏通阻塞,蘊(yùn)養(yǎng)病灶是個既麻煩又精細(xì)的活兒,所以,修行講究心境,而心境又分三等,虛靜,心齋,坐忘。
徐晉安如今能達(dá)虛靜,后兩境非出世不能達(dá)到。
窗欞后月影橫移,屋外蟲鳴聲隱約。
徐晉安胸腹鼓蕩,吐出一口“白箭”,方才緩緩睜開了雙眸。
氣游周天之后,如泡溫泉,渾身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坦。
“明日去城隍廟尋左青,問一下哪里有道法道術(shù)可求,手段終究還是單薄了許多?!?p> 帶著這樣地想法,徐晉安脫去外套,側(cè)身臥下。
……
翌日,徐晉安早早起床,只穿著一襲素白中衣便拉開房門。
略帶清涼的風(fēng)吹在身上,東天雖未見日出,但天色已然明亮。
“少爺,您醒了!”
老管家洪福手提食盒,走進(jìn)內(nèi)院。
徐晉安微微點(diǎn)頭,然后就見著六兒與鶯兒各持一木盆,打著呵欠結(jié)伴出來。
“少爺,您醒了?!?p> 六兒一見自家少爺正站在門口,頓時就沒了瞌睡,端著盆子趕忙跑向后廚,鶯兒也在喊了一聲“三少爺早”后,隨六兒腳步而去。
徐晉安只覺好笑,邁步走到院中。
左右尋找,見北墻腳下放著一把笤帚,于是伸手一招,抽出一支竹條,拿著便在庭院中舞了起來。
這套《白云劍法》并非什么入流武學(xué),徐晉安當(dāng)初學(xué)它,主要還是它的套路好看。
這就是一套不折不扣的養(yǎng)生表演劍法,實(shí)戰(zhàn)意義不大。
徐晉安一面舞劍,一面運(yùn)轉(zhuǎn)法力。
兩遍三遍,直到身體微微發(fā)熱,方才停下。
略微調(diào)息了片刻,六兒便乖巧的將裝著溫水的水盆送了過來。
刷牙洗臉,接過棉巾擦完臉后,徐晉安轉(zhuǎn)身回屋。
六兒潑掉了盆里的水,同徐晉安一起進(jìn)入屋內(nèi)。
房間內(nèi)并無鏡子,整個淄川縣如今也買不到鏡子,因此只知道六兒給他梳好了頭發(fā),可具體什么樣卻是不知。
……
來到廳堂時,徐婕妤正吃著早餐。
管家洪福駝背束手站在一旁,鶯兒老老實(shí)實(shí)的站在徐婕妤身后。
徐晉安帶著六兒走進(jìn)廳堂,坐下后拿起碗勺,乘了一碗八寶粥正欲開吃,便聽見對面的徐婕妤徐徐說道:
“等會兒我要去焦員外家,你要跟我去嗎?”
徐晉安搖了搖頭,
“我就不去了。”
他沒有經(jīng)商天賦,如今修行之后,更不打算經(jīng)商。
徐婕妤美眸中隱含著失望,卻也并未出聲勉強(qiáng)。
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就像大兄徐修齊志在廟堂,而三弟徐晉安志在江湖,這雖然沒什么不好,可就是苦了父親和徐家偌大的家業(yè)。
吃過早餐,徐晉安讓洪教師跟著徐婕妤和老管家洪福,而徐晉安則帶著六兒,開始逛起了淄川縣城。
和鶯兒分開了,六兒就失去了忠實(shí)的聽眾。
……
“少爺,您為何不與二小姐一同去焦員外家呢?”
“我去作甚?”
“學(xué)著做生意啊,大少爺是要進(jìn)廟堂做大官的,二小姐遲早也是要嫁人的,到時候徐府偌大的家財,您要是不會經(jīng)營可怎么辦呢?”
“那就把整個徐府給我二姐做嫁妝?!?p> 徐晉安背靠著茶肆木欄,屈著右膝,腳踏長凳,看著街上行人往來的熱鬧景象。
本來他是要去城隍廟的,可到了才發(fā)現(xiàn)城隍廟正在蓋瓦封頂,不讓人進(jìn)。
只好晚上等工人都走了再去了。
“可是,你這樣做,老爺他……”
“六兒,少爺這兒又有一首詩,想聽嗎?給少爺把茶水滿?!?p> 徐晉安不想談家里的事兒,于是開口岔開了六兒的話,并強(qiáng)行轉(zhuǎn)移了話題。
六兒為徐晉安倒?jié)M了茶水,
“少爺且說來聽聽?!?p> “咳咳?!?p> 徐晉安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水淺淺抿了一口,
“你且聽好了,拂面溪風(fēng)灑灑清,青衫短帽御風(fēng)行。逍遙自是天游樂,不結(jié)沙鷗水石盟?!?p> “哈哈哈,好一句‘逍遙自是天游樂,不結(jié)沙鷗水石盟’?!?p> 還未待六兒日常吐槽“這詩怕不是少爺作的吧”,一道恣意,不羈,又帶著幾許灑脫妄為的聲音便從街上傳來。
徐晉安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手持黃皮竹竿,腰懸一黃皮葫蘆,須發(fā)斑駁凌亂,道袍更是破破爛爛的邋遢道人站在對街檐下,抬頭與徐晉安對視。
“嘿,還是個熟人嘞!”
徐晉安當(dāng)即露出了笑容,然后翻身跳下茶樓,引得樓下來往行人紛紛躲避呼喊。
“少爺,你去哪兒?”
六兒追上前來,扶著木欄,對橫穿街道,正奔向那邋遢道人的徐晉安大聲喊著。
徐晉安未作理會,跑到那邋遢老道的跟前,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lǐng),笑著問道,
“好你個臭道士,可還記得我?”
“東昌府鼎鼎大名的徐三公子嘛,自是記得的。”
邋遢老道非但不生氣,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甚了幾分。